但在場的法醫卻無法判斷出這植物是什麼東西,趙羽只好搬了一盆,讓人送去給市裡的植物學家分析看。
“後院有屍體!”突然地,有人喊了一聲,趙羽跟我趕緊循聲而去。
“別,您千萬別。我要是被判殺人我多冤枉啊我!”趙振海哭喪着臉說道。
阮靈溪的話,看上去性格直爽,脾氣暴躁,不像是這種會使陰謀手段的貨色。但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她是不是披了一張美女畫皮?
但是我對這奇怪的案子卻起了很濃的興趣,囑咐趙羽有什麼線索就告訴我,這纔出了這小院子的門。
“除非是住的人根本不需要!”趙羽低聲道。
我聽到這裡,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你最後給這惡鬼找的是剛死的這個老乞丐的屍體?”
於是我倆辭別院長,趕到西青區的一個農家院裡。
趙振海嘆道:“乞丐哪兒住得起這兒。老乞丐腦子有點問題,在我住的那附近乞討。我看他可憐,經常送些吃的喝的。可沒想到前幾天一場暴雨,他那破家被泡了。在雨裡呆了一天,第二天就發高燒燒死了。等周圍的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沒氣兒了。”
我呆想了半天,直到趙羽推了我幾把纔回過神兒來。趙羽說道:“剛纔我同事打電話說,那賣菸絲的煙販子家找到了。咱們去看看!”
我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到底怕什麼呢?我就是帶你去跟趙羽說說話,又不是抓你進監獄。如果以後他還找你瞭解案情,那豈不是還得去一趟你那地方?”
趙振海笑得有點僵硬:“沒,沒了。”
趙振海聽罷有點愕然,悻悻然道:“原來你知道啊。”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冷冷說道:“還用你來告訴我?”
“什麼時候查的?那不是有《金剛經》鎮鬼麼?”我問道。
我湊上去一看,見裡面只放着一小半的骨灰。而在現場的警察正從牀下拖出剩下的幾個骨灰罈和骨灰盒。
想到這裡,我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趙振海看我不說話,便辯解道:“警察同志,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年這幾個村幹部害了人家一家,現在也算是報應了不是?”
“不需要?”我心中一動,突然想起剛纔法醫說的“殭屍”。難道這意思是,菸草販子是個殭屍?我去,這也太神奇了。
我見狀趕緊追了上去。這貨個子不高,腿腳也不算利索。沒多久便被我追到,我伸手扯住他的後衣領,喝道:“趙振海!你還敢跑?!”
趙振海嘆道:“事到如今,我就說實話吧。如果是別人問我,我不敢說真話,因爲沒人信啊。但是你跟趙警官就不同了,我想你們倆一定相信我說的話!”
“如果住着人的話,那爲什麼沒有被褥?”趙羽突然問道。
趙振海趕緊說道:“警察同志,我沒多想啊我只是覺得她給的錢不少,而且如果我說不出來,那豈不是也影響我的生意信譽不是……”
我皺眉道:“那你想怎麼辦?我也不是要帶你回警局,而是讓你去跟趙羽把這些話說一遍。”
只見這屋子本有個插了門閂的後門,跟舊時許多農戶一樣。後門現在被打開,另一處小院子出現在我們眼前。這院子裡放着一隻火爐,爐子上面掛着烤了一半的菸葉,黑裡透紅,和正常的黃色菸葉不一樣。
這院子的大門大開着,裡面站了幾個警務人員。我跟趙羽進了門,見那院子裡整潔乾淨,打理得還不錯。但是屋子裡空無一人。
“等等,你是說,剛纔屋裡那個煙販子打扮的人其實是個老乞丐,而且還是死在好幾天前?”我打斷他,問道。
我說道:“然後你就給人又挖出來了是麼?”
趙振海趕緊連連擺手道:“不,不是我!我沒殺人!!”
我見他神色認真不像是說謊,便繼續問道:“那杜菲菲怎麼知道邪術害人的?”
趙振海說道:“實話說,我其實沒那麼大本事,準確到說出她要找的每個人的身份背景,和現在所在的位置。但巧合的是,活着的這幾人當年是來找我師父詢問如何驅除糾纏他們的冤魂。但是我師父的道行也不高,對付靈力那麼強大的惡鬼,他也沒把握。只是那幾個人給的報酬很高,我師父也一時起了貪念,就想到一個折中的法子。”
趙振海點頭道:“我沒辦法啊,我要是不找,他就得殺了我。你說我能不去麼。再說了,老乞丐是自然死亡,而且是我出錢埋了的。我看也沒人管,一時沒法子,就……”
其中一個警察說道:“沒見人,但是你過來看看。”說着,他帶着我跟趙羽進了那農家小屋,走進裡間。
趙羽問現場採證的法醫:“這人的死因是?”
楊問呢?看上去溫和可親,驅邪捉鬼,不像是歹人。可是他行蹤不定,飄忽神秘,總給人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我狐疑地問道:“那他怎麼又活了?”
趙振海說道:“那不太一樣。你說這裡這麼多人,我被一個警察帶過去說跟殺人案有關,人家看了八成懷疑我是兇手。做生意的就忌諱這一點,被人家懷疑了,信譽也就沒了。”
“不過,你知道杜菲菲用了什麼邪術害人麼?”我問道。
趙振海說道:“這就是我要說的重點了。不過,說起來也是我的不對。”
這人個子不高,又藏在最後,起初我倒是沒注意。但這一看之下,我有點驚訝:竟然是趙羽的線人,趙振海那貨。
我一聽,頓時惱了,擡頭狠狠拍了下趙振海的腦袋,罵道:“你這小子,人都入土爲安了你還給挖出來!不過有個問題,怎麼老乞丐的遺體沒送去火葬場火化麼?”
趙羽沉吟道:“就憑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殺了那麼多人?”
趙振海點頭道:“誰知道小區新建的時候給挖出來了。但是埋這東西的時候,必須看準方位且焚香禱告,就算挖出來之後再埋下去,位置有偏差也沒用。所以那些陳年冤魂開始作祟,也就有了後來陳家的鬧鬼事件。”
“啊?木板牀?”我說道:“記得,怎麼?”
“沒殺人你在人羣中鬼鬼祟祟的幹嗎?而且聽到我喊你還跑得這麼快!”我喝道。
“真不是我,我就是嚇着了。”趙振海辯駁道。
鳳山村的村幹部之死,很顯然是死於邪術。杜菲菲,或者說是杜小茹看起來並非是能懂這些玩意的人。除非是有人幫忙。那她身邊懂“術”的,都有誰?
想到這裡,我見趙振海這貨想悄悄走掉,便跟了過去。轉過這條巷子,是另一條狹窄的過道。此時,我一個箭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喂,趙振海!”
我嘆道:“這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答案,還追查什麼。”
“你害人還有理了你!”我擡手“啪啪”衝他腦袋上拍了幾下。趙振海縮着脖子躲到一邊,嚷道:“警察同志,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沒害人啊,什麼邪術之類的也不是我教給她的!!”
“但所謂‘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前幾天,我就惹到一個不好惹的主兒。這鬼我是給請來了,但是送不走。他也不要香燭紙錢,但是要我幫他找一具剛死沒多久的屍體。”趙振海說道。
趙振海說道:“對啊。你信麼?但是我說的是事實!”
“沒了?!”我拎起他的衣領,喝道:“別跟我裝糊塗!安徽鳳山村死了那麼多村幹部,很顯然是死於邪術!杜菲菲一個普通女孩子怎麼能知道這些?!莫不是她給了你一大筆錢,你告訴她的?!宣揚邪術害人,你知不知道這是違反國家法律的?如果我上報的話,你就得坐牢!!”
但這案子是趙羽負責,我覺得自己操這麼多心也沒用,便想拽着趙振海去找趙羽。趙振海這貨一聽我要帶他去見兇殺案負責人,立即說道:“警官,警官!我這要被帶到警察局去,就算不被當成犯罪嫌疑人,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我這生意還怎麼做啊?”
“所以他就建議幾個人打造一部黃金《金剛經》,埋在地下鎮鬼?”我問道。
沒想到這貨突然嚇得驚叫一聲跳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我心想看這貨那地下室的神龕神像搞得很專業很排場,敢情本人就一半吊子啊?讓一鬼給嚇成這樣??
一具屍體正躺在那些植物叢中。我跟趙羽上前一看,這人穿着一件舊時軍服,頭上扎着頭巾,看年紀着實不小了,跟林祥風的老伴兒描述的一般無二。
“沒有被褥是因……”他這疑問一出口,我也起了疑惑:對啊,就算是夏天不蓋被子,也不能沒褥子或者牀墊吧?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害怕是因爲心虛。難道你是殺人兇手?!”
但奇怪的是,其中有不少已經空了,是空的罈子和盒子。有些骨灰罈上面有姓名,有的有照片,有的則什麼都沒有。
此時,一個法醫模樣的人捧着一個白罈子走過來,遞到趙羽面前說道:“是骨灰罈,你看看。”
“然後杜菲菲來尋找仇家的時候,你想起當年的這則往事,知道當年活着的幾個紅衛兵現在已經成了某地的村幹部,於是把這消息告訴了杜菲菲?!”我喝道。
“牀下是什麼?”趙羽問道。
趙振海嘆道:“事情是這樣的。杜菲菲呢雖然來找過我,但是她只是讓我查出當年那些人進她家老宅害死他家裡人的情景,由此來追查是不是還有兇手活在世間。”
但是這煙販竟然死了?那兇手又是誰?
“殭屍?”趙羽低聲念道,轉而看着我說:“你記得剛纔那個臥室的牀麼?”
趙羽上前問道:“怎麼樣,那菸草販子呢?”
我一聽趙振海這話,敢情這貨跟杜菲菲挺熟啊,或者說,他見過杜菲菲,杜菲菲找他幫過忙。想到這裡,我繼續問道:“你還有關於杜菲菲的什麼消息,給我說說看,說不定我一高興就讓你走了。”
我啐道:“別廢話!說!”
但那些褐色植物是什麼?我對這東西倒是很好奇。聽趙羽形容的抽菸的感覺,我覺得這玩意絕對不是什麼好貨。
“這都什麼人的骨灰?”我不禁問道。如果說這家人喜歡把自己親人的骨灰放在屋裡,那這死的親戚也太多了。而且看照片上竟然都穿着舊日的軍服,很有些蹊蹺。
趙振海於是說道:“警察同志,你也知道我的職業,說的好聽點,叫‘陰陽渡靈人’,說的不好聽點,也就是請鬼,買通鬼靈,得知點陰陽界的消息販賣。這就好比商人做買賣,我給鬼燒點冥幣紙人什麼的,他們就給我透露點我想知道的事兒。”
趙振海眨了眨眼,笑道:“警察同志,你最近是不是在調查一個叫杜菲菲的女人?我偶然聽趙警官提起過。”
這爐子後面竟然擺滿了花盆,種滿了紅褐色的不知名的植物。
趙振海低聲道:“那我也沒辦法是不?”
我進去一看,嚇了一跳。小屋裡有一張簡單的木板牀,奇怪的是上面毫無被褥,只有幾塊粗糙的木板子橫在上面。透過木板子的縫隙,我瞧見牀下有不少罈子樣的東西。
趙振海想了想,說道:“其實我請鬼的話,也不怎麼探聽對方來歷。但是多半是孤魂野鬼。我只是知道他死於解放戰爭時期,好像還是個國民黨兵呢。”
我靠,這小子難道做賊心虛?!
趙振海嘆道:“開玩笑吧警察先生,這要火化,喪葬費,加起來不下千元。這錢我……”說到這裡,他看我一眼,沒往下說,只是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就給他葬在某個鄉野村頭了。”
我聽罷,心想這案子夠玄乎,死的人是退休老幹部,不會是跟這鬼有什麼淵源吧?
“哦?你知道她的什麼消息?”我問道。
“乞丐?”我訝然道:“他住這裡麼?”
聽說在院子裡發現了屍體,周圍的住戶都來圍觀。我分開人羣想走的時候,突然瞥見人羣裡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你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你那上班的地方跟這兒是南轅北轍吧?”我喝道。
我催促這貨快點說,別廢話。
趙羽對我說道:“又讓你跟着我忙活。這樣吧,你先回去看你師父,我去局裡跟這件案子。”
阮靈溪,或者是……楊問!
“果然是她。”我冷哼一聲道:“看來安徽鳳山村那起村幹部被殺案跟她肯定有關係!”
“杜菲菲原本叫杜小茹,她以前的家就在河北路那座鬧鬼的樓上!”趙振海說道:“而她的曾祖父死於當時的文革,一家慘死啊,就剩下她媽還活着。不過她媽媽後來因爲這事兒受了刺激,得了精神分裂症。”
“所以,這算是借屍還魂?那鬼的來歷你知道麼?”我問道。
趙振海摸着腦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是後來那幾個幹部又來這找我師父。可是我師父前幾年病逝了,他們就輾轉找到了我。”
趙振海顯然還是不想跟我去,便低聲道:“警察同志,我告訴你件別的事兒,你放我走怎麼樣?”
趙振海這才說道:“我告訴你,剛那個所謂的煙販子,他不是個煙販子,而是個老乞丐!”
法醫搖頭嘆道:“怪事啊。這人好像殭屍一樣,全身僵硬發青。但是無任何外傷,暫時判斷不出是不是謀殺。如果是自然死亡的話,這症狀有點奇怪。”
這貨這才停下腳步,轉頭看着我,咧嘴苦笑道:“警察同志,我沒想跑。你這冷不丁一嗓子,誰不害怕?”
不過這次他倒不像是來給趙羽提供什麼線索的。因爲看他神色鬼祟,滿是擔憂。我轉了個念頭:難道這傢伙跟死掉的煙販子有關係?
“你!!”我當即氣結。他一時貪心不要緊,害死好幾個人。
我追問道:“他們說什麼了?”
趙振海想了想,說道:“說是總被噩夢糾纏,夢見當年死在他們眼前的杜家人。幾個人做同樣的噩夢,連續了好幾天睡不好,實在受不了,纔來找我問破解方法。”
我笑道:“行,那你倒是說說,你能告訴我什麼事情,足夠讓我放了你?”
趙振海趕緊搖頭道:“不不不,我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我做的就是販賣消息,其他都是不接的!!當然,主要是我也沒那麼大本事不是!”
“行,那跟我回警局一趟。”我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