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六合四周圍着七八個鬼,有的斷手斷腳,有的滿身血污,還有一對白髮蒼老的夫妻一臉惶恐的對着衆人作揖求饒。
他們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瞅着辛六合,眼神又氣又恨。
郭瑤一動沒動,她第一次在這麼多本該往生的鬼魂面前保持平靜。
活着的人永遠也無法體會死去的人到底有多麼留戀這個世界。
郭瑤雖不明白這麼多鬼魂爲何固執的守候在這裡,不肯轉世。但她能理解他們。他們生長在這兒死在這兒,留戀着這兒,無可厚非。
可這個貧瘠,落後的苗寨中到底隱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呢?
……
人羣開始騷動,氣氛越來越詭異
。
人們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心臟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反覆揉搓着,情緒都有些失控。
惶恐,驚懼,慚愧,恐慌紛紛涌上心頭,不斷糾結,無聲無息的風繞纏在四周。絲絲拌拌,牽扯不斷。
每個人眼前都漂浮着一兩個鬼魂,注視着他們,指責着他們。雖然聽不到,看不見,可每個人心底都浮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回到小時候,做了錯事,低着頭聆聽阿爹阿媽的教訓。
這種感覺既讓人懷念又讓人驚恐。
相對其他寨民的感受,辛六合和辛土就沒那麼輕鬆了。
他們的衣衫,髮絲,前胸,後背,大腿都被怨氣包裹着,撕扯着。很多鬼圍着他們,一臉戾氣,眸光兇狠,一支支白骨嶙峋的手探了過來,彷彿要將他們撕成碎片。
辛六合只覺得無數眸子死死盯着自己,陰冷的氣息不段灌入脖頸,整個人就像浸泡在冰水之中,骨頭縫兒裡都是冷的。
他怕了,手微微有些抖。
儘管那對老夫妻的魂靈一直在護持着他們父子,可太多魂靈依舊爭先恐後的撲上來,從他們身上穿梭而過,厲聲呼喝,張牙舞爪。
麻婆琥珀色的眸中泛着迷惘,壓低聲音詢問苗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好似也看不到這些魂靈。
苗生則翹着蠢角冷笑,眼神兇狠又興奮。
百靈嚇懵了,一對斷手斷腳的夫婦悽慘無比的圍着她打轉,不停呼喚她的名字。女人還伸出滿是血污的手掌輕撫她臉頰。
百靈一直在發抖,從頭到腳都是麻的,雙腿軟的像麪條兒,想跑。卻移不開腳。
“苗麻姑!你到底在做什麼?不要裝神弄鬼!”辛六合鼓足丹田之氣奮力吼了一嗓子,中氣十足,身邊的幾個鬼險些被他體外溢出的氣息衝散。
七八個鬼遠遠圍着他,不敢再向前一步,忌憚看着他手心中握着的柺杖,厚重的杖頭中傳來一陣躁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震顫着翅膀。
“苗生,離開這兒!快走!”麻婆如臨大敵,聚精會神盯着辛六合手中的柺杖。
尖利的蟲鳴聲從喉間響起,好像數不清的夏蟬在嘶鳴,聲嘶力竭。
“阿爸,別這樣……寨子裡的人都在呢,萬一……”辛土變了顏色,他似乎也非常害怕辛六合手中的東西。
寨民們有些摸不着頭腦,可他們緊張的情緒不由自主緩和了許多。
在場鬼魂好像遇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各個驚慌失措,慌不擇路的朝着苗生飄去,隱沒在那些不停震顫的鈴鐺中
。
四周的陰寒之氣,漸漸散去。
麻婆明顯感覺到周圍溫度的變化,心中驚懼更甚,盯着辛六合的眸光充滿了驚懼。
辛六合也在猶豫,他似乎不想在衆人面前動手。
郭瑤立在原地看着,沒阻攔也沒勸解,肌膚上的汗毛紛紛豎起,不知因爲緊張,而是吃驚!她的直覺向來靈敏,辛六合柺杖中的東西蘊含了極大的死氣,卻是個活物,這一點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麻婆的金蠶蠱乃百蠱之王,爲何遇見這個東西會如此緊張,好像遇到了天敵一樣。
“村…長……”一個手持鋤頭的寨民一臉餘悸的湊了過來。
“要不今天就先這樣吧,上面的人都說了,辛娜只不過暫時葬在這兒,等她女婿回來就會接走了,不在意這一天兩天的,算了吧。都是一個寨子的人,真鬧翻了也沒必要。”
見有人領頭,寨民的心都活泛了,誰也不想再呆在這個詭異的地方,一些膽小的,乾脆偷偷轉身跑了。
眼看寨子裡的人鬥志全無,辛六合也上了火,他本想借着衆人的力量徹底把麻婆扳倒,不料卻連出了這麼多怪事。
先是郭瑤幾人的怕蠱被莫名其妙的解掉,站在了麻婆一方幫她撐腰。緊接着苗生也恢復了神智倒戈相向,現在連寨民們也想大事化小,自己精心安排的這一切,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嗎?他不甘心!
“阿爸,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麻婆顯然早有準備,我們不如……”辛土在辛六合耳邊嘀咕了兩句。
辛六合聽完後重重拄了兩下柺杖,眼眸中亮起駭人的光澤,一閃即逝。
“你看着辦!”辛六合恨恨瞪了眼麻婆,意味深長的凝視了郭瑤一眼,點了下頭,轉身離去,寨民們長出一口氣,解脫似的離開了。
辛土瞥了一眼站在辛娜墳前的麻婆,一聲沒吭,朝郭瑤走了過來,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我剛從縣裡回來,寨子裡就出了這樣的事,讓郭處長見笑了,我們這裡不同省城,寨寨都有自己的規矩,這都是幾百年傳下來的老傳統,就算我是村長也無權干涉村裡的決定。田濤那件事我會留心的,我想他可能還在湘西。很有可能去了辛娜生前曾經呆過的地方,我想你保證,只要他還在這兒附近決不會有什麼事的,我會派人去尋他,還請郭處長您見到他後儘量勸勸他,畢竟辛娜已經嫁給他了,喪在寨子裡確實有點不合規矩。”
他的話棉裡藏針,看似誠懇,琢磨起來,卻帶了太多警告。
聽得鄧世傑幾人面色都有些難看,郭瑤卻不生氣,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各地都有各地的規矩,我也不想多事,找到田濤後,我們立刻就會離開的,我會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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