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擅長飼養花草,更會調配補腎健體的藥湯,人喝了之後會精力充沛,夜夜,夜夜……”平坤道臉漲成了豬肝色。
說不下去了。
“糊塗啊,怪不得你這一年身體虧損成這樣,原來你一直喝這種湯藥,這哪是補藥,分明就是透支體能的邪藥。整天想着那些烏七八糟的事,難怪公司的事家裡的事都不放在心上,我從小就和你說,咱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來歷不明的人決不能收,你怎麼就不肯聽!坤道,你都三十多了,奶奶還能扶持你多久?如果你一直這樣荒唐下去,這個家,我能交給你嗎?”
苗姑婆痛心疾首。
“你……你本來也沒打算交給我!”平坤道脫口而出。
見苗姑婆臉色一變,心裡哆嗦,索性什麼不顧了,“你剛纔把公司的經營權,決策權都交給了他們幾個,還讓映晴那個死丫頭限制我的日常開銷,奶奶,你是我親奶奶,他們算什麼東西,你怎麼能向着外人,謀奪你孫子的財產,我不服,我要去告你們,我要申訴,平家所有東西都是我的,誰也別想拿走一毛錢。”
平坤道吐沫星子亂飛,越喊聲音越大。
說到最後,竟連苗姑婆一起指責開了。
“你的?呵呵,可笑,這個家,包括我名下所有的產業,都是我的私人財產,至於你爺爺留給你的東西,你可以去查,他當時留下的,不過是一個負債累累的爛攤子,若不是我,你現在不知道在鄉下那個旮旯餵豬喂牛呢,還有力氣在這裡叫囂?”
苗姑婆眸光一厲,平坤道立刻心虛了,可他不甘心,梗着脖子喊道:“不可能,我爺爺是當時本地數一數二的富豪,名下有那麼多企業,礦場,還有房產,地產,如果不是這樣,你爲什麼留在我們家,嫁給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你分明就是看上我們家的產業。我知道了,你,轉移了我們家的所有的財產,你……對得起我爺爺嗎?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還給我!”
“我不想和你在解釋了,你太讓我失望了。”苗姑婆越聽越心寒,眸光漸漸也冷了。她長時間盯了平坤道一會兒,對方在她的直視下,心裡莫名奇妙有些哆嗦,垂下頭,不敢再囔囔,見他一臉怯意,苗姑婆又有些於心不忍,長嘆口氣,不再看他,轉臉對管家說道:
“找個理由把花匠帶到正廳,記住,要不動聲色,明白嗎?”
“是。”管家恭敬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剛要走。
一道陰冷的聲音森然從門外響起。
“不必費心思了,我已經來了,平夫人,你太有違待客之道了吧,怎麼說,咱們都是故人,居然讓我給你養了一年的花,咴兒咴兒……”
苗姑婆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個沙啞的聲音,她永遠的都忘不了,這人二十年她見過一次。
他獨特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他的名字叫旱蟲。
拖沓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
一個乾瘦佝僂的老人慢慢走了進來。
他穿的很普通,一身廉價的運動裝,花白的頭髮,黝黑的臉上,溝壑縱橫。
他低着頭,一步步走進來,慢慢擡起頭。
衆人吃了一驚。
本以爲這樣陰狠的聲音,應該有雙更狠戾暴虐的眼睛,沒想到,他竟然有一對明亮的眸子。
溫和,寧靜,甚至還有些清澈。
單看這雙眼,你絕對想不到這是一個老人的眸子,看起來,更像個年輕的男子。
老人揹着手,閒庭散步似的走着。身體還沒走近,一股陰冷的氣息瞬間包裹了整個屋子。
“黃毛丫頭也想染指我的七星草,不自量力。”冷哼一聲,凌空伸手一抓。
郭瑤口袋中的竹筒突然騷動起來。
看樣子,竹筒竟然想飛回對方手中。
郭瑤眸光一縮,反手掏出張符紙,指尖彈出一滴鮮血,瞬間沒入黃符上,符中銀光連閃,郭瑤輕輕把符紙貼在竹筒上。
騷動的震顫,立刻停止了。
“茅山制靈符?哼,算你有點手段,平夫人,沒想到你家裡還有懂茅山法術的人,這丫頭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身上似乎還有你們家族人的味道,怎麼?當年還有漏網之魚?”
黑瘦老人眯起眼睛,聚精會神的打量了郭瑤一會兒,忽然眸光一亮。
“她身上居然有重生的力量?這是怎麼回事?”
“旱……蟲,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你又回來幹嘛,這個女孩兒是我請來的茅山通靈師,超度先夫亡靈用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胡亂猜忌。我所有的族人,都被你們殺了,難道,還不夠嗎?”
苗姑婆打斷了他話,聲音顫抖的質問着。
“嘖嘖嘖,什麼叫被我們殺了,如果不是你重金聘請我們來幫你,誰能輕易破了你們家族的護族神蠱?說實話,你們家的金蠶確實挺厲害的,那個會醫蠱的老婆子能力更是驚人,可惜,她們都太固執,不肯跟我們合作,沒辦法,只能滅殺了她們,免得留下後患。這小姑娘,年歲不大,我應該沒見過,她到底是誰?身上爲什麼有我喜歡的味道?”
旱蟲皺了皺鼻子。
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花。
臉上的皺紋都推擠在一起,看起來十分驚悚。
“我是茅山郭氏直系弟子,如果你真是東南亞的降頭師,不會沒聽說過我的出身!”
見苗姑婆極力否認自己的身份,郭瑤也不想這麼快暴露自己是醫蠱傳承的秘密。
“神龍郭氏嫡系?”旱蟲怔住,眯着眼盯着郭瑤看了回。
皺了皺眉,擡頭凌空一點,嗡的一聲,憑空騰起一片密如驟雨的小飛蟲。
蟲飛如網,當空向郭瑤罩去。
郭瑤一動沒動,她知道這種蟲子是什麼,它們沒有攻擊性,也不會傷人,它們是降頭師特有的窺探蠱。
飛蟲還沒近身,郭瑤額頭突然光芒大陣。
龍吟聲破,白光浮動,一道虛影盤旋出體。
長尾一攪,飛蟲碎成飛灰。
光芒瞬間湮滅,屋內頓時黯然了下去。
就連屋頂的白熾燈都不覺得耀眼了。
房中除了旱蟲和苗姑婆還能稍顯鎮定,其他人都傻了。
龍影,白色的神龍,他們看見龍了!
“果然是神龍虛影,失敬失敬……不對啊,我明明聞到熟悉的味道,難道,我的鼻子失靈了?”看到龍影后,旱蟲面露忌憚之色,皺着眉想了一會,慢慢開口,“我和平夫人之間有一筆交易持續了二十多年,沒完成,今天必須要好好談一下,茅山郭氏素來和我們東南亞沒什麼矛盾,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們的私事。”
“我們的交易早就完成了,當時,我付了你們三倍的酬勞,幾乎傾家蕩產,你們還不滿足?”苗姑婆一臉恨意。
“滿足?哼,錢是錢,貨是貨,我們幫你解決了問題理應得到我們想要得東西,可你騙了我們,今天,我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嘖嘖……看那兒啊,我的孩子要出世了,多麼令人期待?”
旱蟲忽然把眸光投到不遠處的牀上,清澈的眸子中浮起一陣貪婪。
“你的孩子?”苗姑婆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都震驚了,旱蟲又老又醜,看起來足有六七十歲的年紀了,映雪卻青春年少,她會和他?
“你,你有什麼事針對我就好了,幹嘛要糟蹋我的孫女,你這個畜生,我和你拼了。”苗姑婆舉着柺杖衝了過來,當頭就砸。
旱蟲不屑的哼了一聲,身體詭異的滑到一邊,伸出烏黑乾枯的爪子,對準苗姑婆咽喉抓去。
指尖還沒觸碰到她的肌膚,突然想起了什麼,訕訕縮回了手。
郭瑤側身攔住繼續攻擊旱蟲的苗姑婆,不着痕跡的搖了搖頭。
苗姑婆會意,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把斷腕的那支手悄然藏了起來。
“既然是個交易,總要有始有終,就算有些問題沒弄清楚,也該當面問清楚,禍害別人的子孫,未免有失公道。”
郭瑤對着屋內其他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這裡。
管家第一個反應過來,哆哆嗦嗦的朝門外走去,映照一咬牙,拽起映晴也往外走,映晴猶豫了看了一眼牀上的映雪,剛想說話,卻被苗姑婆瞪了一眼,含着含淚向外走去。
“都回房好好呆着,不能出門。否則,我可不保證我的蟲草不會對你們怎麼樣?咴兒咴兒……”
旱蟲又發出那種駭人的冷笑聲,衆人愣了下,低着頭快速離開。
旱蟲揮了揮手,門忽然無風自動的關閉了。
郭瑤擡眼一掃,門框上連着很多蛛絲似的東西,牆壁上附着了數十隻嬰兒手掌般大小的五彩蜘蛛,看來,他早做了準備。
他潛入平府,當了一年花匠,究竟爲了什麼?
爲了鳩鳴,還是映雪腹中的胎蠱邪嬰?
郭瑤陷入短暫的思忖中,苗姑婆一眼瞥見牆角癱軟一團的平坤道,暗暗叫苦。別人都出去了,只有他還傻呵呵杵在這兒,看他樣子,魂兒恐怕都散了。站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