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伊索克城和外伊索克城的分界線就是一道三十多米高的城牆,據說每隔一米都有一位高級弓箭手,每時每刻都有相當數量的高級魔法師負責警戒。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防禦工事,最重要的是城牆上那些看似簡單的符文其實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防禦陣,將整個內伊索克城牢牢地保護起來。
城門只有一個,也是唯一能進出內伊索克城的通道,只有在特定的日子纔會開放。可以說,一旦城門關閉,整個內伊索克城就與世隔絕了。
不過,在丁克看來,每次內伊索克城城門大開的時候,這隻龐然大物就開始吞噬大量的財富,正是這些財富托起了內伊索克城的繁華。
對於丁克這樣的新任領主來講,要進內伊索克城並不難,只要手中的信物能經得住一個小小的魔法驗證就能獲得通行證,大搖大擺地進入,如數繳納歲貢後便能拿到聯盟官方簽署的領主憑證。
這個魔法測試需要取當事人的一滴血,以證明新任領主是不是上一任的直系繼承人,如果不是,雖然也能夠獲得認可,但是就要大費周章了。
根據聯盟法律的規定,非直系繼承人繼承領主之位,每年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多繳納百分之五十的歲貢。
據說這種小小的魔法測驗往往會讓有些人膽戰心驚,因爲沒有人敢說,他的領主父親就是他的生身之父。領主夫人們往往和他們的領主父親那樣,有不少情人。
丁克手上拿的是他父親丁蒙尼男爵的印鑑,他當然不會有此顧慮。現在,他只需滴上一滴血。那位專門負責接待新任領主地魔法師就能判定他的身份,頒發通行證了。
前面排着好幾位等待測試的準領主,除了個別顯得比較老成,別的臉上雖然故作嚴肅。但是因爲年齡地關係,不免流露出幾分稚氣。
趁這工夫,丁克忍不住打量一下那位負責血液鑑定的女負責人。
這是一位魔法師。罩在一聲紫色地魔法長袍裡。微微卷曲地金髮在初春地陽光下綻放着絢爛地光華。她地胸前彆着一枚星空魔法學院地徽章。這是她唯一地配飾。
魔法師是個三十來歲地女性。保養地極好。奶油般地肌膚富有光澤。那雙眼睛像是被罩上了一層薄紗。顧盼之間耐人尋味。
丁克出現地那一刻。她特別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個奇怪地笑意。
丁克看到她左手無名指上戴地那枚古拙地戒指。立即認出此人正是皮爾斯提到過地一個人。名叫克里斯蒂娜。
一旦確認了她地身份。丁克就知道。這位女魔法師地年齡就遠比他之前認爲地大了許多。準確來說。這位女魔法師地真實年齡應該在六十歲上下。
這位名叫克里斯蒂娜女魔法師在聯盟高官中有很高地威信。倒不是因爲她地法力多麼高強。也不是因爲她地出身多麼高貴。只因爲她進入星空魔法學院開始。就是許多聯盟官員地夢中情人。幾十年來。追求過她地不知凡幾。但她終身未嫁。將自己地青春獻給了聯盟。
這些秘聞原本只在聯盟內部流傳,只是皮爾斯在和白蘭度一次偶然的鬥嘴中說了出來,在丁克的追問下,皮爾斯透露了其中的秘密。
當然,不止是皮爾斯自己,連白蘭度也是這位女魔法師的裙下之臣。
年輕地時候,皮爾斯和白蘭度。乃至於朱麗葉的父親都瘋狂地追求過這位克里斯蒂娜小姐,不過,和其他所有追求者的遭遇一樣,他們被拒絕了。
後來皮爾斯和白蘭度爲了追隨克里斯蒂娜的左右,放棄了家族的繼承權,接受了聯盟的招募。可惜,克里斯蒂娜對他們沒有另眼相待。
隨着年齡的增長,二人對克里斯蒂娜的感情從之前的男女之情漸漸蛻變爲朋友之情,這反倒爲他們贏得了旁人渴望而又求之不得地克里斯蒂娜地友情。三人成爲了極爲要好的朋友這次皮爾斯和白蘭度能夠被獲准晉身。除了他們自身地實力,克里斯蒂娜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來此之前。皮爾斯已經寫信知會過克里斯蒂娜,請他給予夏爾山地的領主丁克適當的照顧,但丁克認爲沒有特殊的情況絕不麻煩這位女魔法師。對於一位恪盡職守的人來說,不讓她爲難就是對她最大的尊重了。
聯盟對那些非血脈相傳的領主很重視,爲了防止有人冒名頂替,會派遣專人去領地進行調查,直到確認後纔會正式頒發憑證,認命此人爲領主。
丁克前面排着兩三個人,他們都是等待檢驗結果,一見丁克胸前的二等子爵徽章,這些年輕人都顯出好奇之色。
這也難怪,這枚徽章雖然是索爾王國的國王奧法三世親自授予的,但是上面有一個百合花花蕾的圖案,證明這是某位王子保薦的。
雖說這同樣顯示了莫大恩寵,但這個頭銜背後代表的榮譽就不足以讓人生起敬畏之心了。
丁克當然知道其中的緣故,卻不以爲然,很禮貌地對那些冷眼看他的人報以微笑。這些冷漠的眼神閃過一絲驚疑,暫時消散了。
他們的目光又集中在了丁克的懷裡,凱瑟琳正呼呼大睡,時而發出一聲愜意的呻吟。這些貴族無不喜歡這種可愛的小寵物,一見凱瑟琳便立即生出佔有之心,若非在這樣的場合恐怕就會直接向丁克開價了。
現在,他們只能以豔羨的目光看着這位小領主,紛紛記下他的容貌,準備尋機向他表明自己的意圖。他們對自己心目中擬定的價目頗具信心,認爲一旦報出,這位小領主一定會受寵若驚。甚至千恩萬謝。
“年輕地領主閣下,”負責接待新任領主的女魔法師克里斯蒂娜說道,“請繳納八個鑽石幣的血樣保存金。”站在她跟前的是一位還有幾分稚氣,顯得有些侷促不安地少年。
“是的。閣下!”少年一邊說道,一邊掏出腰間錢袋子中的一個,他的手一抖,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好在他身手還算敏捷,用手團住那些滾落的錢幣和寶石,纔不至於散落到地上。
丁克感到懷裡的小傢伙動了一下,繼而,她就探出頭來。睜着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桌上的寶石一陣,然後又回頭望望丁克。
“親愛地,那是別人的。”
小傢伙重重地點點頭。然後趴在丁克懷裡繼續打盹。
“瞧哪,那東西聽得懂人話!”
“真是寶貝!”
“真想有一隻。”
“安娜肯定喜歡!”立即,那些旁觀者便議論開了,之前的佔有之心變得更爲強烈,於是將心中地出價再次擡高到了一個新的臺階。
丁克對這些感嘆和這些眼神毫不在意,注意力始終落在那個少年身上。
少年將倒出來的錢稍稍清點了一下,立即對女魔法師克里斯蒂娜報以一個侷促不安的苦笑:“實在抱歉,我手裡只有不到五個鑽石幣的現金,您看。這些寶石……”
“年輕人,想必您該知道,聯盟規定,只收現金。這些寶石嘛,您應該先行兌換。”
“哦,天哪!”少年高聲叫起來,“沃爾瑪可沒有告訴我這個。他只給了我這三年需要繳納的歲貢以及利息。完了,完了!沃爾瑪已經回到住處,城門也即將關閉。我該怎麼辦!”
少年一邊焦急地說着,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這位先生!”說話的是丁克,他湊了上去,擠開那些看熱鬧的新晉領主。
“您好,閣下。”少年說道,他在努力制止自己的抽泣。
“這是我欠您地十個鑽石幣,現在我將它們歸還給您。”丁克隱隱覺得其中有蹊蹺,這位少年有可能是遭到了什麼人的算計。如果他錯過了最後一次繳納歲貢的期限,他將被剝奪繼承權。“我們不認識!”少年說道。
“您是位於索爾王國與皮耶羅聯合王國邊界上蘇伊士城的領主萊因哈特吧?”丁克掃了眼女魔法師手上的材料。少年的資料全在上面。
“是的!我是萊因哈特。蘇伊士城新任的領主。”少年的聲音雖然稚嫩,但是他說這話地時候。明顯能感到他身上正涌動的年輕的血。
“那就錯不了了。”丁克說道,“想必是您忘記了,或者您的管家沒有如實向您稟報,不久前我的商隊在您的領地購買了一批貨物,當時結算的時候欠下了這筆款項。現在既然見到您,我倒是省得派人跑一趟。”
“是和我的大管家沃爾瑪的交易?”少年疑惑地說道。
“正是!”丁克點點頭。
“哦,那太好了。”萊因哈特高聲說道,“真是謝天謝地,我一定要重賞這位好管家,是他爲我準備了這樣一筆意外之財,能使我度過這次難關。不然,我真地不知怎麼辦了。”
“您當然要謝謝他。”丁克不鹹不淡地說道。
“也要謝謝您!”萊因哈特說道。
“不必!”丁克笑笑,他發現遠處正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恐怕不是少年口中地那個管家,也是和他不無關係。萊因哈特接過丁克手中的錢地一半:“這些聊表謝意!”
“不必!內伊索克城一天的開銷比您想象的要大,您那些寶石未必能很快就找到合適的買家。”
“噢?”萊因哈特咕噥道,“沃爾瑪可沒有說過。”
“那麼您就不必太過於依賴此人,他沒有盡到一位僕人的本分,當管家就更不夠格了。”丁克故意說得很大聲,以便讓遠處那位窺探者聽見。
“可他是我的叔父選定的管家,還算盡心盡職。再說。叔父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應該尊重他地安排。”萊因哈特的語氣極其嚴肅。
“作爲一位領主,”丁克用同樣嚴肅的語氣說道,“您應該尊重您子民的利益。應該將領地地利益看得高於親情。”
萊因哈特沉吟一下:“閣下,我的父親也說過類似的話。”
“是的,領主父親們都這麼說唔!我是說,這也是我父親的臨終囑託。我認爲是金玉良言,是我們這些新任領主必須切實履行的。”
“二位,不妨先辦正事!”女魔法師提醒道。確實,後面的人開始抱怨了。
“好的,就請後面的先生們先請,耽擱了諸位地時間。實在抱歉。”萊因哈特一邊說着,一邊躬身致歉。後面的人也不推辭,臉上掛着傲慢的冷笑。經過丁克和萊因哈特地身旁微微地欠了欠身,便先後向女魔法師出示了憑證,通過短暫的血液驗證之後,就拿到了通行證。
他們並不立即離開,無非是想了解這位出手闊綽的年輕領主爲什麼要幫助這個傻乎乎的傢伙,因爲明眼人都已經看出,絕不可能像丁克所說的那樣是欠了錢,而是他爲了顧全對方的顏面特意這樣說。
如果是稍通人情世故的人都應該瞭解內情,但是眼前這位叫萊因哈特的少年似乎還真以爲別人是來還錢的。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眼前這位出手大方地年輕領主極有可能是傳言中那位夏爾山地的領主,因爲在參加魔法測試的人中,唯有丁克有這種可能。
當然,他們還在惦記丁克懷中那隻可愛的小傢伙,一旦確認此人不是夏爾山地的領主,那麼他們將會立即出手,以便搶先佔有他的寵物。
在他們看來,這樣一隻可愛的不知名的寵物在彰顯自己身份的同時,能有助於獲得女孩子們地芳心。
新上任的領主不多。很快便輪到丁克了。
走到克里斯蒂娜的面前,丁克小聲說了一句皮爾斯的口頭禪,連聲音也學得惟妙惟肖,女魔法師便立即會意,沒有詢問他的身份,只是取了一滴血液做了簡單的魔法測試便放行了。
旁觀者雖然驚異,但是礙於身份,沒有立即上前詢問。
最後一個才輪到萊因哈特,他沒有耽擱多少時間。跟上了丁克的腳步。現在他還不知道這位他渴望結交的朋友的尊姓大名。
“閣下,請留步。我還未向您請教尊姓大名呢!”萊因哈特追上了丁克。
“總會知道地。”丁克笑笑,然後繼續往前走。
萊因哈特趕緊跟上:“我們都是新任地領主,在此相遇,是一種緣分,我試圖抓住這種緣分,使它不至於一閃而逝。因此,我迫不及待地想認識您,以便報答您今日的義舉。”
“怎麼?您知道您地管家……”
“是的,我知道,自從我的老管家被辭退那一天晚上,我就知道了。”萊因哈特點點頭,一掃之前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睿智的神采。
“那你……”丁克驚訝的望着這個十六七歲少年。
“不然騙不過沃爾瑪,我的計劃也就難以實現了。”
“如果您拿不出那筆錢……”
“一位公子哥兒,總還有點私房錢被遺忘在衣服的某個角落裡。況且,我還可以賤賣那些寶石呢!想必那些傢伙不願錯過一次發財的機會。當然,如果您不出現,我會先試試賤賣那些寶石,實在行不通,只能打私房錢的主意了。”
“那倒是!”丁克說道,“這麼說來,我倒是多此一舉了。”
“不,正好彰顯了您的善良!而我呢,渴望結交一位強力的朋友。但願我有這種榮幸,能夠獲得夏爾山地領主的青睞。”
“您知道我的身份了?”
“在您說這話之前,尚不確定。”萊因哈特臉上盡是得意的笑容。
“你比阿爾瓦更加聰明!”
“阿爾瓦是誰?”萊因哈特莫名其妙。
“即將成爲您朋友的人。”丁克笑笑。
“這麼說來……”
“我地朋友,再說下去我們不但要錯過繳納歲貢的時間,還要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了。”
“是的!”萊因哈特與丁克並駕齊驅,跟上了前面那些趕赴領主報到處繳納第一筆歲貢地人的後面。
繳納歲貢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萊因哈特似乎是跟定丁克了,與他一同來到一家名爲“貴族之家”的旅店。
丁克之所以選擇這裡,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父親第一次在內伊索克城入住的正是這個旅店。
這家旅店雖然豪華。但是比起它周圍的那些大型的酒店來說,甚至有些寒磣。
外來的領主們往往對此不屑一顧,他們更青睞於那些奢華的場所。
一來,好不容易來內伊索克城做客,要好好享受一下;二來,結識一些顯貴纔是他們最重要地目的,而這些顯貴往往在更高檔的場所出沒。
丁克當然沒有這些想法,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這幾天,趕緊回他地領地。他的魔法弓騎兵每一天都在成長。他走之後,雖然有維蘭瑟等人代爲訓練,但是他總還是不放心的。
丁克原本以爲入住這家小旅館可以躲開身後那些尾隨者。但是他們還是跟來了,並在這個小酒館中住下,彷彿不弄清他的身份誓不罷休。
終於,丁克的身份還是被接待他的旅館負責人曝露了出來。
不過,內伊索克城的居民對一位小小領主創造的神蹟無不嗤之以鼻,認爲無非是一些沒有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遇上了一些難以理解地事情,就認爲是神靈在顯示神蹟了。
也許是礙於情面,又或者是出於什麼別的想法,那些原本還試圖跟丁克套套近乎的人打消了念頭。丁克倒落得個清淨。
這裡的房價雖說是內伊索克城中最便宜的,那也只是相對而已,消費其實並不低,每晚單是普通住房的消費就需要三百金幣,這還不包括吃喝方面的用度。
萊因哈特以此爲藉口,要求同丁克同住一屋,丁克沒有反對,找了一間五百金幣每天的雙人間,一次付了三天的房錢。
新任領主地授權書需要耗費一定得週期審定。丁克等人至少要在內伊索克城逗留兩天。
內伊索克城的居民雖然表面上彬彬有禮,但是骨子裡卻透着一種倨傲。這也難怪,他們沒有聯盟的允許,終身不得離開這裡,但是卻享受着內伊索克城提供的高福利。
他們的親人經過聯盟的考覈之後,甚至有幸成爲聯盟的骨幹,被派遣到某地成爲聯盟的觀察員或者密探。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種優越感,認爲他們纔是真正統治大陸的人。
因此,就是那些侍者。對丁克這些外來地小領主也不怎麼待見。丁克很想用金錢來獲得一些殷勤。可惜,這些侍者斷然拒絕了他地小費。儘管出手稱得上闊綽。
倒是那些佩帶着內伊索克城雛菊徽章的居民在這裡受到了極好地招待,而他們哪怕是一個金幣的小費都往往會贏來侍者連連道謝。
漸漸地,丁克捉摸到了這些侍者的心思。他們認爲,既然來到內伊索克城,就該在那些高級酒店中享受一番纔對,但來到這樣的小旅館,顯然是來自窮鄉僻壤的小領主,自然就從心眼裡看不起了。
而給予他們小費,無疑是一種侮辱。
丁克認爲自己實在是難以理解這種奇怪的思維,就索性儘可能少地和這些人打交道,於是接下來的兩天裡便將自己鎖在了房裡,連吃飯都讓侍者送進臥室。
堅持同他在一起的萊因哈特毫無怨言,也陪着他呆在客房之中。
於是很快又有傳言:這位神秘的領主和萊因哈特有不可告人的關係,是一對同性戀。
不過,萊因哈特將他的好奇心完全展現出來,將丁克的一切打聽了一遍,以印證傳言是否和事實相同。
儘管丁克刻意隱瞞了許多東西。例如維蘭瑟、蘭黛、格里佛裡諾等人地真實身份,哥布林的存在,以及拍賣會上幾位國王親自到場的事實丁克全部三緘其口或者巧妙地迴避,但是即使如此。萊因哈特仍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夏爾山地的系列事件的神奇性遠超傳言!
這位年輕的領主當即放棄了之前的計劃:拿到委任狀後向聯盟申訴,獲取聯盟的幫助對付他的叔父。
他轉而邀請丁克幫助他登上領主之位,並給出了極具誘惑力的條件。
“我的朋友,”萊因哈特說道,“事成之後,我將對您完全開放我的領地。料想您地商隊亟需一個商業跳板,以便能將您的貨物販運到索爾王國南邊各國去吧!而我呢,正好省下一筆鉅額的開支,聯盟那幫傢伙地胃口奇大。百分之十的稅務佣金恐怕會讓蘇伊士城陷入很長時間的財政危機。”
這時,這位年輕的城主完全卸下了稚氣的僞裝,舉手投足之間頗具城府。
對於這種誘人的條件。丁克沒有立即應允,反倒提出一個看似奇怪,卻又非常合理的要求。他說道:“除非您允許我在您的蘇伊士城西邊的拉泥土茲河畔劃出一塊土地。”
“做什麼用?”
“設立一個軍事基地。”
“你是要……”
“我地城主閣下,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只是爲了讓我的商隊多一份保障。”
“您要建立一支護衛商隊的軍隊?!”
“我已經建立了一支!”
“您爲什麼不僱傭那些傭兵呢?那樣方便。”
“傭兵即是強盜!”
“此話怎講?”
“想必您對拉泥土茲河以西,亞述山脈附近新崛起的一支名爲豪豬傭兵團的勢力有所耳聞吧!”
“是的,那是一支強大的傭兵團,有足夠的力量保護過境商隊的安全。”
“向他們繳納保護費地就安全,如果拒絕。哼!總會遭遇個把強盜,損失掉更多的財物。這裡面恐怕有許多耐人尋味的地方了。”
“您的商隊有過類似的遭遇?”
“不,是我兄弟的商隊。每當提起這事兒,他就咬牙切齒,這也是他對我的請求。”
“阿爾瓦?”
“正是!”
“那麼你的意思是要向他們討說法?”
“不,是讓他們爲他們的選擇付出代價!”
“那他們完了!”
“前提條件是得到您地幫助。”
“您對您地兄弟真好。”
“我還有自己的目地。”
萊因哈特驚異地看着丁克,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我向我領地的人民保證過,只要是夏爾山地的人,無論走到哪裡。他們的生命和財產都將受到夏爾山地的保護。現在,我正有意打通一條夏爾山地通往西斯王國和皮耶羅聯合王國的商道,決不允許有人侵擾我的商隊。
據我所知,索爾王國和周邊的領主也多次派兵進行清剿,不過每次這夥傭兵都躲入西斯王國,最終不了了之。這回,我就要親自出馬,將這夥強盜徹底消滅,以求一勞永逸。而要剿滅疑惑熟悉地形的強盜。必須有嚴密的部署。因此,一塊軍事基地的建立是必要的。刻不容緩的。”
萊因哈特沉吟了好一陣:“您切實履行您對您領地的子民做出的承諾,這點可以讓任何高談闊論如何爲領地謀福祉的領主們汗顏。當然,我堅信您的目的絕不盡於此。但是不論您最終的目的是什麼,我只提一點要求。”
“請講!”丁克笑笑,他知道眼前之人絕頂聰明,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不過和聰明人打交道也有好處,許多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對方就能理解了。現在他倒是想看看這位少年究竟會提出怎樣的要求。
萊因哈特說道:“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您的軍隊爲我的商隊提供保護,並允許我地商隊與您的商隊同行。共享您的商業信息。當然,我的信息也將無償提供給你們,前提是你們看得上。”
“如果您地商隊答應付給一筆軍資的話,當然可以考慮!畢竟。商隊一旦壯大了之後,必然引起更多勢力的覬覦,需要加派更多的人手進行保護。至於您說的商業信息嘛,我只能保證給予你們一部分,因爲很多時候,商業信息裡面還包含着一些絕密的信息,你們知道了無疑是自尋煩惱。”
“哦,您說得這樣直白,正好表明了您的坦誠。我接受了。另外。我將付出我商隊百分之二十的收益作爲軍資,您看如何。”
“那麼我就要儘量讓您的商隊獲得更多地利益了,否則那些傢伙可能會看不起這區區百分之二十的軍資。幹起事情來就不那麼賣力了。”
“那就需要我們大家的努力了。”
“好地,不管怎麼說,我答應您的要求了。”
“咱們一言爲定。”萊因哈特伸出右手。
“一言爲定。”丁克與他擊掌盟誓。
於是,兩位領主的協議便擬定了,甚至都沒有書面協議作爲憑證。
丁克初步瞭解了萊因哈特的處境,原來,正如他所料的那樣,萊因哈特有一位名叫萊恩斯的叔父,一直覬覦他的領主之位。
但是他的叔父極其有耐心。也很聰明,想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只在暗地裡行動。
“我地父親在他死之前將十歲的我託付給我的叔父萊恩斯伯爵照料,在我十四歲之前,領地的事務全部交給萊恩斯打理。起初,所有的人都認爲萊恩斯會取而代之,但是他對我極好,非常勤懇地擔當起領地的事務,讓領地的經濟在原有的基礎上有了長足的進步。
我認爲我地叔父是一位好人。我由衷地感激他,敬重他,對他言聽計從。幾年的代理城主讓他在蘇伊士城以及周邊地區樹立了極高的威信,人們都管他叫做蘇伊士的脊樑。
但是一連兩次,我都因爲特殊的原因錯過了新任領主報到的時間,第一次是生病,很重的病,我甚至以爲我會死。第二次則是不慎從馬車上跌落下來,左小腿骨質。不得不靜養。
即便這樣。我仍然堅持認爲,這是命運。因此不甚在意。於是我向神靈誠心祈禱,同時也堅信,神靈即使要懲罰一個人總會留有餘地,而之前的全是在警醒我城主之位得來不易,一旦繼位,一定要爲蘇伊士城謀福祉。不是有句諺語:好事多磨。
但是就在三個月前,我最忠心的老管家夏洛克在他彌留之際央求我到他牀前做臨終祈禱。雖然這個要求看起來雖說有點過分,但是一位爲家族服務了五十年,孑然一身地老人提出這樣地要求,我也就照辦了。
按照蘇伊士人的習俗,臨終祈禱是不允許第三者打擾地,否則被認爲是對神靈的不尊重。每一個蘇伊士人都是神靈的虔誠信徒,因此我們的談話才得以補被外人探知。可以這麼說,我也正是依靠這點,依靠我叔父對神靈的敬畏才保住了小命。
當然,正是這樣一場談話,徹底改變了我。我也知道,我的老管家爲什麼讓我學習那麼多的知識,看那麼多關於一個人如何在逆境中謀求活路的書籍。
原來,我的父親早就預見了我叔父的野心,他特別擬定了一份秘密的遺囑,上面寫道:如果我的兒子,即蘇伊士城第七代繼承人萊因哈特不幸夭亡,就請紅月高地領主的二兒子雷恩繼承城主之位,祝願他帶領蘇伊士城的人民謀求更幸福的生活。”
“這倒是個很奇怪的遺囑!”
“並不奇怪!”萊因哈特說道,“父親知道萊恩斯在他身邊佈下了眼線,然而這正是他要讓叔父瞭解的,以此來保全我的性命。因爲我一旦夭亡,那份遺囑將會立即生效。紅月高地的實力不容小覷,而且他們絕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也就是說,您的父親雖然爲您平添了一位潛在地敵人。但也正是憑藉這樣一封信讓您獲得了一面護身符。這個護身符恰恰是可能對你不利者提供的。”
“正是!至少我的叔父一直在試圖保護我的安全,而我地表兄雷恩非常合作地派遣了幾批死士前來刺殺我。”
“真是一位睿智的父親。”
“不過,他的兒子卻有點呆頭呆腦。”萊因哈特自嘲地說道。
“怎麼講?”丁克追問。
“嘿!”萊因哈特用右手食指搔了搔臉頰,“我的老管家對我說起這些事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以爲是他因爲年齡太大,腦子壞掉了,纔會想出這樣奇怪的故事。”
“那他怎麼說服了你?”
“一副清晰的邏輯,一番嚴密的推理。”
“想必很精彩。”
“是的,很精彩!”萊因哈特說道,“他見我不相信,以爲他是在胡說,就很認真地對我說道:我地孩子。儘管人類的天性使他們對犯罪都有排斥的心理,但是文明使每一個人都產生了慾望,慾望又往往滋生惡習。它們一起侵蝕我們商量地本性,最終扼殺我們的良知,將我們引向犯罪的深淵。
然而,神靈賦予人類智慧,就是要我們辨別是非。因此古代的智者告訴我們:不論何種壞事,欲抓罪魁禍首,先得去尋找能從那件壞事中得利之人。假設你真的不在了能對誰有利呢?”
“您怎麼說?”丁克問道。
“對誰都沒什麼好處!我信心滿滿地說道:我的叔父愛護我,我的表兄對我也不錯,我死了。他們將會流下熱淚,甚至肝腸寸斷。”
“那他呢,您的老管家如何回答?”
“不!”萊因哈特說道,“他說:人們往往用至誠的外表和虔敬地行動,掩飾一顆魔鬼般的內心。就算排除那份遺囑,我們照樣能單憑邏輯和推理來辨別事情的真想,潛藏的秘密。而這至少能表明我的思維還是清晰的,並不像您以爲的那樣已經鏽蝕,已經混亂。在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確實,”丁克說道,“他既然這樣說,您就該好好聽一下了。”
“正是如此,我當時洗耳恭聽。”萊因哈特說道,“他認爲我之前關於叔父和表兄的話全是依照情感得出的結論,既不合邏輯又缺乏哲理。他堅稱,世上萬事萬物。從國王和他地繼承人到小官和他的接替者。都是相互有關連的。
他分析說,假如國王死了。他的繼承人就可繼承王位。假如小官死了,那接替他的人就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並拿到他每月二百金幣的津貼。在接替者看來,這二百金幣作爲他的官俸,這筆錢就如同國王支配二百萬金幣一樣的重要。
每一個人,從最高階級到最低階級,在社會地各個階層都有他地位置,在他的周圍,聚集着一個利害相關地小世界。但這些小世界會隨着本人地位的提高,越長越大。就象一個陀螺,其低部是尖的,全憑高速的運轉之力來支撐它。
這種力量的平衡一旦被打破,這個利益體就會轟然崩塌,各種勢力重新洗牌,尋找新的位置,新的聯繫。這種混亂是暫時的,就像螞蟻或者蜜蜂被毀掉的巢穴一樣,很快又會被建立起來,選出蟻后蜂王,形成一個新的世界。”
“說得有理!”丁克高聲說道,“人與人之間的聯繫除了感情方面的因素,更多的恐怕就是利益的聯繫。”
“是的,比如我們,之前是您的好意,但是我卻錯失了這種以感情維繫的聯繫,轉而獲取純粹利益方面的同盟了。”
“有時候,利益的同盟也是不錯的選擇。”
“正是如此!我該知足。知足者常樂。”萊因哈特說道,語氣中不乏自嘲的味道。
他說完這些,嘆了口氣,轉而重拾話頭:
“我的老管家做出了假設,假設萊因哈特死了,誰最有可能成爲城主呢?當然是他父親的弟弟,我們衆望所歸的萊恩斯。至少……”他頓了頓。補充道,“在不瞭解那份秘密遺囑的情況下,表面如此。”
“現在,我們不妨忽略您有一位洞悉世事地老管家。專門以旁觀者的目光來看看這事兒,分析一下您的小世界!哦,這房間裡如此無聊,用一個小小的推理題來消磨時光倒是不錯地選擇。如果還有類似的事情,我們也好爲那些未能洞穿陰謀的人們展現人心如何叵測,讓他們知曉,平靜的海面下實質暗流洶涌,稍不注意,就會將他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只要您有這種興致。”萊因哈特說道。
“我們撇開那份所謂的遺囑。撇開您那位知情的老管家,只看表象。”丁克說道,“您有一位叔父。他非常精明能幹,將領地的事情處理地井井有條。我們可以看成他確實是個實幹家,想要趕出一番事業,在蘇伊士城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地一筆。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野心也可能越來越大了。再看着您一天天長大,他就越發感到了威脅。一個人想要從高位上下來,就好比一位生於雲端地人被拉下深淵那麼難受。於是他設法讓您錯過前兩次機會。
但是,他道貌岸然。在人前始終表露勤勤懇懇的一面,決不願授人口實,第三次就不能幹得那麼明顯。即使是意外也要做得極其逼真,讓人以爲這是天命,甚至連您自己也騙過。
設若您錯過了第三次,聯盟就會按照慣例,剝奪您的繼承權,轉而在蘇伊士城中選定最適合的人作爲城主。誰會是最適合的人員呢?當然是您那位監護人,名叫萊恩斯的傢伙。”
“這一點得到了證明。我的新管家沃爾瑪雖然給我準備了三年的歲貢,但是偏偏忽略了那筆小錢。而沃爾瑪本人,一直躲在暗處觀察。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我錯失成爲領主地機會,而我的叔父就能名正言順地竊取領主之位。我完全相信了老管家的話,決意進入內伊索克城尋求聯盟的幫助。”
“後來你又遇上了我,”丁克補充道,“因此放棄了之前的念頭,決定藉助我的力量。因爲那樣比聯盟給予您的更徹底。更有效。只因夏爾山地領主的名頭早就在您的心中播下了一粒希望地種子。您渴望它長成參天大樹,成爲您更高目標的助力。哦。應該說,您年輕的身軀之下包藏着一顆熾熱的心,善於利用一切機會實現您高遠的志向。”
“您的老管家告訴了您實情,即使您不完全相信,也將信將疑。您始終隱忍不發,爲的就是不着痕跡,即使在完全洞悉事實真相的一刻也在迷惑敵人。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有這樣地心思,着實讓人讚歎,甚至心生警惕。”
“您過講了,我也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之前,藉助聯盟地力量可以說是我唯一的機會,但是前提條件是必須進入內伊索克城,徹底脫離尾隨在我身後伺機而動那批殺手。因爲我地叔父一旦認爲我對他的計劃構成了威脅,恐怕就不會再顧念什麼親情,直接要了我的命。
倒是您,子爵閣下,二十出頭就趕出了一番事業,才叫人驚歎。真希望我到您這個年齡的時候,能夠將我的蘇伊士城建設成索爾王國南部的商業中心就心滿意足了。”
“那麼您一旦成功執掌城主之位,又將如何對待您的那位叔父呢?”
“既然他顧念過親情,我就不能做得太絕,將他軟禁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吧。”
“那他的同夥呢?”
“殺掉!”萊因哈特說道。他的聲音冰冷,彷彿一把刀,要刺穿人的心臟。
“殺掉?!”
“正是!”彷彿是看出丁克對此有異議,萊因哈特打斷了他,神情顯得極其嚴肅,活像一位手持天平,蒙着雙眼對凡人進行宣判的法官。
“慈悲寬縱的裁判,往往哺育出不義;罪惡的行爲,要是姑息縱容,不加懲罰,那就是無形的默許。我們不能把法律當作嚇鳥用的稻草人,讓它安然不動地矗立在田邊地頭,可惡的鳥兒們見慣以後,會在它頂上棲息而不再對它害怕。因此,違法必究,才能警示那些心地不純之人,讓他們將心中犯罪的企圖打消。”
“此話在理!”
“謝謝!”萊因哈特欠了欠身說道,“我絕不做姑息養奸的暴君!因此對待任何背叛者都絕不手軟。”
“這怎麼和暴君扯上關係?”
“既然准許他們這樣做了,等到惡行暴露再來重新責罰他們,那就是暴政了。”
丁克心中嘆息,啞口無言,眼前這位少年雖然足夠聰明,可是太冷酷了,不能完全交心。
他輕聲建議道:“不妨囚禁起來,或者戴上枷鎖,讓他們成爲苦役之類的作爲懲罰,他們創造的財富您一分不取,全部用之於民,也算是爲他們贖罪。”
“像您處理風蛇強盜團那幫人一樣?”萊因哈特說道,“哈,真是個絕妙的主意,讓他們的身體和意志遭受雙重的摧殘,以此補償他們的背叛!”
“可以這麼講!”
“是呀,憑空得了一羣免費的奴隸,何樂而不爲?您的建議我採納了。我會告知他們,正是您慈悲的建議讓他們免於死刑。”
“如果那些傢伙聽到我們這樣討論他們的命運,不知道該怎樣想?”丁克笑笑。
“隨他們怎麼想,只能怪他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人一旦做了錯誤的選擇,就該爲這個選擇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了。”
“他們也是各爲其主。”
“那就怪他們命不好了!”
“好吧!這是你的事情,你有權做主。我呢,只是爲了一個約定,獲取一些報酬努力。”“應該說是朋友的請求。”
“不!”丁克糾正道,“僅僅是盟友。我的朋友要有一副寬容之心,因爲我們將要面對的敵人太多,總不能真正趕盡殺絕。”
“那就太遺憾了。我更希望能成爲您忠實的、值得信賴的朋友。”
丁克笑笑,沒有說話。萊因哈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陣,萊因哈特率先打破了這種微微有些尷尬的局面。他說道:“嘿,您瞧,我剛纔還在說什麼來着。哦,人一旦做了錯誤的選擇,就該爲這個選擇承擔起相應的責任。現在看來,確實就是這個道理。
既然是我的選擇,我就絕不逃避。即使僅僅是和您成爲盟友,我也應該感到知足。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獲得您這樣強大的助力。”
“多謝誇獎!”丁克淡淡一笑。
“實話實說。”萊因哈特欠了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