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日

夏實的手已經擡不起來了,但仍在那裡機械性地維持着運做,在面前一堆的本子上一行又一行地重複着。偶爾,他會擡起腦袋留意一下現在是幾點,然後再又趴進本子堆中,嘴裡不斷地喃喃道:“如果五點前做完還可以睡……五點前還可以睡……”

緊閉的窗外,一絲帶着花香的微風吹過。原來春天已經悄悄地來到了,這也預示着短暫的暑假結束了,學生們也該回去學校。不過聽說在中國,學生分爲4種人。一種人,乃是非常用功者,於是在寒假剛開始就把作業都完成了;一種是一般的人,每日循序漸進,也正好完成;一種乃是夏實這類的學生,直到最後幾天才過着昏天昏地的日子;還有一種就是橫豎橫的,堅決不會做的。說起來,最可憐的就是夏實這一類了,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而且又不敢不做,只得過着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夜色還是無可避免地降臨了。本來還一直喃喃着能在五點前完成作業的夏實,精疲力盡地趴在書桌上睡着了。夏宇輕輕地推開門,小聲地來到書桌前,從睡着的夏實身下抽出了幾張考卷。這幾張考卷上的字很秀氣,絕對不是夏實這種人可以寫出來的。於是夏宇又稍微翻了翻其他的本子,找出了不是屬於自己弟弟的幾本。最後,他輕輕把毯子給弟弟蓋上,拿上東西走出了門。

“林靜,這些是你的吧。看看是不是齊了?”

“謝謝夏大哥。”

林靜站在門口,清點起夏宇遞過來的作業。

“恩,還少幾張卷子。”

“哦,這樣啊。那我去把他叫起來,讓他找。”

“這個不用了,真的!讓他去睡吧,總之讓他早上記得還我就成。”

“行啊。”

“那我走了,夏大哥再見。”

林靜捧着本子走回了對面的自己家。夏宇伸個懶腰,該是忙自己事的時候了。

月亮爬上來,然後又落了下去。在日月交匯之前,辰霧靜悄悄地籠罩了一切,把所有的事物都披上了露水的輕紗。沒多久,一線光明自地平線的那頭亮起,瞬間就成了大地的主宰。天,亮了。

“來不及了!!完了!!我的卷子呢!!”

夏實到處翻找着林靜的卷子,還有好幾張沒抄呢,怎麼就這麼睡着了呢?夏楓從被窩裡探出了頭,不滿地說道:“吵什麼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卷子!我的卷子呢?”

“不知道,問大哥去。”

夏楓把腦袋又縮回了被子裡。夏實快步衝了出去,一腳踹開了夏宇的房門。

“老大!我的考卷呢?”

“啊?什麼考卷?”

“我壓在本子下面的幾張啊!”

“哦,我還給隔壁小姑娘了,人家昨天來要的。”

“靠!我還沒抄呢!”

“自己解決,我不知道。”

“靠!!”

面對同樣矇頭睡去的大哥,夏實只能自認倒黴。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夏實皺了皺眉頭,決定啓動自己的非常規計劃了。

教室裡面一早就坐滿了人,畢竟大夥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海闊天空的聊着。馬老準時地在鈴聲響起的時候跨入教室,然後喝令各科課代表下去查收作業。周圍的人一本一本地上交,到夏實了。他翻出幾本本子、幾張卷子,一股腦地塞課代表手裡。

不會有傻瓜認真走寒假作業的吧……夏實覺得,老師一定不會看的。這些交上去的東西,最後一定會歸到回收站去的。可當天下午,從辦公室傳來了聖旨,夏實被宣進見了。他知道壞了,準是那幾張卷子的問題。

走進了辦公室,迎面看見的就是數學老師的笑臉。這個笑容肯定有詐!聽說意大利的黑手黨在暗殺對象前,會先讓對方覺得很放鬆。老師這麼笑,一定有詐!乾脆,先認錯吧。

“老師,我錯了。”

“哦?”

數學老師一楞,想不到夏實居然會說這個。

“哦,好。你做錯了什麼?”

這個招數陰啊!老師明明知道了夏實犯的錯,卻要夏實自己說出來。這個叫苦啊!夏實一橫心,好歹一個死字,男子漢應該擡起腦袋死。他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說道:“我,我有幾張卷子,來不及做就亂做了……”

數學老師先是一楞,然後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來說:“這個嘛,我還沒發現。不過你既然招了,我也就不追究了。”

“啊??”

夏實的嘴張的賊大,足可以塞進一個棒球了。

“認錯還真快,哈哈哈哈哈。”

馬老也偷偷地笑了起來。夏實無奈地撓了撓頭,這數學老師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啊?數學老師慢慢地喝了幾口茶,然後不緊不慢地扣上茶杯,最後才慢悠悠地從抽屜裡拿出了2張報名表說:“你啊!聰明都不知道用在哪裡了。這是上海市數學競賽的報名表,學校只給我們年級2張。我想讓你和許斯凱去。”

“啊?啊!”

兩個賊大黑色字體——“震驚”在夏實空白一片的腦子裡顯了出來。他絕想不到,這數學競賽居然會和自己有緣。

“老師,你開玩笑吧?我不行的,肯定不行的啊。幹嘛不找林……找其他人啊?”

夏實本來想推給林靜的,可是一想到許斯凱可能就因爲這個和林靜在一起,心裡就是100個不爽。

數學老師拍了拍他的頭說:“你啊,連自己有多少斤兩都不知道。你上次期末考試數學幾分啊?”

“82啊。”

“恩。可是那次考試的最後一道題目,是爲了這次選拔而出的題目。全年級,只有你和許斯凱兩個人做出來。”

“喲?”

假的吧……夏實忽然想起了考試的那會兒,最後那道題確實很難。但似乎把幾個公式代換一下,然後再設計一個數學模型,似乎就都解決了。不會吧……

馬老走了過來,也拍了拍夏實的腦袋說:“你啊,別小看了自己。多給自己一點信心,你行的。”

夏實有點無奈,伸出手在臉上撓了撓。看了看馬老、又看了看數學老師。真的不像是耍他啊。

“那……大概我嘗試一下吧。”

“好的,回去把許斯凱叫來。”

數學老師笑了,示意夏實可以走了。夏實點了點頭,推門走了出去。

“恭喜!”

還沒走出多遠,忽然有個女孩子從走廊裡跳出來。

“張曉琳?你好啊。”

“嘻嘻,我聽見了哦。數學競賽!你真厲害,加油啊!”

張曉琳笑着對他說。夏實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傻笑道:“運氣好罷了,以後還不知道呢。”

“真是的,給你自己多點信心嘛。我還有事先忙,放學等我哦。”

不待夏實回答,張曉琳已經向着辦公室走去了。

回到了教室裡,夏實讓葉雨欣轉告許斯凱說老師找,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靜從前面的座位上轉了過來問道:“怎麼了?作業肯定沒做完吧?”

“哪會啊?像我這種天才。”

夏實不禁得意了起來,腦袋也跟着搖晃了起來。林靜拉了拉他的衣服問道:“怎麼了?到底有什麼好事啊?看把你樂的。”

夏實一臉的傻笑,誰都能看出他的那份高興。他乾咳了幾聲說:“沒什麼事,可能還是壞事吧。”

“說嘛!拖拖拉拉地幹什麼啦?”

“好好。老師讓我去參加數學競賽。”

“啊?你?真的假的啊?”

“不信就拉倒。”

“哦喲,那還真是恭喜你啊!”

看着林靜替自己高興的樣子,夏實得意的笑了起來。難得能在林靜面前顯顯自己在學習方面的才能,心裡別提有多少開心了。

下午的數學課中,數學老師親自向大家證實了這件事。不過說實話,當數學老師報出許斯凱的名字時,大家覺得這很正常。但當夏實的名字被提出來的時候,班裡還真的炸開了鍋。老遠就可以聽見崔大海的鬼叫了。

“哈?夏實?老師你拿錯體育名單了吧?”

“崔大海,安靜。同學們,安靜。”

老師極力讓臺下的人保持安靜,然後才緩緩地說道:“老師做這個決定是有道理的。其實在我看來,夏實是非常聰明的同學,只是聰明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好了,上課。下課後,夏實和許斯凱來一下辦公室。”

老師轉過了身,開始在黑板上寫起了今日的例題。

放學的鈴聲早就響過了,除了幾個操場上貪玩的男生外,學校裡基本沒什麼人了。張曉琳兩手把書包拎在背後,在校門口來回地踱步。恩,擡起頭可以看見兩隻小鳥站在枝頭歡快地歌唱,低頭的時候發現腳邊有個未乾的小水塘。輕盈地一跳而過,但鞋跟還是沾着點水。她調皮地笑了,然後又繼續在校門口來回地踱着步。

當最美不過的夕陽紅開始褪色的時候,風又變回了涼颼颼的。張曉琳輕輕地打了一個噴嚏,心裡有了些埋怨,這夏實怎麼還不來?

一聲熟悉的剎車聲在她背後響了起來。

“對不起!數學老師留我補習!真的對不起啊!”

那個傻男孩一臉着急地道歉着。張曉琳決定故意刁難他一下,也算是小小的懲罰。

“哼!把一個女孩子丟在外面喝西北風,你好意思哦。”

“對不起,對不起!”

夏實雙手合掌地求饒。張曉琳跳上了他自行車的後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樣吧,你請我吃東西就原諒你。”

“行啊,走。”

夏實一蹬腳,自行車載着兩個人慢慢地遠離了校門。

男孩沿着河堤慢慢地推着車,女孩拿着串冰糖葫蘆跟在後面,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喲?那道題目你居然做出來了?”

“恩,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跳過去不做了。”

“你啊,別這麼說。要加油!我永遠支持你的!”

張曉琳如此說道。夏實撓了撓腦袋,半天才吐出幾個字。

“這方面嘛,別太相信我……”

“你啊……”

張曉琳深深吸了口氣: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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