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不過是命不該絕
——回憶,除了殤還是殤
三樓,大約十米高的施工用的升降機架,升降機拆了,留着空的鋼架。遲遲就被綁着,懸空吊在鋼架上!
距離不遠,衆人可以清晰的看見遲遲臉色煞白,頭上血跡未淨,雙手已經被捆得兩掌黑紫,手臂卻慘白,而且遲遲似乎已經昏迷!
而陳勉,雙腿垂着,就坐在遲遲身邊,和遲遲齊高,可他坐着遲遲被吊着!陳勉眼裡,都是嗜血的紅!偏偏嘴角似笑非笑!
“遲遲!”大家都是一聲驚叫!正想擡步上前,身後一陣嘎啦啦響!
原來,這樓盤外圍的捲簾門被陳勉按下遙控關起來了!秋南寧夏疾步奔走想要做些什麼阻止,卻還是遲了一步,兄弟三人和宋翾,遲遲,陳勉,一起被關在裡面!
“啊!”遲遲一聲幾乎已經沒有了聲音的驚叫,很低的驚叫,卻在空闊的空間響亮清晰,衆人看着捲簾門的目光又趕緊回到遲遲身上!
遲遲嘴上的膠布已經撕掉,可頸間,多了一把匕首!
“遲遲!”
遲遲微微擡起眼皮,看見盛夏,笑了。
他沒事呢,和那麼多人打架,他沒事呢!再看宋翾,翾哥哥也沒事,被陳勉砸了那下,還好沒事。
“把你們的電話都扔了!”陳勉喊,聲音已然沙啞,卻惡狠狠的毫無平日的斯文。
衆人尚未完全聽話,陳勉已經不耐煩,匕首一動,一道血跡順着匕首,從遲遲下巴流在匕首上!
遲遲月眉一緊,咬緊脣沒有喊疼。
四個手機都扔了出來!四雙眼睛都着急萬分的看着遲遲,遲遲這樣,是被綁了多久?還有沒有傷?傷得重不重?
盛夏眼睛緊緊看着遲遲,嘴裡卻是淡淡的語氣:“陳勉,說,想怎麼樣,折磨一個女人算什麼男人!”
陳勉哼聲:“折磨其他女人不算男人,折磨盛夏你的女人可是很男人的事情!”舔了舔脣,猙獰一笑:“本想要了她的,可是盛夏你上過的女人我嫌惡心,噁心!”
一夥人都兀然握緊了雙拳!陳勉已經瀕臨變態和瘋狂了!
陳勉又將匕首貼近遲遲的頸脖,嘶聲喊:“說!爲什麼非得收購星浩,爲什麼?!你要我死總要我死得明白!”
遲遲月眉緊鎖,疼!又是一道血痕滑落匕首,輕輕的滴落地上,一滴,兩滴,三滴……
大家都急了!
盛夏急得喊了起來:“你問問陳萬天記不記得一個他起名叫做陳來子的人,我爲了他那虛僞的愛,曾經丟掉了盛夏這個名字四年!”
陳勉一怔,陳來子?匕首,倒是慢慢離開了遲遲的頸脖,一副想要聽故事的樣子。
盛夏心裡微微一鬆,這樣,可以給鄧媚時間,也給他們時間找機會救遲遲!
“我叫盛夏,曾經,陳萬天給我起名叫陳來子。”盛夏緩緩敘說,雖然是說故事,卻是痛苦的回憶。雙手在身側不經意般,漸漸沃成了拳。
他家起火,父母雙亡,陳萬天帶走了才四歲的他,說要做他爸爸。
他跟着陳萬天,過了四年的好日子,陳萬天的老婆懷孕了,生子了,是個弟弟,起名陳勉,陳萬天老來子,極其高興。
他也很高興,以後終於有弟弟了,能不高興嗎?
可是,那天,陳萬天帶他出門,開車去了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遠的他都在車上睡了兩三覺。
陳萬天一邊開車一邊對他說一些事情。
比如,領養他,是爲了給他帶個孩子,所以,給他起名陳來子,就是爲了真的能有自己的孩子。這是算命的告訴他的,所以,他才領養了盛夏。
盛夏那時沒有介意,就算這樣的原因才領養他,又有什麼關係?畢竟他們愛他。
還有,陳萬天說,終於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他高興得想要發瘋。
盛夏那時也想,是啊,他也高興得笑得很開心很開心。
可是,在那天夜裡,在盛夏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陳萬天說:“你已經沒有用了,你可以去陪你的親生父母了,可以和他們一家團聚了。”
然後,尚未明白什麼意思的盛夏,被他狠狠一推,滾下了山崖!
陳勉愣了,他沒想過,會聽到這樣的故事。
秋南寧夏眼裡都是淚,盛夏的過去,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即使是父母雙亡,也不要被這樣先利用了還被故意殺死!
所以難怪盛夏那麼恨,恨陳萬天。
遲遲雙手早已沒有了任何感覺,連帶着身體,沒有了任何感覺,卻在盛夏開始敘說就一直疼,從心裡,疼到了身體。
“我也不知道我在崖底昏迷了多久,反正醒來之後,我數了五個日出日落,才能站起來;走了八個日出日落才走到有人煙的地方;用了我記不得的時間才養好了傷。之後,我花了三年時間,才重新回到S市。”盛夏低聲,繼續說着。
這是敘說,讓陳勉放鬆,也是盛夏的發泄。
三年,他乞討過,偷過,搶過,所以被打過,騙過,可是,他最終是堅持了。
三年,與秋南寧夏相遇,從此相依爲命。秋南寧夏聽到這裡,淚,確實是忍不住落了。到了S市,他們一起掙扎着在這個城市裡活着。開始,他們還不懂事,秋南還是原本的漠然,隱埋着本性的溫和,而寧夏還是暴躁的性子,與現在的陽光無關。
是盛夏,不顧一切的愛護着他們,包容着他們的臭脾氣,養活着他們,影響着他們。
“我創建盛夏集團,除了要生存,除了要開創自己的事業,還有,就是要毀了星浩,毀了陳萬天!陳萬天可以利用了我然後拋棄我,我不會恨,可是爲什麼要殺我,爲什麼?!”
盛夏吼了,大吼,宣泄的吼!
“盛夏……”遲遲流淚了,一直在流淚,她的盛夏啊,她的盛夏,她的。
陳勉聽着這幾乎算是離奇的故事,不敢置信,這是父親做過的事情?那個疼自己愛自己的父親?
在震驚中回過神,陳勉喃喃:“不,盛夏,即使錯得你無法饒恕,我有什麼錯?星浩是我的心血,七年前就已經是我的心血。”
盛夏一笑,淡漠,淡薄,淡得決絕:“陳勉,換成你是我,你會如何?”你會如何呢陳勉?
盛夏的黑眸,已經全是殤!
陳勉想不出來,不可能會有的如果,他想不出來!正又要開始煩躁,遲遲開口了,沙啞的聲音,遲遲說話了。
遲遲從沒有想過,盛夏會有這樣的過去,沒錯,一個孤兒,一個棄兒,有人養了,有人愛了,就算是利用,就算有不堪的目的,也是曾經給過愛的,可爲什麼要他死?爲什麼?
自己也是棄兒,可是,不是孤兒。
“盛夏,我叫遲遲,進孤兒院的時候,我說我叫小米。”遲遲開口了。
身體依舊懸空,雙手依舊毫無知覺,身體的傷依舊疼得麻木,遲遲開口了,本來甜軟的聲音,此刻沙啞,無力,卻清晰,無比清晰。
大家一起看着她,就連陳勉,也安靜了看着她。
遲遲說:“其實,我記得我的名字,我姓米,叫米粒。我有爸爸有媽媽,我有一個家。可是盛夏,你知道我爲什麼會進了孤兒院嗎?”
盛夏皺緊了眉,遲遲此刻那麼難受和危險,他哪裡有心思聽遲遲說什麼身世,一心只想着該怎麼樣要怎麼樣,把她趕緊救下來!
遲遲的眼神,此時是溫柔的,溫柔得不像是盛夏之前認識的遲遲,在被那溫柔望進心裡,盛夏猛然被壓下了焦急!
遲遲說:“我是被我親生父母親手送進孤兒院的。”
所有人都是一震!宋翾愣了,這事情,他從沒聽遲遲提過!
遲遲微微一笑:“我爸媽並沒有失業也沒有破產更沒有什麼感情破裂婚姻失敗之類,可是把我送進了孤兒院,帶着我坐了好幾天的火車,送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很奇怪吧?”
“我兩歲多的時候媽媽又懷孕了,我們都很高興,有一天,她問我‘想要一個弟弟還是一個妹妹’,那時我說,我想要妹妹。媽媽的臉,在聽到我的回答後就黑了。”
“媽媽生了,真的是個妹妹。就因爲真的是個妹妹,就因爲爸媽想要個男孩,而我剛好一語成讖說了要妹妹,所以,把我扔了。因爲想要個男孩,而我正好烏鴉嘴說了是女孩。而且,如果不扔了我,他們沒有機會再努力生個弟弟。”
遲遲說得輕緩,無恨無怨的語氣,卻把一夥人都震驚了!
盛夏握緊的拳鬆了,復又握緊,因爲心裡的痛,非得握拳才能緩解一絲。
宋翾則把手捂上了胸口。那麼多年,遲遲從沒說過的事情,今天,爲了盛夏,因爲盛夏,說了出來。遲遲,你真的愛他愛到了……深處了麼?
“你……恨他們嗎?”
說話的是陳勉,他一直處於茫然中,盛夏的身世,遲遲的身世,一直養尊處優的他,甚至是想都想不出來這樣的身世。
遲遲又是一笑:“小的時候,明白自己是被遺棄之後,恨過。所以,翾哥哥,謝謝你, 在我恨他們的時候那麼呵護我,讓我重新得到了愛。我不恨了,恨得太累,折磨自己太累。我乾脆選擇遺忘,忘記曾經有過父母的愛,有過家,沒有父母愛又如何?所以,”遲遲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宋翾:“翾哥哥,我是你的遲遲,一直都是,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