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還有件事,上次醫考過了這麼久沒發榜,鬼族的醫生們等不及紛紛到醫署詢問。醫署將此事報給大祭司,大祭司派人來問何時發榜,還提到您說採購醫書不知是否買完。來人下午到的,我見您給小姐講故事,便沒報告,先安排他在廂房住下了,您看——”初三道。
尚烈想着這一去妖界整整花了凡界三十年,按鬼族時間也有一個月了,是久了點。一回來又中毒又收拾縣太爺的,把這碼事都忘了。想想現在夕弦難受需要解悶兒,不如就再等等,凡界的幾天在鬼族看來也算不了什麼時間。
“我知道了,讓他先住着吧。”尚烈答。
第二天,尚烈起了個大早,叫上初三,來到書房。
書房的地當央,好幾擔箱子大小的書捆坐在地上,——都是運來的鬼族上次考試的試卷。
尚烈一指試卷堆,道:“初三,你把這些試卷分一下,第二十題答題處有字的放左邊,沒字的放右邊,答題總數沒超過十二道的再挑出來放門口。”
尚烈說完走了,初三看着一地的試卷垛,拆開一捆沒看幾張,“這——”他擡腿出來了。
……
六鬼坐在書房的地上,各在膝頭抱着一摞卷,初三說着:“聽好,第二十題有字的放左邊,沒字的放右邊,答題總數不過十二道的放門口。”
夕弦的外套屋裡,尚烈和夕弦吃着早飯,夕弦邊舀丸子邊道:“一會兒吃完你還接着給我講‘凸尾巴老李’的故事唄?!”
“行啊。”
飯後,尚烈就給夕弦講第二個故事。外套屋的窗戶向外撐開着,溫暖的陽光映得窗戶明亮。在這窗戶的下邊,阿左就坐在地上,旁邊是一個笸籮,裡邊是花生角,他就在這陽光裡不緊不慢地剝着花生。
他靜靜的,沒弄出一點聲響,尚烈和夕弦的對話,尚烈給夕弦講的故事,一字一句他全都聽進耳朵裡,一個字都沒落下。
“這故事真有趣,不知道有沒有書,真想買一套!”夕弦高興地道。
“凡界應該沒有,這是我小時候兒我師傅根據黑龍水神的經歷專門編給我聽的故事。”一提到師傅,尚烈走神了,他想:不知師傅現在離開沒離開囚仙宮,麒麟這事辦得怎麼樣?!半年,這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天白!半年,師傅,半年之期一到,我立刻回去。
尚烈擡眼看了看夕弦:到時還得問問師傅,天族有沒有娶鬼族女子的先例。
“尚烈,你講了好多話,口渴了吧?”說着給尚烈倒了茶,又道“我們換個娛樂吧?!”
尚烈喝了口茶:“你說,換什麼?!”
夕弦歪着頭建議:“我們對詩如何?”
尚烈抓着茶碗有些爲難地看了夕弦一眼。
“你怎麼了?”夕弦注意到尚烈的表情,問。
尚烈看着夕弦道:“我——從小從學寫字都是寫藥名開始的,你們背詩我背的是湯頭歌,藥訣穴位經絡,詩歌,幾乎不會。”
“啊~,那成語接龍呢?”
“成語接龍——”尚烈心道:這我也不拿手啊,可再拒絕豈不是顯得我太——
正稍在猶豫之際,夕絃樂嘻嘻地道:“把大家都叫進來,大家一起玩,有意思!”
不待尚烈反應過來,夕弦已經“來呀!”扯着他袖子,拉他一起出了外套屋和外屋,來到了中堂,坐到大桌旁。
“阿左,把大家叫來,咱們玩遊戲。”夕弦對着堂門外道。
初三進來見尚烈立刻道:“太子,六鬼在分卷,我——實在看得頭疼。”尚烈便也沒計較他違命。
很快初三阿左阿春阿冬都坐在桌旁,夕弦開始說遊戲規則,“我們玩成語接龍,但是太子不接成語,他接藥材名或者穴位又或者藥方名,接不上的要表演節目。”
尚烈聽了夕弦的話,心道:“哦~~~,她還真會變通,這,我還怕啥!夕弦,真有你的!”
“我起頭,啊,開天闢地。”夕弦道。
“地骨皮。”尚烈道。
“皮裡秋陽。”初三道。
“陽春白雪。”阿春道。
“雪上加霜。”阿冬道。
“雙管齊下。”阿左道。
初三叫道:“這不是那個‘霜’!”
夕弦道:“音同就行,容易點兒。”又道:“我接——下不爲例。”
“厲兌。”
“對,對牛彈琴。”“琴瑟和鳴。”“明眸善睞。”“賴有此耳。”
“耳提面命。”夕弦道。
“命門。”
“門當戶對。呀!”初三驚道,“又回來了,又是‘對’!”
“對酒當歌。”“歌舞昇平。”“平分秋色。”
“色彩斑斕”夕弦道。
“蘭花。”
“啊?!蘭花?!”阿春吃驚地道,“太子沒騙我們吧。”
“騙你們幹啥,蘭花,蘭香草都是藥材。”
……
大家怎麼也沒想到,中醫藥博大精深,尚烈光是用穴位,藥材名就和大家玩的不亦樂乎。
期間有接不上時,阿左唱了首歌,男中音,唱的真不賴!
初三說了回快板,阿春竟讓阿冬幫忙演了段雙簧。
夕弦則道:“我先欠着,日後補。”
尚烈在一處停住驕傲地道:“說實話,這遊戲很難有我接不上的,這樣,我也表演一個。”
說罷,他一伸右手,“噗”手上現出一條約二斤的鮮魚,左手上現出一根二寸長針。尚烈把魚就放在面前的桌上,一針下去,血“倏”地流出。
阿左騰站起,“太子,在小姐面前弄此腥穢怕有不妥!”
尚烈扭頭看夕弦,夕弦道:“沒事,阿左你坐下,看着。”
尚烈繼續動手,就見“呲呲呲呲”尚烈的手拿着針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像鐸花一樣,眨眼之間把魚肉剔去,在一片肉碎和紅血上呈出一副白骨。
尚烈一揮手,肉碎和血不見了,乾淨的桌上只有一具晶瑩潔白完完整整的魚骨架,根鬚不少。
大家都看傻了,這,太快了!這,太絕了!所有人都向尚烈投去既驚訝又崇拜的目光,尤其是夕弦,眼睛裡全是小星星。
尚烈還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技術高,自己解說着:“我這可不是因爲我是仙人就能辦到的,這是我如凡人一樣勤奮練習做到的。怎麼樣?!”
夕弦激動地伸出小手,用一個指頭探到魚骨腹處,輕輕地摸了一下那如絲般的魚刺。扭頭笑着對尚烈道:“你也太厲害了!可你爲啥要練剔魚呀?!”
“我是醫生麼,如果有病患是外傷,做手術必須手快,還有縫線,手快才能少流血。如果是多人受傷,比如地震,手快能節省時間,能多救許多人。所以精準、快速、力度這些,我都得練。”
雖是小小一件事,但在場的這些人都對尚烈無不生出敬佩之情。特別是阿左,阿左對尚烈可以說完全沒有過尊敬,甚至像初三“假”的尊敬都沒有,但現在他看着尚烈認真地回答着的樣子,他心裡——
也許,尚烈就是在這兒入了阿左的眼,而初三,是在尚烈中毒未吐完也要堅持去救夕弦時,只是他們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夕弦咧着嘴道:“這簡直是藝術品,能送給我嗎?”
尚烈答:“當然能!”
“那我得給它找個好盒子。”
“不能用盒子,得用藥水,這樣,我給你弄好給你。”
阿冬委屈巴巴地道:“太子,您能再做一個嗎?我也想要。”
初三阿春也道:“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行,每人給你們一個。”
“吼——吼——”“謝太子!”“謝太子!”
尚烈看了眼沉默的阿左,想:他不說話就不給他了,反正想把他趕走呢!
不料阿左站起身,鄭重地施禮說道:“阿左讚歎太子專研醫道技藝精絕,也願留有此物紀念,懇求太子賜阿左一枚,讓太子受累。”
尚烈見狀,心道:嘿,他還說了!尚烈看了眼夕弦,想:夕弦還在呢,不給他卷夕弦面子,給吧!以後的事以後說。便道:“嗯,都有。”
“謝太子!”阿左這一句謝可是說得走心了!
夕弦咂咂嘴,“這一看到魚,我想起來同福客棧有道魚我挺愛吃的,以後吃不着了。”
初三立刻接道:“小姐放心,我一定研製出來給小姐品嚐。”
尚烈挑眼看向初三,初三回了個眼神,“有把握”。
初三又道:“太子,說起來這同福客棧關了有半月了,太子想好何時開門了嗎?還是開客棧嗎?”
這可是個應該考慮的問題,尚烈想了想,道:“若是還開客棧,就不免還要賣飯菜酒肉。人們經過上次,恐怕心裡會留下陰影,即便我們再怎麼吆喝安全無毒也難消陰翳。若是有人存心故意找茬,暗做手腳,怕是很難開下去。”
“夕弦,你有什麼主意沒有?”
夕弦一手託着腮道:“不以酒菜爲主,那就得改經營方向,——賣點小食應該可以吧?比如花生米,茶水,爆豆,小點心?”
“你這是糕點鋪?雜食鋪?”尚烈問。
夕弦用手把一綹髮絲順繞耳後,道:“我喜歡聽戲,開戲樓如何?”
尚烈一想:行!真行!太行了!
“夕弦,你這早想好的吧?!”尚烈道。
夕弦抿嘴一樂,翹着下頦兒道:“老闆娘操心自家店不是應該的嗎?”
“呵呵,應該的!”看着夕弦以老闆娘自居的模樣,尚烈也樂了。“那招牌也娶好了吧?”
“這還真沒想好,大家看,叫什麼好?”夕弦對大家問道。
“鏗鏘戲院,怎麼樣?”初三道。
阿春道:“鏗鏘?不好,剁肉呢,鏗鏘!”
“那是鑼鼓,什麼剁肉!”初三辯道。
“天仙戲院呢?”阿左道。
“天下怕不是得有上百個天仙戲院。”尚烈道,言下之意,“俗”。
“蝴蝶戲院呢?”阿春道。
阿冬道:“動物園啊,和蝴蝶有什麼關係!”
“就叫‘鮮香戲院’!”尚烈道。
“太子您不是說不開客棧嗎?怎麼還鮮香?”阿春問。
“誰說客棧才能鮮香,我們的戲院就是又鮮又香——”
夕弦道:“可以,太子這名字新穎出圈,完全可以!”
“看吧,老闆娘同意啦!初三,明天起,你就開始負責裝修,找戲班,給我做成本地最好的戲院!記住,‘鮮’‘香’”。最後這‘鮮香’二字尚烈音很輕,有一種誘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