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害怕的是什麼?
幼兒時期,因爲有一個極其不負責任的母親,喬魯諾每夜都獨自蜷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那時的他怕黑,怕冷,怕孤獨。
再長大些,他跟隨遠嫁的母親跨越重洋,來到舉目無親的意帶利。
那時的他怕被孤立,怕被欺凌。
但是,仔細想來,喬魯諾怕過的都是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真正要把答案具體到某一個人,某一個物上,他根本答不上來。
而在這之後,喬魯諾又在這種“虛無”的恐懼中急速成長,猶如一塊渾然天成的美玉,只是稍經打磨,便展現出了那完美無瑕的本質。
從此之後,再無任何東西能令他恐懼。
即使是黑暗,是孤獨,是無窮無盡的艱難險阻。
“那麼...”
“我到底會怕什麼東西呢?”
喬魯諾想不出一個答案。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害怕那個肉塊。
即使是在那熔岩之井,面對真正的肉塊和致命的熔岩,他也未曾生出半分恐懼。
那麼...
只要不是肉塊的話,答案是什麼都行吧?
肯定不會更糟的,畢竟,他印象裡就沒見過什麼能比肉塊更可怕的東西。
喬魯諾這樣想着。
而在他的手掌觸碰到威利手臂的那一刻,一份在他大腦深處埋葬已久,久到他自己根本記不起來的記憶,突然如潮水一般自潛意識中涌了出來:
“Dio...”
“Dio大人...”
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在腦海中的聲音在喬魯諾的聲音輕輕響起。
這聲音屬於他的母親,但卻要比他印象中的更加年輕,也更加溫柔,更加順從,甚至...還隱隱帶着一股朝拜神明的卑微和虔誠。
“母親,她在跟誰說話?”
“難道...是...”
喬魯諾心裡生出了這樣的疑問。
這時候,記憶中又有一陣嬰兒的哭鬧聲哇哇響起——這是喬魯諾自己的聲音。
腦海中迴盪的畫面愈發真實。
喬魯諾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短手短腳的小嬰兒,正無力地躺倒在母親的懷抱裡,嗚啊嗚啊地哭鬧着。
視覺,嗅覺,聽覺...所有感官的記憶都在這時變得清晰。
他看到,還是小嬰兒的自己跟母親一起,待在某個燈光昏暗、氣氛詭秘的房間裡。
他嗅到,這昏暗的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濃郁的氣味,那略帶鐵腥的氣味聞上去似乎是...人類的鮮血。
最後,他聽到了一個深沉的男聲。
那聲音深沉有力富有磁性,在極具壓迫感的同時,還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魅惑”:
“我的孩子已經誕生了嗎?”
“很好。”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這份記憶也開始變得模糊。
而就在最後那一瞬,這個聲音的主人,終於在喬魯諾的視野中現身。
因爲光線昏暗,喬魯諾只能勉強看清他那一雙隱隱閃爍着暗紅光芒的深邃瞳孔。
就是這麼一眼...
那個男人只是看了自己這麼一眼,還是小嬰兒的喬魯諾就如同遇到天敵的雛鳥一般,瑟瑟發抖地止住了哭啼。
這種眼神,根本就不是父親該有的眼神,也不是人類能有的眼神。
那不是父親在看兒子,而是惡魔在看自己的眷屬。
這眼神穿越時空烙印在大腦深處,讓此時回想起這份記憶的喬魯諾都按捺不住地跟着打起了哆嗦:
不知怎的...
明明已經知道那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
但喬魯諾還是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有可能被這個男人殺...不,是吃掉。
“啊!”
喬魯諾頭疼得發出了一聲輕哼。
過往的記憶轉瞬即逝,大腦瞬間恢復清明。
喬魯諾又回到了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還是那個已經臉色發白兩腿發軟的膽小鬼威利。
“呼...”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黃金體驗隨之現身:
“威利·考沃德。”
“現在,已經沒有可以保護你的肉塊了!”
“不...不要...”
威利抱着腦袋,驚呼着:
“救我...我的朋友,快來救我啊!!”
他想召喚那個無敵的肉塊來保護自己,然而,那肉塊的龐大身軀在喬魯諾觸碰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在這前所未有的絕望之中,黃金體驗一步飛躍上前,衝着他揮出了漫天拳影:
“木大木大——”
砰!
拳勢戛然而止。
黃金體驗那足以錘裂汽車鋼板的拳頭,毫無作爲地被擋了下來。
擋住黃金體驗的,是一個不知何時出現在威利身邊的金髮男人,以及...
一個肌肉虯結、身材魁梧,同樣散發着金色光芒,但氣勢卻遠遠比黃金體驗更加強悍的人形替身。
“嗯?”
喬魯諾的表情僵在臉上。
而回應他的是一陣拳影,還有一陣熟悉而陌生的怪吼: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
地底下。
李青匆匆忙忙地從下水道里跑了回來。
剛剛威利可能是給那肉塊下了什麼不讓他靠近的命令,搞的李青稍微往威利那邊走上兩步,那個肉塊就會優先衝着他狂躁發飆。
所以,爲了不干擾行動,他只好獨自逃開暫避鋒芒。
而觸碰威利的任務,也交給了喬魯諾去完成。
反正喬魯諾是和他一起封印正版肉塊的可靠戰友,如果是他的話,是絕對不會對那肉塊產生懼怕的。
果然,喬魯諾沒讓他失望。
縱然相隔不少距離,但李青還是能夠感知到:
在喬魯諾等人藏身的假肉塊攀上地面之後,威利的替身就瞬間發生了變化。
那足足有一間屋子大小的肉塊瞬間消失,後來變化出來的東西,聽聲音似乎...是個人。
雖然不知道能讓喬魯諾害怕的人是什麼角色,但不管怎樣,肯定要比那個該死的肉塊要容易對付。
說不定,變出來的就是什麼小時候打過他的家長、校霸。
這樣一來,戰鬥就相當於已經結束了。
李青心裡這麼想着,不禁放鬆了警惕。
他甚至直接放心地解除了數據化,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地爬回地面,用自己更加熟悉的視覺去觀察情況:
“喬魯諾!”
“已經打完了吧?那小子...”
輕鬆的詢問聲戛然而止。
因爲爬回地面的李青,放眼望去看到的是這樣的景象:
阿帕基先前用替身頂住了肉塊的啃咬,現在渾身上下都在往外冒血,看起來很是悽慘。
福葛和納蘭迦一邊護着阿帕基,一邊臉色難看地往後退。
布加拉提因爲震驚而僵立不動,而喬魯諾...
喬魯諾整個人都嵌在了汽車裡,像是剛剛被什麼東西打飛了出去。
“發生什麼了?”
李青一陣緊張,當即順着衆人的視線往那邊一望:
只見威利仍舊好端端地站在那裡。
而在威利身前,在那小巷幽暗的陰影之中...
矗立着的不再是那個臃腫恐怖的肉塊,而是一個相貌俊美的年輕金髮男人。
那男人赤裸着上半截身子,毫不吝嗇地向外展示着他那健美虯結的肌肉,還有那白皙得略顯病態的皮膚。
拋開脖子上那略顯詭異的縫合傷疤不談,他的五官就如同古希臘雕塑裡的美男子一般立體,瞳孔如同天然雕琢的紅寶石一般璀璨。
燦金色的髮絲在微風中輕輕拂動,暗紅色的嘴脣不露聲色地微咧着,兩顆森白陰冷的蝙蝠獠牙悄然露出嘴角。
“他是誰?”
李青被那神秘男子的面貌給吸引住了:
“怎麼看起來有點像福葛?”
“咳咳...”
喬魯諾從被砸壞的汽車裡緩緩站起身來,語氣複雜而無奈:
“那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