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沙啞的聲音,很輕,不仔細聽根本不會注意到他說了什麼。
謝亦欣聽到的時候,身體愣了一下。
她咬了咬嘴脣,沒有擡頭:“你看我現在,不是也死了麼。”
夏野頓時說不出話來。
是的,成爲陰陽師太久,平時生活中又與謝亦欣朝夕相處,夏野幾乎都忘了,實際上,謝亦欣也已經死了。
跟當初的夏靜雯一樣,死在了那些惡魔手中。
還是自己爲她報仇,手刃了那些下三濫的畜生。
夏野看着面前的謝亦欣,看着她那滿臉悲慼。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只想着當年的夏靜雯在經歷那一切的時候,那是該有多絕望,卻忽略了此時此刻,就陪在他身邊的謝亦欣,這個與夏靜雯像極了的女孩,她也經歷過那些黑暗,也曾痛苦不堪、絕望而死。
她們是多麼相似。唯一不同的是……
謝亦欣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對她好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卻只是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的替代品。
而那個男人此刻還把她束縛在自己身邊,還要毀滅世界去復活那個心裡的女人。
“我放你走。”
夏野突然開口,聲音低沉。
他的嘴脣幾乎都沒有動彈,眼眸下垂,就像什麼話都沒說似的。
謝亦欣看向他,眼神一點一點,沉下去,變得徹底絕望。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雙方就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她說,我們回去吧,我們一起爲她祈福。
他卻選擇了,放她走。之前無論如何都不願鬆手的他,此刻卻選擇放她走。
“你決定了嗎。”
謝亦欣的聲音都僵了、哽咽了。低低的,幾乎低到塵埃裡。
夏野伸手,把抱着的他的謝亦欣一點點推開,輕輕握住她被繫着紅繩的手,開始動手,替她解開紅繩的那個結。
謝亦欣已經說不出話來。
整個過程,沉默,無聲。兩位之間卻氾濫出悲哀與絕望。
“希望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不要再見到我。不要再想起我。你是個好女孩。”夏野並沒有像表面上那麼冷靜。
他解紅繩的手,關節發白,輕微顫抖,好幾次都沒有順利解開。
整個解紅繩的過程,那樣漫長。
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切的秦陽知道,此時此刻,夏野背對着他,其實是他出手最好的時機。
只要現在,他操控着紙人,飛快衝出去,一刀把夏野割喉,一切都能結束了。
他可以叫歸塵把謝亦欣送入鬼門關,再讓茅山、馬家、各個陰陽師來幫忙,把被夏野抽走的陰氣重新送回它們原本應該在的地方。
可是,看着謝亦欣那幾乎淚眼朦朧的側顏,秦陽卻像是腳下生根,動彈不了。
而腦海中,那個冷靜的自己在不斷催促,警告他,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
反正謝亦欣到了陰間之後,喝了孟婆湯,就會忘記現在發生的一切。
現在每拖延一秒,華夏就有無數人倒下。
不要讓這無謂的不忍心壞了全部。
殺。
殺!
殺!!
從心底涌起一股力量,讓秦陽一瞬間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低頭,在匕首上飛快畫了一道符,擡頭,看向不遠處那個背對着他的夏野,深吸一口氣,衝了出去。
一切發生就在一瞬間。
秦陽在匕首上畫的符咒是定魂術,被刺中的魂魄也會像是被匕首刺中,動彈不得。
他一鼓作氣,衝向夏野在的那個方向。
用盡了全力,逼自己不要有任何猶豫與退縮,逼自己一定要一擊必殺。
“不要!”
匕首刺入的時候,刺入身體的時候,秦陽的手還是僵硬的。
謝亦欣在他面前,直直看着他,無法動彈。她的手腕上,還繫着那沒有來得及被解開的紅繩。
夏野被她推開,秦陽的匕首沒有刺中他的要害,只是扎進了他的肩頭。
穿透了謝亦欣的魂魄,帶着她刺入夏野的肩頭。
謝亦欣的魂魄貼緊了夏野的胸膛,夏野雙手呈半摟的姿態,低頭看着懷裡的那個女孩。
肩頭不斷流下鮮血,他卻彷彿一點都沒感覺到。
緩緩地,抱緊了懷裡的女孩。
秦陽也沒想到,就在他出現的瞬間,謝亦欣會突然攔過來,用自己的魂魄之體去保護夏野。
但是,事到如今,他不能再心軟。
當時,他再一次狠下心。雖然幾乎已經感覺不到手的知覺,卻還是拔出了匕首,重新朝着夏野的喉嚨揮動而去。
“不要!”
謝亦欣無聲地驚叫着,卻動彈不得。
而這一次,秦陽的手腕被扣住。
幾乎在一瞬間內,他感到腹部像是被什麼洞穿,而後,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最後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能看到,他們的周圍,出現了一圈與歸塵相似打扮的鬼魂。而扣住他手腕的,不是夏野,是一隻黑色的手。
鬼差!
失去意識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秦陽回神,低頭,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被一條粗鎖鏈貫穿胸口。
他的魂魄被抽出來了。
真是意料之外的發展。
“不要!求你!”
突然,耳畔響起慘叫。
秦陽擡頭,瞠目欲裂。
肩頭受到貫穿傷、流血不止的夏野像是瘋了一般,雙目通紅,就像血煞一般,一手把死死抱住他,不讓他把匕首刺向倒在地上的秦陽。
而夏野卻直接伸手,按在了謝亦欣的頭頂,瘋狂注入大量陰氣。
他這是在……讓謝亦欣變成鬼傀儡!
瘋了!徹底瘋了!
“你瘋了嗎!那是謝亦欣!”
秦陽怒吼着衝了過去,引得身後鎖鏈的聲音不停響動。
繃緊。
他的手都快碰到謝亦欣了,就快要拉住她離開了,鎖鏈突然一陣拉動,他整個魂魄都不受控制地朝後退去。
“夏野!你清醒點!那是謝亦欣!”
可是,夏野雙目赤紅,好像什麼都聽不到,整個人都處於癲狂狀態。
秦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謝亦欣眼中的悲傷漸漸淡去。
最終……
暗淡無光。
窒息般的絕望、後悔、痛苦、掙扎席捲而來。
秦陽渾身的力量被抽光,倒在了地上。
夏野拿着匕首,來到了秦陽身體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像是魔症了。
他高高揚起手臂。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