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丞相現在是有苦難言,陳子陽落難,他無法袖手旁觀,可這一下,真是越陷越深了。
“我看看請款,安排一下,儘快的送你出城。”陳丞相道。
“送我出城?你想讓我去哪兒?或者覺得我還有哪裡能去?”陳子陽自嘲道,走到這一步他的心情真的是一言難盡。
多年來的心血,幾代人的期盼,蓬勃的雄心,他曾經是把復國的可能性提升到無限大的那個人,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可失敗卻來的如此之快,快到讓他想不通,措手不及。他想要一個兵不血刃,他想要那張地圖,地圖在手,寶藏得手,他才能給成功更多一分的保障,帶來更大的希望。是的,他是這麼想的,所以,陸小寧的出現,讓他覺得是一個突破口,只有她可以從重重樓和無心大師那拿到龍脈圖,
可誰知成也在陸小寧,敗也在陸小寧。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他的剋星,噩夢。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不想淪爲喪家犬,他還是淪爲了喪家犬。他還能去哪兒?
逃回陳家?他現在還有何面目回去面對陳家人。
人家四代人爲了先祖父的大爺,爲了效忠十一皇子,付出了多少?
他無顏回去。
回涿鹿嗎?三劫教的發源地,中心所在。
那裡已經被清掃,聽說陸小寧把河北的官員中跟三劫教有勾連的全都揪了出來,在北方大力整頓吏治,大力宣傳反邪教知識。北方已經沒有供三劫教發展的沃土了。
別的地方就更去不成了,不用想也知道,他馬上就會成爲全國的通緝犯,皇甫少燁會下令全國搜捕他。
亡命天涯,他不想。
其實他還一線反擊的機會,只要陳丞相願意盡全力幫他,只要陳丞相站出來,說出皇甫少燁的真實身份,聯絡秦王,以及各地的諸侯,打起反皇甫少燁的旗幟。
陳丞相在朝中的地位舉重若輕,只要他站出來說話,肯定有很多人會相信,即便不能完全相信,也會存疑。
這就夠了,這就足夠跟皇甫少燁討價還價。
就看陳丞相願不願意幫他?
陳丞相沉吟道:“我可以給你重新安排一個身份,你也懂得一點易容術,先離開,蟄伏起來,再慢慢等待時機吧。”
“丞相大人,你要我向先祖父那樣嗎?”陳子陽脣邊掛着譏誚的笑意,心底盡是苦澀。
從先祖父開始,他們爲了藏匿,爲了活下來,不得不拋棄自己的姓,改姓陳,至今都無法光明正大的使用原來的姓氏。他本該叫宇文子陽的。
陳丞相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青山依舊在,就看丞相大人願不願意放這把火。”陳子陽道,目光如炬地盯着陳丞相。
陳丞相臉色一變,他懂陳子陽話中之意,陳子陽是要他出馬挑破燕王殿下的真實身份,或者以此爲籌碼跟燕王殿下談判。
可這樣一來,等於他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去賭這一場必輸之賭。
陳丞相嘆了口氣道:“非是我不願意,而是眼下的情形,即便我願意放這把火,這火也燒不到燕王,只要燕王將我定下與邪教勾連之罪,我說什麼都起不到作用,因爲三劫教一貫的所作所爲,已經失了民心,坑蒙拐騙的招數用多了,還有誰會相信?”
“總有人會信的,天下之大,覬覦皇位的可不是隻有趙王和秦王,還有其他王公諸侯,他們要的就是一個藉口,而我們給他們藉口,剩下的他們自然會去做。”陳子陽自信道。
對於人性,他可不是沒有研究的。
“太冒險了。”陳丞相道,雖然他承認他說的有一定的道理。
可他不但不願意冒這個險,更是牴觸這樣的做法,陳子陽要的就是天下大亂,而他不願看到無辜的百姓受牽連。
一旦內亂起,大周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內亂,還有一直以來對大周虎視眈眈的周邊國家的侵略。到時候內憂外患,大周便有亡國之憂。
“富貴本就是險中求,還是說,丞相大人怕你的家人受牽連,怕自己辛苦積累的官聲沒了,不能青史留名,卻是遺臭萬年?”陳子陽陰測測地質疑道。
陳丞相靜靜地望着陳子陽,是的,陳子陽說的沒錯,這些都是他的顧忌,但他所顧忌的並不完全是這些。
而且成功的機率太小,他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還是先看看形勢再說吧。”陳丞相道。
陳子陽復國心切,不肯就此認輸的心情他理解,或許只有等陳子陽看清了形勢,纔會改變心意。
陳子陽彈了彈衣襬上的褶皺,施施然道:“也好。”
他現在是虎落平陽,不得不全然依仗陳丞相,他也不敢逼丞相大人太緊,反而適得其反,此人一直以來就不願意摻和復國之事。果然是從小受的教育薰陶太少了,缺了那份以復國爲己任的忠誠和信念。
兩人在密室裡說話,卻不知陳彥禹來了一趟書房。
晚飯的時候,陳彥禹看父親心不在焉,只吃了幾口飯就匆匆離去,他心裡不安,飯後便過來瞧瞧,他想跟父親開誠佈公的談談,父親到底有什麼心事,他已經長大了,可以爲父親分憂了。
然而,陳彥禹來到書房,書房的燈是亮着的,進去一看,父親不在。
但是府中下人明明就說父親已經進了書房。
人去哪兒了?
陳彥禹看着空蕩蕩的書房,心中的擔憂更甚,父親最近實在是太詭異了。半夜三更獨自出去,獨自回,現在人在書房憑空不見了。
陳彥禹懷疑書房裡是不是有什麼密室。
他本想一探究竟,可他呆怔了許久還是沒敢亂動父親書房裡的東西。
他是怕,就怕發現一些他不該發現的東西。他總覺得父親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父親身上有秘密。
這種感覺極爲強烈,強烈到讓他心生不安。
陳彥禹在書房呆了一會兒,慢慢退了出去,在書房外來回踱步。今晚他就在這裡等父親,他盼望着父親從外面進來,或許父親只是心情煩躁出去溜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