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十,普寧下了第一場雪,這時我已經搬進寒香殿整整兩個月。總是物是人非,自我被貶爲瑾婕妤後只有淑娟以及良辰美景陪在身旁,整整兩個月沒有嬪妃過來探視,唯獨有幾次珍昭儀來過,還帶了些糕點過來,人沒進來糕點卻被我倒了喂貓。另外還有個單寧王皇甫辰,不知作何他也來過幾次,送了好些東西,原本我不願收下,但淑娟說都用得上那便都留着了。
兩個月來我消瘦了許多,不僅是因爲對皇甫御的絕望,更多的是害喜的反應。雖然淑娟想心設法的爲了準備好的膳食,可我總吃不下,即便勉強入口也會吐得乾乾淨淨。
是的,我懷了皇甫御的孩子,可我卻像個傻瓜一樣直到入冷宮一個月後才知道,而淑娟早就心知肚明的細心照顧着我的一切。
我曾問過淑娟:“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有身孕的?”
淑娟一笑說:“就是太后賞賜點心後太醫把脈把到的。”
我又問:“既然你知道爲何不告訴我?”
淑娟又道:“皇上擔心公主有什麼閃失,讓我不要說,只管細心的照顧你便是。”
我冷笑兩聲,搖搖頭想要將皇甫御的名字從腦海中刪去,奈何他總佔據着我的心。整整兩個人沒有他一絲的關懷,有得只是他如何對淑妃好,如何寵幸皇后,寵幸後宮新人的傳聞,這就是所謂的新人不聞舊人哭。
不過也罷,在寒香殿住了兩個月整個人都開闊不少,至少我明白沒有皇甫御我也能活下來,同樣的我也明白男人不過都一樣喜新厭舊。
因我較顯懷,才四個月腹部便明顯凸起,以往的那些衣裳都穿不了,淑娟便又替我縫製些棉衣。碰到十分冷的天氣,我便將她們幾個叫到屋裡,然後再屋裡生上幾盆大火,四個人就圍在一起,做衣裳的做衣裳,繡花的繡花,唯獨我就端着一本書這裡翻兩下那裡翻兩下。偶爾覺得煩悶的時候,我便學淑娟做衣裳,不過後來衣裳是沒做成,倒是浪費了好些布匹。
日裡有她們幾個倒也過得快,可每到夜裡安靜下來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皇甫御,想起騎馬出宮看風景逛京城大街,去江南巡遊時的一幕幕。不過難過的時候我會想着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想着這孩子長大後會是什麼模樣,只能這樣才能減輕我對皇甫御的思念。
一日良辰美景拿些布匹討論該給我肚裡的孩子做什麼樣的衣裳。
良辰喜歡藍色便說:“我覺得主子肚裡的一定是個皇子,男孩子穿藍色的衣裳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美景又喜歡粉色便說:“萬一主子生個公主呢?總不能讓公主穿着藍色的衣裳吧。”
我看着她們一人一句說着,覺得還十分有興致,倒是淑娟有些不耐煩了:“都不知道生男生女,你們愛做什麼樣的就做什麼樣的,反正總有一個人的能用上。”
這樣一說,良辰美景便不吵了,安安靜靜的做起事來,她們不吵了反倒無聊起來。看
見淑娟正在繡香囊,那花樣甚是好看便到:“真好看,做出來了給我吧。”
淑娟愣了一下忙道:“淑娟下次再幫公主做個吧,淑娟也是第一次做,做出來的比較粗糙。”說完又見她低着頭,也不敢看我。
倒是良辰美景兩個人,見淑娟這副模樣便偷笑起來,我有些好奇的問:“你們這是笑什麼呢?”
良辰搶先道:“淑娟姐姐這個香囊是要送人的,自然不會給主子了。”
我吃驚的看着淑娟,只見她臉頰通紅,狠狠的瞪了良辰一眼便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良辰也不頂嘴只是偷偷笑笑,美景又說:“那是我們看錯了,還是淑娟姐姐不要意思承認。”頓了頓她又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淑娟姐姐長得又漂亮,那杜太醫長得也俊,郎才女貌豈不是天生一對。”
淑娟紅着臉有些惱怒的說:“說夠了沒,還不趕緊做事。”
良辰美景笑了笑便不再逗淑娟,我看了看淑娟那羞澀的模樣,便也不做追問。
杜雲,是宮裡年輕的太醫,與淑娟年紀相仿,長得也俊朗,言談舉止也都溫文爾雅。住進寒香殿後他每隔一日都會來給我請平安脈,雖然我是個被貶的嬪妃可他對我說話也都恭恭敬敬,並一直已娘娘稱呼,有時我也會拉着他陪我下幾盤棋,雖然他棋藝在我之上,卻每次都與我打成平手。
這樣一個有學問,長得又俊,又溫文爾雅的男人,誰見了都要動心,不過我倒有些擔心淑娟是一廂情願,若是兩情相悅的話我倒是會想方設法的讓他們在一起。
杜雲再來給我請脈時,我特地留意了一下,淑娟做的香囊果然帶着他身上。
杜雲收好東西對我說:“娘娘,冬日裡寒冷,沒什麼事的話儘量不要出去,免得感染風寒對娘娘對胎兒都不太好。”
我笑着點點頭道:“有勞杜太醫這幾個月來爲風雨無阻的爲本宮請脈。”
杜雲笑着說:“娘娘客氣了,這是下官的職責。”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杜太醫。”
正說着淑娟便紅着臉上前來奉茶,也不多待一刻便退下了,我又道:“杜太醫英俊瀟灑,又才高八斗,想必你夫人也個傾國傾城的才女。”
杜雲聽我這麼一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娘娘,下官尚未成親。”
“哦?”我故作驚訝道:“那可是有心上人?”
杜雲一愣道:“娘娘若是有事要問下官直接問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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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果然是聰穎,便也不再拐彎抹角便道:“杜太醫有沒心上人本宮是不知道,不過本宮這倒是有個姑娘卻將你當心上人。”頓了頓我又道:“太醫身上那香囊,本宮可是求了半天都未求來的,不想一下子便到你身上了。”
杜雲看了眼腰間掛着的香囊臉頰微紅道:“娘娘說的可是淑娟姑娘。”
“除了她還能有誰?”我端起茶碗撇了撇碗中的茶葉
又道:“淑娟跟了本宮這麼久了,本宮待她如姐妹,自然也想她有個好歸宿,所以本宮就想問問杜太醫,若是你不喜歡淑娟倒也莫招惹她。”
杜雲眼睛一亮張了張口正要說話,便又見淑娟進來看了杜雲一眼道:“娘娘誤會了,淑娟不過視杜太醫爲兄長罷了,娘娘方纔說的話要傳了出去奴婢可如何見人。”
看到杜雲眼中逝去的光亮以及明顯的失落感,我心裡已是明瞭,卻也不再說話。杜雲沉默了好一會這才拾起藥箱說:“下官想起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便奪門而去。
我微微嘆口氣道:“唉,何必要玩弄人家的感情。”
淑娟收拾起杜雲剛剛並未用過的茶碗悶聲道:“既是沒有結局的事情,又何必讓它開始。”說完便也出去了。
我一個人安靜的屋裡,卻想着淑娟方纔說的那句話,“既是沒有結局的事情,又何必讓它開始”,這句話如同給我敲了個警鐘,我與皇甫御難道就是這樣的結局了嗎?
自那日起,淑娟變得寡言起來,而杜雲每次過來請脈也不多待一會。臘月寒冬總是下雪,爲了腹中的孩子我連屋門都不敢出,卻每次透過窗戶看淑娟盯着厚厚的雪地發呆。
我搖搖頭將她喚了進來,進屋後淑娟也只顧着將屋內的炭火燒旺。我尋個位坐下,抱着手爐問淑娟:“你到底是擔心些什麼呢?”
淑娟也不說話,只是不停的撥弄着火盆,我又道:“郎有情妾有意,何必爲難自己,更何況過了這個村便沒了這個店。”
淑娟停下手中的活笑道:“他是太醫院最年輕的太醫,而我不過是個宮娥,哪裡配得上他。”
我搖搖頭又道:“當初你想追隨趙承軒的時候都未曾見你這般想過的。”
淑娟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爲何如今會這樣想,可能此一時彼一時吧。”
我抱着手爐不再說話,心裡卻也都明瞭。
臘月初八,淑娟跟良辰美景做了些臘八粥,倒不是因爲臘八粥有多好吃,不過也是應節。四個女子圍着一鍋粥談笑風聲,卻也有一番風味,也真心感謝她們幾個,若不是她們幾個願意陪在我身邊,如今的我也如以往那些被打入冷宮的嬪妃一般淒涼,幸好有她們這才讓我感到另外一種感情。
因孕期的害喜反應過了,胃口也都好了很多,今晚吃臘八粥淑娟還幫我舀了兩次,美景就笑道:“娘娘莫要吃太多了,免得到時候要生的時候太痛苦了。”
我還不明所以的問了句:“爲什麼啊?”
結果逗得幾個丫頭都笑起來,淑娟道:“胎兒養太肥了,生孩子的時候自然會痛苦了。”
我滿臉黑線,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將碗筷一推:“那不吃了,反正也吃飽了。”
結果幾個小丫頭又笑起來,淑娟又將碗筷拾好重新放到我面前:“既然公主想吃便再吃些,日後少吃些便是了。”緊接着三個小丫頭又是一陣鬨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