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茹芳沒料到徐櫻很可能會修車,又擔心她傷着自己,擡着頭眼巴巴的望着外面,差點兒連龍抄手的香味都沒吃出來!
可抄手還沒吃完,徐櫻已經回來了。
路過見她飯沒怎麼動,微微皺了下眉問:“不想吃?”
“啊,不……櫻子,那車……”
“修好了。”
徐櫻把工具放回去,洗乾淨手回來,坐在她對面告訴她:“剎車讓人動過。”
紀茹芳低着頭,含住一口龍抄手,默默點了點頭。
半天,她都沒聽到徐櫻開口,忍不住擡頭看她。
小姑娘一臉嚴肅冷漠,看的人怪害怕,又怪心疼的,紀茹芳忙又解釋說:“怪我,推車的時候也沒看看。而且三兒又不在家,你老嬸子可能也不知道呢?”
徐櫻就收回目光,不看她了,只淡淡說了句:“快吃吧,吃完楊花兒洗碗,我先燒水洗澡。”
說完人走了,把紀茹芳留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心裡五味雜陳,越想越理虧。
只是龍抄手是真的香,那入口爽滑又溫暖的東西,讓她漸漸把一天的疲憊、心酸、難受、無奈都忘了,到最後,就剩下滿心的滿足熨帖。
等楊花兒關門回家,她也回了後院兒,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徐櫻也早上牀了,正窩在被子裡看書。
她倆住的是個院子,不是窯洞,當初想着她都是十三歲的小姑娘了,紀茹芳怕她不習慣跟人睡,就把原本放在倉庫那頭的一張牀搬過來,稍微維修一下,給徐櫻在裡頭另搭了一張牀。
那會兒她問徐櫻有啥要求,小姑娘就問她說:“能不能給我搭個幔子,有塊布遮着就行。”
紀茹芳想着小姑娘必定是認生,想也沒想就弄上了,這會兒她就後悔了。
徐櫻躲在幔子裡,只能從外面看到個身影,卻看不到她表情神態,紀茹芳就是想跟她聊聊天,談談心,好好的說道說道,都不知道該不該?
站在屋裡老半天,愣是一個字沒憋出來,反倒徐櫻在裡頭催她說:“洗澡水快涼了。”
“哦!”
紀茹芳回過神,不情不願的拿換洗衣服去洗澡。
快到門口了,纔沒用的叮囑徐櫻一句:“你早點兒睡。”
其實就是廢話。
要不是怕費煤油燈,徐櫻從來都沒早睡過。
來這兒第三天,她就從收廢品的那兒搞來了初中的課本,現在每天晚上都要看一陣,白天的時候,則用來看她書架上那些生土的書,這幾天看的那本她還教她認識字,是《隨園食單》,還說現在買都買不到的。
回憶着徐櫻,紀茹芳就忍不住笑。
總覺得老天爺待她好,給了她這麼個好閨女,除了性格冷點兒倔點兒,真是好的她都不敢想!
有她的快樂,足夠抵消她這一天在她嬸子那裡聽到的尖酸刻薄的話,和紀三兒避而不見還故意搞壞三輪車害她一頭栽進路邊的深溝裡,差點兒摔死的痛苦了。
而徐櫻好像也真的就是發發脾氣,第二天開始,該忙忙,該說笑也說,一切正常。
下午她讓紀茹芳休息,帶着楊花兒又去了趟供銷社。
頭一次買來的東西挺多,但新鮮蔬菜、肉類並不多,加上沒料到客人突然增多,還有人提要求,不得不提前去採購。
可供銷社的社長都因爲她直接被報到上級,當天就開除了,供銷社裡其他人就更不敢爲難她,連銷售員也殷切備至,她問什麼就打什麼,採購十分順利。
唯一的困難就是指標剩下不多,頂多三五天以後,他們就得繼續想辦法。
這事兒紀茹芳心裡知道,卻沒數,只能天天抽空往紀三兒家跑。
可惜一個禮拜過去,眼看着生意越來越好,紀茹芳都不得已把工資提了二十五塊,紀三兒家卻咬定了,就要三十塊!
而且她嬸子還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專門跟紀茹芳請了病假,笑眯眯告訴她說:“芳兒啊,嬸子也是懂法的,也知道三兒不能曠工,曠工就得開除,到時候你還得多給他工資,所以特地跟你請個假,你可別跟他一般見識,你也知道他就是個混蛋玩意兒!”
紀茹芳當場差點兒連假笑都維持不住,堵着一口氣出來,躲到水渠邊兒哭了一頓,才紅着眼睛回來。
李玉華看在眼裡,就是冷笑:“紀經理,你要實在頂不住,給他加工資不就得了?”
楊花兒正看着她紅眼眶心疼呢,忍不住就回嘴罵人:“李玉華,閉上你的爛嘴能死啊!”
“楊花兒,你罵誰爛嘴?”
李玉華頓時急了。
楊花兒還就不讓她了,叉着腰罵:“就罵你爛嘴!欺軟怕硬、不分好歹,早晚連牙帶舌頭都爛光了!”
李玉華被罵的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兒當場翻白眼,好不容易緩過來,撲過來就朝着楊花兒臉上打,一邊打一邊喊:“我撕爛你的臉!”
話還沒說完呢,就覺得膝蓋後面突然被人踹了一腳,整個人往前一撲,哪怕儘量用力撐着,也直接跪在紀茹芳和楊花兒面前了。
她疼的“啊啊”嚎叫了兩聲,纔想起來看看打人的是誰?
一回頭,正撞上徐櫻冷冰冰的臉。
她心裡不由得一個激靈,卻還是強撐着怒氣衝衝問:“徐櫻,你想幹啥?!”
徐櫻沒理她,仰着頭皺着眉頭看紀茹芳。
紀茹芳就知道,她這是氣她軟弱可欺,又讓親戚給算計了。
這回她也的確心涼了大半,就解釋說:“我說了,再等一週,他再不回來,我就開除。”
指標能撐三五天,她就給人家一週!
別說徐櫻,這回楊花兒都快讓她給氣死了!
可眼看着徐櫻都沒說啥,她也只好憋着火兒,先好聲好氣的把紀茹芳哄回後院裡。
前面李玉華已經爬起來,滿臉羞憤的瞪着徐櫻,質問她:“我好歹也比你大幾歲,你灰頭土臉的進來,也是我幫你說情,給你打掩護,讓你留下,你就是這麼報答人的?”
徐櫻當沒聽見,轉頭就走。
李玉華更氣了,一瘸一拐的追上去,一把扯住她,咬牙切齒的威脅:“你走啥?我告訴你徐櫻,你今兒要不給我道歉,我明兒就把你的事兒說出去!到時候,你連戶口都沒了,我看你還怎麼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