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親了,一家人沒有別的事了。錢淑蘭就每天帶領全家人下地澆水掙工分。
因爲這次種的都是紅薯。隊里人又少。所以三天澆一次,也輪不過來。
但,地裡的紅薯快要熟了,這可是明年大家救命的口糧。
錢淑蘭不敢大意,帶着家裡所有人,就連六歲的正軍也不例外,全部下地掙工分。
大人們用扁擔挑水。小孩子們用葫蘆瓢舀水澆紅薯。
日子過得飛快。
下完霜之後,就是收紅薯的好時節。這時候的紅薯比較甜。
收紅薯的時候一定要輕挖、輕裝、輕運、輕卸,防止薯皮和薯塊碰傷。
但,比較悲劇的是,隊裡的工具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
刨紅薯用的刨鏟卻只有十來把,錢淑蘭也只領到一把。
錢淑蘭便把之前她偷過來的工具全部丟到倉庫門口,然後引倉庫保管員去看。
倉庫保管員發現之後,立刻去叫大隊幹部過來。
大家紛紛想起之前鬧鬼的傳聞,“這些該不會是孫家村丟的那些吧?”
錢淑蘭彎腰上前,“你看這上面還有孫家村的標記呢。”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討論這些工具要不要還回去。
錢淑蘭撇嘴,語帶嘲諷,“還給他們?他們也是把工具送到上面去鍊鐵。咱們還不如留在自己生產隊。起碼這些農具能發揮它們應有的作用。”
大家面面相覷,顯然很心動,只是面上有些不好看。霸佔別人東西的事兒到底是不好看也不好聽。
錢淑蘭笑着道,“這東西又不是咱們偷的。這是老天爺送給咱們呢。咱們可沒做錯什麼。”
衆人一想也是。這工具確實不是她們偷的。她們頂多就是沒有上交而已。算不上有罪吧。
最後,大家一致決定把工具據爲己有。爲了怕這事擴散出去,臨時大隊書記還讓大家簽了一份保證書。
當然,這是在錢淑蘭隱晦的提醒之後,才弄出來的。
隊裡有幾戶人家跟孫家村是沾親帶故的,難保不會有人把這事泄露出去。她還是防着點的好。
有了工具之後,這刨紅薯的速度可就快多了。
刨紅薯這種活看似大人小孩都能幹,可幹一會兒,小孩子就受不了。這手上的力度是非常考驗人的。
錢淑蘭就讓孩子們幫忙撿紅薯。
因爲是按壟數來計工分的,所以大家都沒有偷懶。
大人一人刨一壟,小孩子們就跟在後面撿。
因爲工具不夠,小梅這麼大了,也只能跟在後面撿。一個個往地頭扔,堆成小山再找隊裡的板車運到打穀場。
如果被記分員檢查到地裡還有剩下的紅薯會被扣工分。所以大家都注意着呢。不過,因爲男人們都到鋼鐵廠鍊鋼了,也不知道記分員還會不會像往年那樣檢查得非常仔細。
不管了,還是按照以前的來吧。
雖然錢淑蘭也是記分員,但是,她不能檢查自家的地。得要讓別的記分員過來檢查,就是爲了防止有人以權謀私。
不過,現在的工分已經不是原先的八分和十分了。比之前翻了一倍。這樣極大的鼓舞了社員們的幹勁兒。
錢淑蘭是負責運紅薯的。她以前從來沒有刨過紅薯,稍微不注意就能把紅薯給刨爛了,倒不如拉紅薯,還算是物盡其用。
因爲隊裡的驢車,牛車和馬車都被大鍊鋼徵用了,所以她這身力氣拉板車倒也挺好。
有那年紀輕的婦人看到錢淑蘭一把年紀也要拉板車,擔心她會閃着腰累着自己。
錢淑蘭卻擺擺手,一臉的自信,“沒事兒,現在是關鍵時刻。咱們可不能掉鏈子。這些紅薯要是不收上來,咱們明年可是要餓肚子的,我全人累一點算得了什麼。”
大家都對她這精神很佩服。
但,很快大家就發現錢嬸子真是寶刀未老,拉起板車來比那小年輕還利索。沒一會兒,就把她們遠遠甩在後面了。
對於老王家一天就能掙到一百五十六個工分都心悅誠服了。
她們家現在一共是五個大人:錢淑蘭,孫大琴,李春花,周雪梅和王丹娜。在平時,除了王丹娜能掙7個工分,周雪梅掙10個工分,其他人都是8個工分,一共就是41個工分。
一共四個半大孩子是:正康,正國,小梅和小荷。掙得都是7個工分,一共是28個工分。
剩下三個小蘿蔔頭是:小桃,小蓮和正軍。以前從來沒幹過活,要是幹過也能拿3個工分,一共是9個工分。
加起來一共是78個工分,現在翻了一倍,就是156個工分。
其中錢淑蘭的力氣比較大,再加上她有空間,一人幹得活是別人的兩倍,要不是怕大家看出異常來,她一次就能把紅薯運完。
不過,小桃的力氣也不小。
錢淑蘭把紅薯拉到打穀場的時候,小桃一個十歲大的孩子,毫不費力就把比她個子還高的麻袋舉起來。
把其他人都震懵了。紛紛說這孩子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周雪梅瞧着心裡別提多舒坦了。
之前,因爲小桃生着病,村裡人說什麼的都有。多數都說小桃養不活。
誰成想去了一趟北京,就能把病治好了。而且是脫胎換骨的好。
她覺得驕傲的同時,對婆婆更加感激了。
這邊,錢淑蘭拉着板車到了打穀場。
現在紅薯的保存有三種方法:挑好的紅薯下窖、出(刨)爛的擦片曬乾和擦粉。
第一種:挑好的紅薯下窖,是原先大多數人家的做法。但現在是吃食堂的,隊裡沒有那麼大的地窖,現挖也來不及,更何況也沒人有空挖。把紅薯放在社員家裡,大多數人又不放心。所以這個方法直接排除了。
第二種:擦片曬乾,因爲曬乾的紅薯比較容易發黴,所以這個儲藏方法只能用於那些被刨爛的。
現在只剩下第三種了。
好在隊裡是有專門的擦粉機。這玩意還是隊裡花了大價錢從縣城農機站買來的。平時用的時候,非常愛惜。用完之後,還得把機子擦得一乾二淨才行。
這擦粉的步驟十分簡單。
第一步:先把紅薯洗乾淨,然後把紅薯倒到擦紅薯機裡。
第二步:用水桶裝紅薯渣。
第三步:洗粉,在一口大缸放兩根木棍,上面擺着篦子和篩子。把紅薯渣倒進篦子稀釋、攪拌,讓粉溶到水裡和渣分開。
第四步:把紅薯渣裡的水分擠幹了,擠出粉的紅薯渣倒到簾子上,攤開暴曬。這個粉就是紅薯粉了。
至於,剩下的過粉水澄上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和下面結塊的澱粉處的水起出來,用容器盛住,放幾天就變酸了,這就是紅薯漿,可以做漿麪條。
不過,大多數都是把澄下去的紅薯粉剜出來。這時的紅薯粉就可以擦涼粉了,當然,晾曬後的可以慢慢地擦涼粉吃。用棒槌敲打紅薯粉可以使它結的瓷一些(結實)。
第三天,把控乾的紅薯粉切塊放在紙或者塑料布上晾曬,晾乾了就叫“乾粉”。可以擦涼粉、做菜湯勾芡,多數是漏粉條兒!
錢淑蘭以前跟奶奶學過做紅薯粉,味道特別好。
王家村生產大隊的打穀場非常大,比前世她上大學時那操場還要大一倍,打穀場的右邊就是魚塘,魚塘旁邊就是隊裡唯一一口井。
錢淑蘭到的時候,直接把一車紅薯倒在井邊,那裡已經有許多個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彎着腰刷紅薯。
看到她過來,正在刷紅薯的柳月琴擡頭看了一眼,然後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聲音老高,“我說三弟妹,你咋幹這個活啊?當心把你腰給閃了。”
錢淑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笑着回道,“沒事兒!”
不等柳月琴再勸,蹲在她旁邊正彎腰幹活的老太太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守東他娘,你可別勸人家了,人家還年輕呢,哪比得上你我,都是土埋半截的老人了。”
柳月琴有些尷尬,忙打哈哈,“三弟妹,大嫂不是這個意思,她就是擔心你閃着腰。是在關心你呢。”,這話說得她自己都不信,越說越小。
錢淑蘭探頭朝那人看去,哦,原來是她!這人是王守泉的親孃,名叫何翠蘭,跟原身有過幾次矛盾,已經十幾年不來往了。不過,就錢淑蘭看來,都是原身愛佔人便宜,才導致兩家疏遠的。
錢淑蘭笑着看何翠蘭,彷彿絲毫沒有在意她話裡的意思,聲音很溫和地道,“大嫂,我說你氣性那麼大吶。十幾年了還沒消氣,你是想把自己憋成青蛙還是咋地?”
何翠蘭被她氣得不清,剛想開口。
錢淑蘭彷彿沒有看到她的變臉,狀似很關心地接着問,“對了,大嫂,我給守泉那孩子做的口罩,他戴着咋樣啊?”
何翠蘭愣住了,有這事嗎?她怎麼不知道。不過,男人們去鋼鐵廠都好幾個月了,連中秋都沒回來,她怎麼可能知道?只是,錢淑蘭不可能說這樣的謊話,等人一回來就會被拆穿,錢淑蘭應該不至於這麼無聊吧。當下就有些尷尬了。訥訥地不說話。
柳月琴見何翠蘭不說話,忙打圓場,假意地朝錢淑蘭嗔道,“我說三弟妹,咱倆好歹也是實在親戚,你給守泉做口罩,就沒想着咱家守東啊?”
錢淑蘭笑着道,“誰不知道你柳月琴是咱們王家村第一巧手。我家春花那三腳貓的功夫哪裡敢到你這關公面前賣弄。我可是聽三哥說,你給守東那孩子做了好幾個,就連他也有份。他給我們上課,掏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我們可都瞧見了。你可不別不承認。”
柳月琴被捧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面上卻還是謙虛着,“哪裡,他就是愛顯擺。”
兩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兒,錢淑蘭嘆了口氣,“咱們隊老得老,小得小,年青能幹的媳婦子還是太少了。趁着我還能拉動的時候,幫着乾乾,等幹累了,我就幫着擦粉。不會累倒自己個兒的。”
柳月琴忙囑咐一聲,“那你可小心着點,覺得拉不動了就過來幫着洗紅薯。”
錢淑蘭點頭應了,然後拉着板車就走。
一直默不作聲的何翠蘭突然說了一句,“這人就是脾氣犟。聽不進人勸。十幾年了,還是老樣子。”
柳月琴知道大嫂是個心善的,她這是服軟的意思了,忙笑着給她遞臺階,“我看三弟妹是改好了。連口罩都捨得送出去。估計是有心跟你修復關係呢。”
何翠蘭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沒說什麼。十幾年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再拿出來說一遍,別人還會說你小氣。
既然,她都主動湊上來了,何翠蘭覺得自己要是再端着,也太小家子氣了,還是原諒她吧!心裡也在暗暗尋思,是不是該找個像樣的東西還回去。
自己可不是那喜歡佔人便宜的人。
因爲人手太少,收紅薯又很緊急,畢竟接下來還要犁地,種小麥,所以大家不敢耽擱。
晚上看不清刨紅薯,大家連夜把白天來不及運的紅薯往打穀場上運。
錢淑蘭便把之前空間裡堆的東西提前放一些到自己屋裡。牀上堆得到處都是,好在家裡沒有玻璃窗,從外面根本看不到屋內的情況,要不然,她還真不敢這麼做。
趁着天黑大家不注意時,錢淑蘭就把紅薯放進空間裡,然後運到打穀場。
當然,錢淑蘭也會幫着其他社員一起運。
最終,忙得暈頭轉向的她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運了幾回,就把紅薯給運完了。心裡也在感嘆有人幫忙就是快。
運完紅薯後錢淑蘭回到家裡,之前她就指揮小梅帶着幾個孩子回來燒水。
現在熱水已經準備好,她立刻招呼大家過來,“洗漱好之後再睡,要講個人衛生,要不然會生病。”
雖然大家很累,可婆婆太有威懾力,不敢不聽。
按步就搬地洗漱之後,衆人倒頭就睡。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李春花就起來做飯了。
今天輪到她了。小梅起來幫她忙。
錢淑蘭之前就讓她們做好了煎餅,被她保存到空間裡去了。
即使別的東西暫時被清出來,這東西也沒拿出來,就怕長了黴。
今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都已經十一月份了,天還這麼熱,一點也不像以常霜降之後就降溫。
所以,今年的紅薯不如往年的好吃。
吃完飯後,錢淑蘭帶着三個媳婦和孩子一起下地。
一連十幾天都是這樣跟時間賽跑。
等到紅薯全部從地裡收上來的時候,錢淑蘭只覺得自己的腰都要斷了。
收上來之後,大家全部都到打穀場幫忙,洗紅薯,擦粉,晾曬,忙得熱火朝天。
託今年天氣的福,整個秋收都沒有下過一滴雨,紅薯粉曬得很乾,收進麻袋,存進生產隊的倉庫裡。
等大家幹完這些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有那大隊也許是因爲相信那畝產萬斤的瞎話,地裡的紅薯就這麼扔在地裡也不去收。
錢淑蘭嚴禁小孩子跑去挖。
雖然,她也覺得丟在地裡可惜,可她卻不能讓孩子去冒險。要是被人逮到是要被批鬥遊街的。她可不想家裡出現這樣的事。
不過,孩子們不能去,她卻不用擔心。
夜裡,錢淑蘭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時候,一個人跑到紅薯地去收紅薯。
她有空間在手,如果有人過來,她直接躲進空間裡就行,一點危險也沒有。等到了明年,她再用這些紅薯救人,也好過爛在地裡。
當然,她之所以敢這麼做,也是因爲她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到最後,村子裡的婦女看着那些紅薯就這麼爛在地裡,實在忍不住了,偷摸跑到隔壁隊去挖,偷一半留一半。
錢淑蘭有些無語,這不是擺明告訴人家,你偷了人家的紅薯嗎?
錢淑蘭直接把她們留下的紅薯收進空間。
但,她顯然沒想到孫大琴居然也有膽子去偷。
而且,還被她看見了。更要命的是,不僅是她一人看見了,還有村子裡的人也一起看見了。
錢淑蘭躲在空間裡看着她認識的幾個婦女正在偷偷摸摸挖紅薯。
回到家裡,錢淑蘭原本想讓孫大琴收手,可緊接着她就愣住了。孫大琴根本就沒有把紅薯拿回來。
她明明看到孫大琴去偷紅薯的,爲什麼孫大琴卻空手回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錢淑蘭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第二天,錢淑蘭偷偷跟在孫大琴後面,想知道孫大琴每天偷完紅薯之後,究竟把它藏在哪兒了。
很快,她就弄清楚了,原來,孫大琴把紅薯直接埋到他們家新屋後面的自留地裡去了。
當然,現在已經不是他們家的自留地,已經屬於隊裡的地了。
之前種了紅薯,收完之後,地就空在那裡。
孫大琴埋在那裡,一點也看不出來。
錢淑蘭心裡暗自猜想孫大琴把紅薯藏在這兒,是想等正康幾個吃不飽的時候再拿出來哄孩子。
所以,並沒有打算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