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八兒情史
“峻哥哥……”龍八向着敖峻的方向靠過去,他露出兩顆小白牙來對着敖峻笑:“我有點明白,爲什麼那些大詩人看到什麼花啊月啊的就喜歡作詩了。”
敖峻側過頭來看了看他,嘴角不禁露出一分溫柔的笑意:“怎麼,小八你也想作詩了?”
龍八確實是有那麼點兒詩興大發的意思,可嘆的是肚子裡墨水都是別人的,他自已沒有那個信手拈來的能耐,笑嘻嘻地左顧右盼了一陣,搖頭晃腦地道:“荷葉圓圓……”
敖峻已經笑了:“——像大餅?”
龍八不依了,他伸手去撓敖峻:“峻哥哥你也來欺負我……”
他聲音軟軟的,完全是撒嬌般的語調,敖峻於是不爭辨也不躲閃,任由他撓了兩下,一點也沒覺得疼,只是很癢,不禁笑道:“別鬧了,小心把船弄翻了栽進水裡。”
那船本來就小,龍八這一動,立即就搖晃得厲害。龍八纔不理會這個理由:“大家都是龍,誰還會怕水?”
敖峻道:“你的點心要是掉進水裡可就全化了……”
龍八這下不吭聲了,老老實實的坐回去。隔了一會道:“荷葉圓圓像玉盤……”再隔了一會龍八又小聲道:“玉盤圓圓裝大餅……”
敖峻低頭忍着悶笑,等着聽下一句是什麼,可是等了半天龍八卻沒聲了。他回過頭去,只見龍八半躺在船艙裡,頭依在靠近自己這邊的船舷上,正仰面看着自己。
他烏黑的圓眼睛裡映着頭頂的藍天白雲,還有荷葉叢中低頭看向他的自己,清晰得毫髮可辨,令敖峻一時有幾分恍惚。
耳中聽得龍八輕輕道:“峻哥哥,有水路通到你那兒麼?等到我們回家的時候,能不能也這樣划着小船帶我回去呢?這兒的荷花可真美,難怪常洙哥哥喜歡在院子裡種荷花,我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划船,好像除了你我之外,什麼煩惱什麼麻煩事都沒有了……”
他的話喃喃地還沒有說完,敖峻放了船蒿,俯身朝他親了下來,這個吻突如其來,略有些霸道和猛烈。直親得龍八快透不過氣,亂舞着手腳終於推開了敖峻才得以喘息。
龍八被吻得氣喘吁吁,敖峻氣息也有些粗重,他將手按在龍八肩上不容他亂動,低頭看着他道:“……你這是在示意我快去提親,好早點將迎你進門麼?”
龍入頓時愕然,隨即一張白玉般的俊俏小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敢對天發誓,自己就是那麼隨口的一說,絕對纔不是敖峻理解的這個意思。
他瞠目結舌的工夫,敖峻又問了:“你想坐着船過門?不想坐花轎麼?”敖峻邊問邊盤算着,反正倆都是龍,坐船迎娶貌似也挺合適的,不過龍八這要求也實在不高,一葉小舟就滿足了,搞得挺像私奔似的,不過現在這情形,似乎確實挺像是私奔……
龍八見敖峻似笑非笑,眯着眼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裡有些打鼓,腦子裡卻不由得想像了一下敖峻來迎親的畫面。他在京城裡住了這麼久,也見過街上凡人們迎親的場面。知道新人都是一人坐轎一人騎馬的。坐轎子的那個頭上還得頂塊紅抹布,外頭吹吹打打還放着鞭炮,十分的熱鬧,坐在轎子裡想必什麼都看不到。而且龍八覺得戴着大紅花騎馬是那麼的風光!
龍八脫口而出道:“我不坐轎子,我要騎大馬,轎子讓給峻哥哥你坐吧。”他覺得敖峻一貫都讓着他,誰騎馬這等小事定然不會和他搶。
誰知敖峻聽完這臉臉色就微微變了,他陰晴不定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略顯單薄的小身板,最後不由分說又壓了下來,狠狠堵住了龍八的嘴。這一翻又險些親得龍八背過氣去,敖峻這才鬆開他,嘖地笑了一聲,淡淡道:“就你還想騎馬,反了你了!別的什麼都可以,這個不行!你給我乖乖坐着轎子過門!”
龍八看他神色分外嚴肅認真,便知道自己爭不贏,想了想悻悻道:“那還不如坐船呢……”
敖峻笑了笑道:“那你是答應了?我這番回去就修書向世伯提親,想必你爹定然不會拒絕。”說着又湊過去親了親他。
龍八連忙搖頭道:“我,我纔沒有要你修書呢……”
敖峻哪還理會他分辨些什麼,又想起他最初的說的什麼沒煩惱,伸出手指蹭蹭他紅透的臉蛋,感受少年細腳皮膚傳來的滾燙,輕輕道:“你剛纔說,在這種地方煩惱沒了,你有什麼煩惱?嗯?”
龍八吭吭了半天,最後在敖峻的目光裡不得不屈服,小聲道:“這幾天我想你了……”
敖峻也是喜上眉梢,笑道:“我也天天想你。”說着又親了下來。
龍八被親得有些暈陶陶,看着敖峻還有些意猶未盡,他覺得敖峻這是隨便尋個藉口目的就是爲了把自己悶死吧。忙從船這頭爬到另一頭,一邊對着敖峻道:“峻哥哥,你別鬧啦,一會弄翻了船,泡壞了我的點心!”
敖峻笑了笑,覺着這也算是把親事說定了,心下暗喜,來日方長可以慢慢吃,也不計較眼前這點豆腐。轉身掬一捧水洗了把臉,拿起竹蒿接着划船,不多時已來到大澤深處,他們在船上吃了一頓簡單但溫馨的野餐。敖峻尋了荷葉最盛的地方停船,在船邊隨意豎了根魚竿垂釣,龍八半躺在船艙裡,將腦袋枕在他的腿上咔嚓咔嚓的吃東西。
敖峻垂釣不過是做做樣子,午後的太陽雖然暴烈,被荷葉遮擋之後只除下舒適的溫度,微風裡包含着荷葉荷花混合後的獨特清香,他享受着此刻的寧靜與溫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曬着太陽昏昏欲睡的龍八說話。
龍八有點眼睛都睜不開的意思,但是惦記着敖峻只能停留這一天就要走,卻是怎麼也捨不得睡午覺。
龍八撐着發沉的眼皮,左右地晃了晃腦袋,想使自己清醒一些。他探頭順着垂釣的魚線向下望去,突發奇想道:“……這裡不知道能不能釣到烏龜呢?”
敖峻臉微微黑了一下,苦笑道:“你能不能不要提烏龜?小心把玄青給招來了。”當真是說神神到,他能感覺到烏龜的氣息來到這大湖裡。當然敖峻有先見之明,早已屏蔽了周圍的神識,大湖這麼大,任憑玄青游到天黑也不一定找得着荷葉深處毫不起眼的一葉扁舟。不過約個會被人連番攪局,這種滋味可不是讓人心情愉快的一件事情。
龍八吃了一驚,本能地左右四顧,放眼看去都都是荷葉荷花,並沒有烏龜的身影,龍八這才鬆了口氣,裝作不經意地把裝着茶點的盒子往自已身邊挪了挪:“烏龜在哪裡啊?”
敖峻指了指頭上,龍八吃了一驚:“他在天下?大白天的他也敢在天上飛?不怕被當作妖怪捉起來麼?”
敖峻道:“他可以再用個隱身術。”
龍八訕訕摸了摸頭,暗怪自己遲鈍,他沒好意思說自己只有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纔敢飛一飛,大白天一直都是用走的,現在覺得自己腳掌都走出繭子來了。
不過現在不是擔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有些擔心:“烏龜在天上,不會看到我們吧,這船這麼小,要是再加上他一個,會不會沉了?”
雖然被玄青看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敖峻顯然也不希望這個可能成爲現實,他一擺手,兩旁原本就高過人頭的荷葉聚攏過來,將小船上方遮得嚴嚴實實,兩人彷彿置身在一頂綠色的大帳當中。
龍八四下看了看,拍手道:“這個好,這樣夏天也不怕熱,回去了也讓他們造條小船,我晚上可以趁着船在水上睡覺。”
敖峻道:“你也不怕蚊子咬。”
龍八笑嘻嘻地答應:“不怕,我變成龍睡隱身睡在船上,蚊子叮不進我的鱗。”
敖峻心想你一個假太子要是上了船再使個隱身術不見了,還把把那些宮女太監都嚇掉了魂,只會以爲你是落了水,要忙活着滿池子給你撈/屍呢。他換了個話題,皺眉道:“常洙不是管着他不得離京麼?他怎麼出了京城到這兒來了?”
龍八‘哦’了一聲,想了想道:“那可能是常洙哥哥今酒還沒醒,所以沒有管他吧?”
敖峻雖然知道昨天常洙抓着烏龜灌酒的事,卻不知常洙竟是醉了,不由得吃了一驚,急忙道:“醉了?常洙酒量雖好但酒品可不怎麼樣……”
龍八十分隊伍地點頭,想了想向敖峻告狀道:“常洙哥哥應該是醉了吧!他昨天抽了我好幾尾巴,拿我當馬騎,掰我的角,扯我的龍鬚……”
認知敖峻聞言卻鬆了口氣,微微苦笑道:“這些都還算好的……你以後見他喝酒就躲遠些。”
龍八這下有些傻眼了,這樣叫作還算好,那不好要成什麼樣,他想到昨天常洙哥哥被皇帝令人扶走了,而常洙老龍之前還威風凜凜地提着三尺青鋒叫囂着要削了皇帝伯伯的狗頭……
龍八想到這裡害怕起來,國師的身份再高高在上也不代表他有弒君的權利,要是真出點什麼事,與常洙老龍的能耐,要逃跑那是易如反掌。當然常洙老龍定然是不屑逃跑的,他說不定一身衣帶當風白衣飄飄地站在上風口,手裡拎着滴血的寶劍猖獗大笑,笑中時不時再摻上個酒嗝:‘區區爾等凡人也敢前來送菜,來一個本座殺一個,來兩個本座殺一雙……’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老龍做了這樣的事,就算不跑路這個國師也肯定是做不下去的了。到時老龍拍屁股走了,豈不是要把他一個人留在皇宮裡獨身一人孤軍奮戰?這前景想想都太令人心碎了。
龍八變了臉色,連拉着敖峻,急得都快哭了:“敖哥哥,那我們快回去看看吧,昨天常洙哥哥醉了以後,是皇帝伯伯把他帶走了,萬一要是出點什麼事那怎麼辦?要不然常洙哥哥怎麼今天都不管玄青了……”
敖峻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不過他想到的和龍八所擔心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伸手拉住着急上火的龍八,沉聲道:“……沒事兒,你以後少過問那兩人的事兒!”
龍八向來是很聽他的話的,示過這時十分不解,因而顯得有些遲疑,張着烏溜溜圓潤的眼睛看着敖峻道:“爲什麼?他們怎麼了?”
敖峻看着他沉默了,這事沒有真憑實據能亂說麼?說了你能懂麼?
好在龍八從他的沉默裡捉摸出了點什麼,訕訕地摸着頭道:“這個不能說麼?”
敖峻鬆了口氣,摸着他的頭道:“小八乖,別管他們兩,摻合他們的事,不會有好果子吃。”
龍八似懂非懂地佔了點頭,過了一會卻又忍不住輕輕問道:“峻哥哥,常洙哥哥是不是真有點喜歡皇帝伯伯的,可是皇帝伯伯就快,就快……病死了啊?那隻剩下常洙哥哥一個他皆不是很可憐?”他一來對皇帝有幾分孺慕之情,二來替常洙感慨,說着說着,不禁都眼淚汪汪了。
敖峻見了,自然要先在心裡沾沾自喜地感嘆一聲自家小八的善良,又設法安慰他。敖峻道:“你別難過了。那位堂兄是從來不吃虧的,別看他和天子客客氣氣,表面上不冷不熱沒有什麼,他可把皇帝身後轉世的身世都打探明白了,準備趁來世皇帝還年幼無知,正好搓扁捏圓的時候下手,好生調/教到他滿意爲止。你不用爲他白操心。”
龍八的眼淚收回去又滾出來,他這次吸着鼻子,口風卻立馬變了:“那,那皇帝伯伯不是太可憐了?常洙哥哥真是壞死了。”
敖峻點頭贊同道:“那皇帝是挺倒黴的。落到常洙手裡,也不知來世會變成什麼樣。”話雖然這樣說,但他卻顯然沒有半點要插手相幫的意思。
龍八自己琢磨了一會,難得地突然靈犀一動,他吞吞吐吐地道:“其實,常洙哥哥和皇帝伯伯,還是有點哪什麼……奸/情的吧?”
敖峻並不因爲龍八會用奸/情這個詞而勃/然,他這時反而有點欣慰地想,小八總算是有點兒開竅了,都知道什麼是奸/情了,明白了奸/情,想來很快也會初/懂人/事了,敖悛在內心頗爲老淚縱橫,等這一天多麼的不容易啊!
兩人各懷着心事,彼此不知所謂的各自噓唏了一番。敖峻又告誡了龍八不要去摻事常洙老龍的事,龍八也乖乖地點頭答應。
這番話說畢,龍八也算了卻一樁心事,龍八隻覺睏意上涌,他打了個呵欠,提了提一旁的魚線,只見上面空空如也,不由得有些掃興,也再沒了學着敖峻釣魚解乏的興趣,轉頭對敖峻道:“峻哥哥,你別釣魚了,這兒的魚都不肥,你昨天連夜回來,一定累了,這艙裡還有些位置,你來躺着休息會兒吧。晚上還要辛辛苦苦地飛回去呢。”
這明明是他自己想睡覺,不過這話也確實出自真誠,讓敖峻頗爲貼心,更覺得自家小八記得嘀咕要吃這要吃那,多少也會關心人了,這也是長大一些的徵兆嘛。
而且睡覺這個詞,實在是有着令人瑕想的美好琦/念——哪怕龍八的睡覺,是單純的靜態的睡覺。要成爲動態的睡覺,那還有些遙遠。
敖峻也不推辭,進艙來與龍八並排船下。船艙不大不小,剛好能容兩人並排,等敖峻一躺下來,龍八立即湊過來,挪了個舒服的位置,枕着敖峻當枕頭。
龍八早先的衣服被他鋪在身下,敖峻再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兩人身上。
雖說是大白天的,不過換了一番如此幽靜別緻的環境,這樣單純的挨在一起睡覺也別有曖/昧親暱。敖峻看了看窩在自己懷裡抱着點心開始閉眼打呼的龍八,先是給他撩撩頭髮摸摸臉,見龍八沒啥大反應手就順着脖子肩膀一路摸下去了。龍八動了動,小船跟着晃了晃。敖峻忙停了手,好在龍八並沒醒過來。
敖峻在心裡開始後悔應該僱條大點的船,這麼小的船,你說就是想揩點油,稍稍一動就晃盪,很容易把龍八晃醒,更比更進一步的做點什麼了。
不過敖峻還是挺守規矩,暫且也就是摸一摸。覺得在這地方要是那什麼不成了野/合麼,不過小船這麼晃,似乎也挺特別……敖峻開始在心裡想,自己回家去造個大湖種滿荷花也挺不錯的,等把龍八拐回去,到時帶着他去遊湖,橫豎是在自己家裡,不論他想做點什麼都不算野,早晚有一天把今天的份連本帶利討回來。
他這般想着,原本是想稍息片刻,但龍八的小呼嚕在耳邊輕飄飄地一起一伏地響着,聽得久了非但不覺得吵還挺催眠,不知不覺讓他敖峻摟着龍八,也美美地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