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戈壁之上,是夜幕灑下來的紅光。一輪紅月從夜幕之上隱在了夜幕之中,荒漠上的人們擡頭望月,都會看見一個比往日要大上很多的月亮。也不知是月亮的高度下降了,還是他們的海拔升高了。
紅月低垂,在世俗和魂客世界裡都不是什麼不祥的徵兆,但此時人們卻感覺到漫長的壓抑。
道德宗三元尊師盤腿坐在飛行魂器上,懸浮在夜幕下,閉目養神。他手握着拂塵,很隨意的放在膝蓋上,看似閉上了眼睛,其實密切的主意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在他不遠處的戈壁上,有一個緩緩流轉的漩渦。這裡是通往魔宗的某個入口,賀順正是從這裡下去的。
三元尊師在這裡等待着兩位師兄的到來,也在等待着賀順能儘早出來。
道德宗此次由三元尊師領隊精銳弟子下山,名義上是爲了弟子們的歷練,實際上也是在打天災之象降世時所誕生的寶貝的主意。只不過要想真正的得到寶貝,在荒漠的這次風雲際會中分一杯羹,真正要靠的肯定是他們這些尊師的力量。所以他讓賀順下去完全只是爲了讓賀順歷練,而從沒想過賀順會找到什麼寶貝帶上來。
一縷陰風隨着從戈壁盡頭吹來的夜風傳來,三元尊師的眉毛微微一動,頓時將拂塵一揮,那魔宗入口上出現了一面綠色的大網,他旋即睜開眼睛說道:“還請留步。”
大網原本只是單純的綠色,可當一個陰神撞上去後便發出豔麗的綠光。那陰神受驚似的彈起來,在夜幕下亂竄,最後回到肉身。
那肉身一躍十里,來到了三元尊師面前,怒不可遏的說道:“哪有這種道理!這荒漠難道是你們道德宗的地盤麼!?”
三元尊師朝這人望去,見夜幕下這人身着一身暗紅底金紋長袍,袍子上修滿了山川河流,顯得悠遠大氣,彷彿這袍子本身就是一件魂器。
“原來是太荒教的朋友。”三元尊師道。
“算什麼蒜!三元老道,你難道不認識我了麼!”那人說道。
三元尊師定睛一看,捋須道:“原來是軒轅戰羽軒轅老弟。咦?數年不見,你修爲倒是精進的挺快,陰神已隱隱有了陽剛之意,莫非已到了陰神境巔峰期,衝至陽神境的緊要關頭?”
軒轅戰羽的神情極爲不爽,低喝道:“少在這裡埋汰我!我就算已到陰神境巔峰,在你這個陽神境強者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三元尊師微笑道:“老弟誤會了,我絕對沒有埋汰的意思。只是我想提醒你,衝至陽神境乃是頭等大事,你不好好閉關修煉,卻來荒漠這裡趟這渾水乾什麼?太荒之人素來雲淡風輕,想必不會對災難源那些寶貝感興趣吧?”
“我還真不感興趣!我受人之託來荒漠尋人。”
“尋什麼人?”
“我太荒教的一個小輩。”
“什麼修爲?”
“魂丹境。”
“那你就沒必要下去了。魂丹境的魂客若是下去,那肯定是凶多吉少。再說,以魂丹境的修爲,想必也是下不去的。”
“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軒轅戰羽說道:“快把那張破網拿開,我要下去找人!”
三元尊師無言。
軒轅戰羽怒道:“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三元尊師道:“不說話當然就是不願意的意思。”
軒轅戰羽脾氣的確很火爆,頓時用悶雷般的聲音吼道:“道德宗也太欺人太甚了吧!我是下去尋人,又不是和你們搶寶!”
“軒轅老弟不要誤會。你們太荒教對寶貝沒興趣,我們道德宗當然也不會感興趣。我不讓你進去,是因爲本宗的弟子已經下去了,他們都是一些小輩,我們這些前輩就不要下去影響到他們歷練了。”
“你這是什麼狗-卵邏輯!”
三元尊師的語氣柔和,但越是這種柔和便越顯得強硬。
“我們歷來就是這樣的邏輯,說不能進,那便是不能進。軒轅老弟,你想怎樣?”
“你!”軒轅戰羽本來就怒火中燒,被三元尊師這樣一激,頓時如同暴走的野獸,一副馬上要動手打人的樣子,大喝道:“太荒之人率性耿直灑脫,從不卑微屈於人下,你如此對我,我哪怕拼了性命,也要讓你承受怒火!”
三元尊師不屑的說道:“明知打不過還要送命,你這不是從不卑微屈於人下,而是蠢。”
說着,三元尊師捻指,冷靜的注視着軒轅戰羽,神情非常自信,彷彿只要他發起進攻,就能將他的進攻給消化掉。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三元尊師側側面洶涌而來。三元尊師反應極快,捻指一鬆,頓時從天而降一道綠色光柱,朝那洶涌的力量擊打過去。
砰!
戈壁上炸出一陣綠煙。綠煙散盡,是滾滾翻騰而起的黑霧。黑霧之中,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
“三元好大的威風,道德宗好霸道的態度!”
三元尊師眯着眼睛,等待着黑霧中人現身。
一陣夜風吹過,帶走了黑霧,夜幕下又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道身影頭戴斗笠,身上穿着和軒轅戰羽一樣的長袍,露在長袍外面的手上長滿了長長的黑毛,全身釋放出一股非常兇悍強大的氣場。
三元尊師只是朝那雙長滿黑毛的手背看了一眼,心裡就已猜到來者是誰,用有些詫異的語氣說道:“真是沒有想到,聞名於天下的八大妖王之一的天狼王,居然投身了太荒教。難道太荒教主撿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寶貝,能把你這樣的陽神強者也吸引過去?”
魂客世界有三大妖仙,八大妖王。這十一個修行者都是天地間的大魂客,是妖界百年來最爲出色的天才,每一個都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在世人眼中也是逍遙快活獨來獨往之人。無論是朝廷、燕王府,還是神秘的太荒教,亦或是天下第一仙宗道德宗,似乎都無法吸引他們投身效力。所以三元尊師非常好奇,天狼王爲何要加入太荒教?要知道,他道德宗除了宗主老和尚之外,明面上也只有他和兩位師兄三個陽神境強者。
天狼王是八大妖王之一,鳳凰是三大妖仙之一,每個人都是凌駕於這些仙宗之上的存在。似乎除了自己做主人,便不應該加入別人的門下。這也是世人最爲常規的邏輯。
因此,三元尊師便有此一問。
天狼王頭上的斗笠壓得很低,又是在夜幕之下,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臉。
他一開口,那沙啞的聲音彷彿讓周遭的空氣都顫抖起來。
“我天狼王自從族羣被滅,一直以來獨來獨往,世間萬物都不爲我所動。太荒教義逍遙自在,也沒用那麼多約束人的狗屁臭規矩,我想入便入,難道還要向你們道德宗打個報告不成?”
見天狼王來了,原本就底氣十足的軒轅戰羽頓時更加暴躁,怒喝道:“天狼王,道德宗欺人太甚,今天這魔宗我還是非進不可了!劉執事有教務在身,無法來荒漠,便把他侄女託給我照看,我得去找她。”
天狼王將手一招,那封鎖住魔宗入口的綠色大網頓時閃過一道血光,然後化爲氤氳的煙霧飄起。
“你只管進去尋人,這老道交給我。”
“多謝!”
“放肆!”見天狼王和軒轅戰羽旁若無人的對話,三元尊師眼中射出一道利芒,單手結印向魔宗入口處一點,頓時那入口上出現了一個太極八卦,再次將其封住。
“你是陽神境,我難道不是麼?莫非你以爲我天狼王是浪得虛名不成!”見三元尊師再次封住魔宗入口,天狼王頓時躍起,居高臨下對着三元尊師一頓隔空猛抓,頓時三元尊師面前出現了無數道鮮血淋漓的爪痕。
三元尊師連忙從飛行魂器上躍起,手中拂塵看似很隨意的擺動,其實已經使出了威力巨大的魂術。
天狼王身子突然一動,轉瞬間便來到了三元尊師面前,一掌抓了過去。
三元尊師左手將拂塵一抖,伸出右掌和天狼王相撞。
砰!
下一刻,天狼王又回到了原地。
他的掌中還是突突的冒着血光。
不是他的血,也不是三元尊師的血。
可當看見那道血光後,三元尊師的眉頭頓時一皺,連忙結印,驚道:“血輪術!?”
天狼王道:“你們道德宗也只有你那大師兄和我交過手,沒想到你也認識我這魂術。”
三元尊師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連忙使出魂術護體,但他的身體卻在綻放出一陣又一陣的紅光。那些紅光正在抽離他的精血、他的魂力,並將精血和魂力轉換成紅色的氣體,朝天狼王的身體飄去。
“這等邪魔魂術,簡直和那魔宗杻橿輪不相上下!你和魔宗邪物還有什麼區別!”
天狼王冷笑道:“過獎了。魔宗杻橿輪奧妙無窮,卻是我這血輪比不上的。自從人類得到了大道,在魂客一途上佔據了主導位置,歷來就視其它種族爲邪魔。歷史上不知屠殺過多少妖魔鬼怪。若不是這百年來我妖族爭氣,出現了三妖仙八妖王這樣的大魂客,妖族在人界豈能有現在這般地位?所謂歷史,所謂英雄,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你說我是邪魔,那我就是邪魔,你又能拿我如何?”
“你!”三元尊師氣的頭暴青筋,但卻一時找不到對付天狼王的辦法。
他是人界的大魂客,作戰經驗豐富,做事也老道。但天狼王的年紀卻是他的幾倍,而且進入陽神境的時間也比他要長的多。一番較量,只是一招下來,勝負就有了區分。
同爲陽神境,但三元尊師顯然壓不住天狼王。
天狼王繼續說道:“所以所謂道理二字,無非就是比誰的拳頭更硬罷了。你道德宗滿口仁義道德,說的無非也就是這個道理,只是點綴修飾一番爲自己的霸道遮羞罷了。”
天狼王一番話說的豪氣干雲,聽的佇立在一旁的軒轅戰羽渾身上下暢快淋漓。
他插話道:“太荒之人,來無影,去無蹤,想行俠仗義便行俠仗義。心情不佳時,見死不救便就是見死不救,絕不會給自己找什麼仁義道德的藉口!天狼王是縱橫三界的大修行者,歷來灑脫,逍遙自在,入太荒教乃是天經地義!太荒教不爲因天狼王的加盟而炫耀宗教的興盛,因爲我們圖的不是興盛,而是每個太荒之人都能逍遙快活,安身立命於這個亂世!”
天狼王點點頭,也不知此時隱藏在斗笠下的那張臉現在是什麼表情,但三元尊師能感受到他的激動,可見他對加入太荒教是心甘情願並且倍感榮耀的。
“你下去尋人吧!”
天狼王強硬的說了一句,然後朝魔宗入口狠狠揮了一爪,那入口處得太極八卦頓時像燒沸的水一般沸騰起來。
漸漸地,匯成太極八卦的氣息與魂力都迅速散開。
三元尊師憤怒的說道:“天狼王,你要與道德宗爲敵嗎?”
天狼王絲毫沒有懼意,依然用一種強硬的口吻說道:“就算與道德宗爲敵,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