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寶琴五根弦,宮商角徽羽五音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楊草如今才水魂境,只能彈奏出角徽羽三音。但就是這三種音,在楊草的濃厚魂力作用下、在楊草對音殺魂術的領悟下、在瑤池寶琴本身的強大威力下,依然能釋放出非常可觀的力量。
龍魁施展出的“萬物復甦”將楊草的周圍變成了一個大結界。在這個結界裡,每一棵樹每一根藤蔓每一片葉子都彷彿有生命般,有組織有章法的向楊草伸出它們的“觸手”。這個時候的楊草,宛如置身於一片食人花集羣中,處處兇險,一步走錯就是滅亡。
但瑤池寶琴一出現,角徽羽三種聲音一產生,一股力量便在楊草周身飄蕩起來。這些聲音對那些“食人花”有強烈的牴觸,並且也具有反抗的能力。每當一根藤蔓即將纏繞住楊草的時候,一道音符便蹦彈出來,將藤蔓震開。每當兩片如脣的大葉子要將楊草吞下去的時候,一道道音符就會洶涌而來,將大葉子撕扯成粉碎。
楊草平時很少使用音殺魂術,因爲這不是他的專長。可現在在這種危急時刻,他居然用音殺魂術來禦敵,可見他對自己的判斷是多麼的有信心。
就算不是最拿手的,但卻是最合適的!
這就是他用音殺魂術的理由,這就是他強大自信的寫照。
“萬物復甦”到底是龍魁的殺手鐗,太過於兇猛凌厲,楊草的三絃音起初還能抵禦,但隨着“萬物復甦”的攻勢增強,簡單的三絃音便逐漸招架不住了,呈現疲軟之勢。
見勝利之勢正向自己這邊傾斜,龍魁無不得意,拼命的催動體內雪山氣海的魂力,一種要把自己榨乾也要至楊草的死地的架勢。他也看見,楊草還是端正的坐在那裡,面色從容鎮定,雙眼閃動着灼灼的光。
“哼!裝!還裝!我就不信你真有那麼強!”
“讓萬物復甦的神靈啊!毀滅掉這個挑戰你威嚴的人吧!”龍魁聲音顫抖的誦唸着。隨着一陣陣極富磁性的聲音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萬物復甦製造的結界越發兇猛了。
眼看楊草就要招架不住時,那瑤池寶琴的聲音卻發生了變化。
無論是音調,音色,還是節奏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變得憂傷,變得動情,變得曲折……但正是因爲這種憂傷,動情,曲折,讓瑤池寶琴所發出的音波更加強大。強大到讓那些樹木也感到了壓抑,一種動情的壓抑。
讓人動情的聲音不算厲害,可能夠讓樹木動情的聲音那該有多麼大的魔力?
楊草做到了,瑤池寶琴做到了,這首曲子做到了。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旋律,小龍大吃一驚,他聽過這首曲子,因爲這首曲子是趙有靜的拿手曲目——
小雨銷魂樓!
楊草在危難時刻居然彈奏起了趙有靜的曲子!當初趙有靜用這首曲子對付過楊草,不過使用的樂器是竹簫。而楊草現在居然用五絃琴將這首曲子再現!
小龍頓時對楊草更加敬佩了。以前他只是覺得楊草對音殺魂術的領悟很強,但卻沒想到楊草的樂感也是如此之好。他從未將楊草刻苦練習過,可彈奏出來的曲子除了殺傷力極大外,就連音調也彈奏的十分準確。
當然,和趙有靜比起來還是有很大一段距離,但小龍卻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事實說明了一切,當“小雨銷魂樓”一出現,“萬物復甦”的氣焰頓時被壓了下去。那些張牙舞爪的樹木和枝葉被一道道音波紛紛逼退。楊草就那麼坐在那裡,十指不斷的動作,甩着頭,抖動着身體,一副沉醉在音樂當中的樣子。此時的他卻又像是一尊向外釋放着金光的佛陀,金光照射處,任何對他有攻擊性的魂力都打不進來。
見楊草的抵抗突然間變強了,龍魁更加賣力的戰鬥起來,讓“萬物復甦”也相應的變得更加兇猛。
但楊草的彈奏也纔剛剛開始,“小雨銷魂樓”剛接近尾聲,一首“大雨斷魂街”赫然登場!
下一刻,瑤池寶琴所發出的聲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依然是那麼的憂傷,那憂傷的讓人淚流滿面。依然是那麼的動情,可動情的讓人心碎。依然是那麼的曲折,曲折的讓人百轉千回。
它的節奏,它的音感,已達到了直擊人心的地步!
別說試圖攻擊楊草的樹木枝葉,就連遠處正在施法的龍魁,也感受到了這陣音波帶給他的衝擊。
小雨銷魂樓只是減弱你的防禦。
大雨斷魂街卻能讓你致命!
它纔是那把藏在暗處的劍,在你最虛弱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你避無可避!
“啊!真是歹毒的小子!沒想到你居然還是音殺魂術的高手!你這兩首曲子是綿裡藏針,好不兇險!好不惡毒!”
龍魁暴喝一聲,雙掌回收在胸前虛捂住,彷彿要把那根刺進心臟的針給抽離出來。
“今天我們兩個只有一個能活着,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將你碎屍萬段!楊草,承受木魂境高手的絕殺吧!”
龍魁突然將雙掌分開,雙手並指爲劍,往太陽穴的部位狠狠一捅,像是要通過自殘的手段才能激發出最大的力量一樣。
楊草立馬看見了觸目驚心的一幕。那龍魁的手指已經陷入了太陽穴中,兩團綠色的光芒從太陽穴裡蹦出來,像苔蘚一樣爬上了龍魁的手背,手腕,手臂,然後是全身。
下一刻,龍魁居然變成了一個樹人!
這個樹人躬下身子,再挺直身體,無數根尖銳的木刺從身體裡鑽了出來,模樣非常嚇人!
小龍驚道:“這是木魂境的禁術!他居然化身爲木,要和你拼命!小草哥,小心了!這一招只有金魂境才擋得住,你就算是木魂境都兇險!”
“爲什麼我的對手都要使出和我拼命的手段?難道我就長着一副非得被殺的臉麼?”楊草無奈的嘆息一聲,隨即鎮定的說道:“小龍,不要慌。”
朝龍魁望了一眼,楊草又遺憾的說道:“難道木魂境就是這個樣子麼?”
小龍道:“不。小草哥,木魂境是最接近自然的境界。在這個境界的時候,魂客能體會到很多關於自然的奧妙,能學會包容心,更加具有愛心,所掌握的能力也多以自愈、僞裝爲主。這個龍魁,已是入了魔道。”
“魔道?難道龍家是魔道麼?”
“這倒不一定。龍家是驅鬼世家,似魔非魔,似妖非妖,很邪,但不一定是魔道。但這個龍魁,本心已經被魔鬼侵蝕。”
“這樣最好……”楊草用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低語一句,他實在很難想象龍敏入魔的樣子。那個女孩雖然脾氣火爆,與自己爲敵,但心卻是純淨的。楊草甚至想過,龍家一直追殺自己,他可以把龍家所有人都殺完並且毫不猶豫,但唯獨對龍敏,他卻從沒生出過一絲殺心。
在他的心裡,龍敏不是他的敵人,只是一個對他懷有敵意的同窗。
不過自己現在和龍家已經鬧成了這個局面,以後兩人再相見時,又該以正面的情緒去面對對方?
這……誰說的清呢?
“楊草,拿命來吧!”楊草和小龍正交談時,龍魁已經發起了他的最後一擊。這一擊若是再不成,他的魂力已耗盡,又動用了入魔的禁術,便無法再戰鬥了。
在這最後一擊下,絕對會有人倒下。以往的那麼多歲月龍魁已經堅定的證實了這一點,他並且堅定的認爲,那個倒下的人絕對是他的對手!
龍魁沒有錯,因爲這個入魔的魂術實在是太厲害。他的人已經變成了一棵樹,而這棵樹已經變成了一把全身長滿刺的武器。
而這把武器,已風馳電掣般朝楊草飛去!
所過之處,萬物不生!
萬物復甦的極端,便是萬物不生!
以回春和復甦爲魂術手段的龍魁,他的絕殺竟是不生與滅絕!
這真是極大的諷刺!
魂術的世界,本就如此曲折離奇。
真實的人生,本就是最大的諷刺!
而楊草此時能夠做的,只有面對!因爲這招,避無可避!
在這一剎那間,小龍看見了楊草的眼神,感受到了楊草的內心波動。
他看見的,是楊草眼神中的淡定。
他感受到的,是楊草視死如歸的決心。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管你是魔是妖多麼要命,我只需恪守本心,勇往直前!
那把絕殺的武器終究還是飛向了楊草。
當!
而這時,瑤池寶琴的聲音再次發生了改變。
這種改變,叫做停止。
聲音的停止。
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
就在楊草按下那一根琴絃的剎那間,整個世界都彷彿靜止住了。
楊草低着頭,如一尊雕塑。
一個淡淡的光圈包裹着他,以及他的琴。
化身爲樹的龍魁就被這個光圈阻擋在那外面。
但龍魁一直在前進,於是他突破了光圈,即將觸碰到楊草的身體。
而那一刻若是到來,也就是楊草生命的終結。
然而龍魁卻停下了。
他的神情,極度恐懼。
他的眼前並沒有什麼恐懼的東西。
他的眼前,只有楊草,還有楊草的琴。
但他卻像是看見了極度恐懼的畫面。
下一刻,一首更加激揚的曲子驟然響起。
不知何時,應採鵝已經醒來,大概是被楊草和龍魁的動靜所吵醒。她在熊抱的保護下站在遠處,靜靜的看着楊草和龍魁的決戰。
她大概已經聽見了之前那兩首曲子,因爲她的神情非常複雜。
這是一種情緒被帶進某個故事的複雜。
然而現在她又被帶入了另一個故事。在個故事裡,她是一個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小樓上看雨。雨很小,夜卻很黑,彷彿月光都無法穿透黑暗灑落下來。可漸漸地,雨越來越大了,竟彷彿匯成了海嘯將她所在的小樓沖垮。她跌落在街上,全身痛疼。這時候,一個背影出現在她面前,說了一句:“我帶你走。”
因恐懼,因孤獨,因無助,應採鵝已徹底失去了判斷力,毫不猶豫的說了句:“我跟你走。”
她爬起來,不顧大雨對自己的沖洗,向那道背影追去。可無論她怎麼追都追不上,那人越走越快,雨也越來越大。她拼命追,拼命喊,卻發現自己越來越慢,那道背影越來越遠,她甚至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雨太大淹沒了她的聲音,還是她已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雨更大了,夜更黑了,突然間,那一道道如注的雨線變成了一道道濃密的白光。這些白光炙熱,鋒利,儼然是一道道劍氣!
應採鵝絕望了,她知道,自己即將被這些劍氣所吞噬,被徹底抹去在這個世上的痕跡。
轟!
遠處一聲巨響將應採鵝從情緒中拉扯出來,應採鵝這才發現,剛纔那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
她已是大汗淋漓。
但她已明白,這場決鬥已經結束了。
她只是在遠處旁觀靜聽,就感受到了如此大的壓力。那龍魁要正面面對楊草的曲子,又如何抵擋得住?
應採鵝沒有猜錯,此時的龍魁,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一具殘缺不全幾乎已經不能還被稱作是屍體的屍體。很難想象,那一條條一片片的東西在一秒前竟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憂傷動情曲折的曲調中,血腥的毀滅掉了一條生命。
楊草摸摸的閉上眼睛,將瑤池寶琴收回浮生戒,對龍魁深深一禮。
良久後,他才說道:“儘管你已入魔道,天下人都應以誅殺你爲己任。但用如此殘忍的方式殺掉你也是迫不得已。你不這樣死,我就活不了。要怪就得怪你運氣差,我第一次嘗試將劍氣和音殺魂術融合就成功了。看來,我還應該謝謝你。”
“入魔不是罪。但此生你都要在魔鬼的侵蝕下掙扎從而折磨身體,這便是對父母最大的罪。請你認可我對你的殺戮是一種救贖,那樣我會好受一些。”
小龍從浮生戒裡出來,跳在楊草的肩上,道:“小草哥,太兇險了。不過我爲你驕傲,你居然靠自己的力量打敗了一個木魂境魂客!要知道,木魂境和水魂客可是有天差地別啊!而且,他還是一個入魔的木魂境!”
楊草淡淡的說道:“或許他不入魔,才能發揮出木魂境真正的威力。”
小龍沉默一會,點了點頭,道:“這話也有道理。世人都認爲入魔便是變強的捷徑,但世人都認爲的事,難道就是對的嗎?”
楊草充滿哀傷的微微一笑,道:“你這話更有道理。”
還以爲楊草要遭到龍魁的毒手,卻沒想到楊草居然勝利了,熊抱出於興奮,也不徵求應採鵝的同意,便把應採鵝抱起,飛奔到楊草的面前。
“吾主!你太厲害了,我要給你一個熊抱!”
楊草輕輕一個虛閃,道:“別,你的熊抱我可受不起。”
熊抱哈哈笑道:“你剛纔那首曲子真厲害,聽的我的本心都差點混亂。”
小龍也讚道:“把劍氣融入音殺魂術之中,且不說成功的難度。就是這種想法,都是非常驚人了。而小草哥你,居然還做到了!你真是天才!小草哥,以前我一直認爲就天才這兩個字而言,大樹哥比你更適合。但現在,我絕對你纔是最大的天才!”
楊草道:“也是瀕死之時的突發奇想,大概是生存的慾望的太強烈,讓我誤打誤撞成功了。不過我融入音殺魂術中的不是劍氣,而是劍意。說到底,還是求索劍幫助了我。劍氣融入音殺魂術是不可能的,但劍意融入就簡單的多了。可一般的劍意又哪有那麼大的威力,能化成實質把人斬成碎片?但求索劍偏偏可以,所以我這也是運氣好。若是沒有求索劍,我必死無疑。”
“寶貝在手,也要會用才行。小草哥,你不必太過自謙了。驕傲對於弱者來說纔是驕傲,但對於你這樣的天才,驕傲應該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
楊草摸摸小龍的腦袋,笑道:“太誇大了。你在這樣說,躲在樹林裡偷看的人會笑話的。”
小龍冷哼一聲,道:“他見你親手斬殺了木魂境魂客,又悟出了這種融合了劍意的音殺魂術,他還敢出來麼?”
“不敢最好,我也不想再殺人了。”楊草轉過身去。
而就在這時,彷彿颳起了一陣風,將樹林裡吹得沙沙直響。
下一刻,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楊草的身後。
“留步。”
(這章寫的很爽。但回頭看看,感覺怎麼有種古龍風?我最近沒看古風系列的書啊!收不住啊HOLD不住!你們來HOLD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