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雲壓城

有道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周泰自從和龍風分道揚鑣後,便馬不停蹄的直奔少林寺。雖路上稍有曲折,也只用了十天時間便到了嵩山,當即持帖拜見了慧明方丈以及少林諸高僧,將近日打聽到的音訊以及朱松柏的擔憂,一一和慧明方丈說了。

只見慧明方丈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既有業因,便有業果。周施主心繫我少林安危,能不辭辛勞,遠道而來,老衲在此感激不盡。”

周泰拱手道:“方丈言重了,我家主公一向和貴派交好,原該如此,實在不足掛齒。還盼貴派早做安排,免遭魔女毒手。”

慧明方丈說道:“有勞周施主費心了。”語氣一頓,接着道:“周施主暫歇片刻,老衲先給你看一樣物件”

周泰奇道:“哦,什麼物件?”

只見慧明方丈擺擺手,旁邊的小沙彌便轉身出門,片刻間便取回了一件東西。周泰定睛看去,那小沙彌手中所持的是一個金燦燦的帖子。

慧明方丈道:“請周施主過目。”

周泰遲疑一下,接過帖子,只覺着手沉甸甸的,定眼再看,封皮竟是用黃金打造,上書幾個白金小字:書呈嵩山少林寺主持。他從中掏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道:今逢亂世,民不聊生。素聞少林派統領天下武學,救世濟民。小女願在三月初三,率衆部上少室山拜會少林諸高僧,聆聽真言。虔心拜佛,禮敬如來。不勝叨擾,還望海涵。下面署名:摩尼第十三代教主座下義女,二月廿五書。

周泰心中自然知道,這署名所指之人正是魔女脫脫。自己心中略一盤算,這書是前天所寫,應當是剛送入少林寺不久。信書所道共商大事云云,雖然言辭客氣,卻透着一絲的挑釁和殺機。對方在信中雖將時日地點等訊息逐一告知,以便讓少林提前做好準備。但越是這樣,卻越顯得對方是有恃無恐。

待周泰看完,慧明方丈道:“朱堡主所憂,並非妄言。魔教意圖吞併整個武林,與我少林遲早會有一場爭鬥。”

周泰道:“在下送的音訊遲了,還望大師見諒。”

慧明方丈道:“周施主對我少林一片赤心,蒼天可鑑,鄙寺上下無不對周施主感恩戴德。”

周泰拱手道:“方丈莫要多禮,不知貴派有何打算?”

慧明方丈道:“我輩是出家之人,自當弘法護寺,降妖伏魔。誓與少林共存亡。阿彌陀佛。”說罷,雙手合十,臉露慈悲肅穆之色。

周泰便道:“若方丈不棄,在下願效犬馬之勞,助少林一臂之力。”

慧明方丈道:“老衲在此謝過,不瞞周施主,我們剛剛得音訊,魔教已將三月初三少林大會之事散佈江湖,料想到時風起雲動,正邪兩派會是一場惡戰。”

周泰心道:“魔教胃口倒是不小,想一勞永逸,一併吞併江湖。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撐壞了肚皮。”便說道:“方丈切莫過憂,畢竟邪不壓正,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少林派望重武林,天下英雄自會來助少林來抵禦魔教。”

慧明方丈正色道:“一個脫脫便引得如此風雲際會。看來,魔教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了。”

周泰說道:“正是如此,我家主公於這天下大勢甚是擔憂,這才於幾日前,派我家公子去朱雀堡和朱堡主商量此事。”

說到此處,忽想到自己自入少林,便一直沒見到龍風的身影,心中放心不下,未待慧明方丈答話,便急道:“對了,方丈,可曾見過我家小主公,我與他中途分手,分道來少林寺報信,不知他是否早到一步?”慧明方丈道:“哦?有這等事?恕老衲直言,還不曾見到龍公子一面。”又側首向身旁的慧通說道:“師弟,可曾見過龍公子?”慧通答道:“回稟方丈師兄,近日不曾有知客僧來通報此事。料想龍公子還未曾上山。”

周泰聽後,心中一沉,便寬慰自己:“我選擇走大道來嵩山,比公子爺快上一天半日,也屬平常。”

慧明方丈道:“周施主還請寬心,我這就派人下山探訪龍公子的蹤跡,料想不出三日,定有喜訊回傳。”

周泰聽罷,這才稍稍放心。當即拱手謝過,又與少林諸高僧們寒暄了幾句,便下去歇息了。

這一天等到傍晚,還是不見龍風上山。周泰心中開始惴惴不安,只能在少室山的客房來回踱步。

但如此過了五日,仍是不見龍風的半點蹤影。

他既然答應了與少林寺攜手抗敵,因此,即便身處險境,也是不便自己下山尋找。

此時,他心急如焚,茶飯不思,直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心中不知如何是好,直懊悔自己當時和龍風分道而行,若他有什麼閃失,自己更不知如何向主公交代。

他又想到,若萬一公子落到魔教手裡,對方手段狠毒,加上雙方積怨又深,還不知會怎麼折磨他。想到這裡,他不敢再往下想。

如此又過了一天,恰好便是三月初三。正是魔教約定之日。

慧明方丈心知,今日一戰不可避免,此役不但關乎少林的成敗榮辱,甚至關係整個武林的安危與否。他當即不敢怠慢,一大早便命人鳴鐘數響,召集全寺僧衆。片刻間,數千僧侶手持棍棒兵刃便集與大雄寶殿上,按行輩排列,行止有序。

周泰見少林寺兵動如山,嚴陣以待,既感震撼,又覺欣慰。又加上這幾日,有山東河北的不少門派聽到音訊,飛馳來助少林,本方的聲勢更加浩大了。

如此這般,周泰的心更加放寬了一些,盤算道:“今日若能擊退魔教,我定當親自下山尋找公子,也好過在這裡日日苦盼,只保佑公子爺吉人自有天相,這幾日能逢凶化吉,安然無恙。”

他正禱告間,忽聽知客僧報道:“峨眉派掌門靜雲道長駕到。”佛道本一家,少林自然又得一強助。

慧明方丈心中不由一喜,便率領慧字輩諸高僧迎了出去。

他們剛移步,忽然一名道姑已走到門前,只見她手拿拂塵,雖年紀較長,但神定氣閒,儀態沉靜。這自然便是峨眉派的掌門靜雲道長。

慧明方丈道:“阿彌陀佛,峨眉靜雲師太大駕光臨,老衲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靜雲道長還禮道:“方丈師兄多禮了,貧尼幾日前突聞魔教已送上金帖,要與貴派共商大事。如此武林盛會,貧尼即便不才,又怎能不來爲方丈吶喊助陣。”

慧明方丈聽畢,說道:“師太美意老衲銘記於心,老衲及全寺上下謹此謝過。師太千里奔波,還請暫且歇息。”

靜雲道長微微躬身還禮,剛要轉身,又聽知客僧報道:“雲州散人求見。”

知客僧如此一報,衆人心裡均是納罕:“怎麼沒聽說過江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周泰聽後卻是全身一震,幾步搶到門前,剛欲納頭行禮,那人卻身形極快,已閃到了殿內。

衆人凝神望去,只見那人容貌消瘦,精神矍鑠,下巴鬍子稀疏,約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忽然,少林慧字輩中的一位高僧急忙上前,道:“龍清老弟,別來無恙。”

來者正是北雁龍清。北雁南雀雖然名滿天下,近十幾年來卻銷聲匿跡,江湖上除朱雀堡的名頭還算響亮外,北雁的行蹤卻是鮮爲人知。因此最初,衆人未識得出他。剛纔知客僧又報之‘雲州散人’,因此除了周泰外,誰都沒想到,來者竟會是大名鼎鼎的北雁。

原來,龍清自從派龍風二人前去朱雀堡知會自己的師兄後,心中始終放心不下,但又不知魔教下一步會對何門何派下手,因此一直躊躇不定。就在幾日前,忽聽江湖傳言,三月初三魔教會雲集少林寺,自然馬不停蹄直奔而來。

這上來打招呼的便是少林的高僧慧通大師,他與龍清一向私交甚厚,多年前兩人更是並肩作戰,共抗魔教。慧通給龍清一一引見了慧字輩諸高僧,幾人寒暄罷了。

只聽慧明方丈道:“阿彌陀佛,老衲得遇高賢,足慰平生。今日幾位貴客登門,讓我少林寺蓬蓽生輝。少林寺面臨強敵,各位能鼎力相助,老衲在此謝過了。”

龍清拱手道:“方丈言重了。這江湖上誰不知方丈大師以德服人,澤披蒼生,今少林有難,我等豈有袖手旁觀之理,大夥說是也不是。”

先來的羣雄聽他這麼說,紛紛拍掌叫好,不由齊聲喊道:“自然義不容辭,誓與魔教決一死戰。”

龍清與羣雄逐一見過後,只見周泰躬身行禮,說道:“主公,屬下辦事不力,當時和公子約定分頭來少林報信,哪知時至今日,公子音訊全無,還請主公賜罪。”龍清連忙扶起,道:“周兄弟切莫如此。你我情同手足,如此便見外了。風兒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料來他自己會有應對之法,若真有難,這也是對他的歷練。”周泰聽後,默然不語,心中仍然不能釋懷。

如此堪堪過了兩炷香的時間,又有不少英豪前來少林寺助拳,其中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豪傑。

忽然,一幫衣衫襤褸之人涌到門前,羣雄有人喊道:“太好了,丐幫也來助拳了。”

只見一個上下補丁,身負八袋的漢子奔到跟前,行禮道:“魯明見過方丈。我們幫主聽聞少林有難,特命我們河北分舵前來助陣。他老人家因幫內有要事纏身,不能親自前來,還請方丈見諒。”

慧明方丈心中一喜,急忙上前扶起,與魯明寒暄了幾句。

這小半天,四面八方的英豪紛紛趕到,寺中僧人雖多,卻也鬧了個手忙腳亂,還未待把羣雄安頓妥當。

只聽一陣擂鼓聲陣陣傳來,幾通鼓聲敲罷,羣雄只聽到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摩尼教拜山!”雖然聲音悠遠,但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可見說話者的內功之高之純。羣雄心中都是一駭:“終於來了!”

慧明方丈忙率領衆僧走出大雄寶殿,江湖上來支援的門派隨後魚貫而出。待衆人走到殿外,只見前面先是六面大旗捲上山來,上書道“武林至尊 摩尼教主”八個鎏金大字。後面跟着又是一衆人馬,均是身穿黑衣,約有幾百人急奔而來。遠遠望去,黑壓壓一片,似有黑雲壓城的氣勢。

待衆人行到寺門內,爲首的卻是三名老者,有的白髮蒼然,有的紅光滿面,均是各持兵刃。三人拉開,一名輕搖摺扇少女從中間走了出來。羣雄定睛看去,那少女約十四五歲的年紀,打扮妖豔,衣着華貴,面容嬌媚卻又帶着幾絲戾氣。

只見慧明方丈上前一步,躬身道:“阿彌陀佛,貴客前來,老衲深感榮幸之至。敢問這位女施主尊姓大名?”

那少女略一施禮道:“回方丈話,小女乃是當今摩尼教主義女,江湖人稱魔女脫脫。”這

話一出,羣雄頓時一片騷動。雖然先前衆人已猜了個大概,但經她本人親口說出,所有人的心頭還是一震。

慧明方丈道:“女施主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今日駕臨敝寺,不知有何賜教。”

只見脫脫道:“小女久聞慧明方丈望重武林,素來敬仰。特遠道而來,有一事相求,還請大師爲小女主持個公道。”

慧明方丈知對方定是來者不善,問道:“女施主但說無妨,凡是老衲力所能及之事,自然會給女施主一個交代。”

脫脫上前兩步,右手一揮,打開手中銀扇,笑道:“好!大師不愧是有道高僧。如此說來,小女心裡就踏實多了。”

慧明方丈心中略有不安,只能道:“施主請講。”

只聽脫脫冷冷說道:“方丈,如果有一個人還只是兩歲嬰孩之時,便遭蒙父母雙亡,家破人亡的大難,你說此仇該不該報?”

慧明方丈聽到此處,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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