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趴在地上的盧子秋盧大人,他從地上爬起身來,若無其事的拍了怕身上的泥土,彷彿剛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吳惟忠訝然——以汪秀寧剛纔出手的狠厲勁,他還以爲盧大人至少也在牀上躺上一個月呢,可是這才一會的功夫,盧大人便沒事人一樣站起身來,真不知道是汪首領手下留情還是盧大人皮糙肉厚了。
“我有事和大家說。”
見盧子秋說的鄭重,衆人收斂了笑容,跟隨着他又回到了議事廳。
“什麼?!出使日本?”吳惟忠火燒屁股一般的跳起來:“申思逸這招借刀殺人使得可不高明呢。”
柳顧知慢慢的點了點頭,微笑道:“不錯,確實不高明,大人完全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推辭掉。”
“正是。”想到盧子秋的手段,範斯異露出促狹的笑容。
“我答應了。”盧子秋一本正經的說道。
“哈哈哈哈……”衆人一邊笑一邊指着盧子秋的鼻子:“大人,你真會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這次回來就是來辭行的。”盧子秋淡淡的說道。
“啪!”的一聲,汪秀寧拍案而起,衆人的小聲突然間噎死在喉嚨中。
“不準!”汪首領的話語言簡意賅。
“是啊大人,倭寇都是不講道理的亡命徒,大人雖然謀略超羣,恐怕也只是對牛彈琴啊。”盧喜勸道。
“對!吳某就覺得申思逸沒安好心。”
“不能去!大人就呆在瑤州城,誰敢來要人,咱們就用三八大蓋轟他。”
盧子秋雙手微按,阻止衆人說下去,“大家就這麼不看好我?當初剛到瑤州城的時候,我也是單槍匹馬進城,面對數千瑤族土兵面無懼色,最終還不是說服了聖女和扎布長老。”
顧忌到還有兩名瑤族委員在場,盧子秋不好過度吹噓,但是不論他怎麼說,衆人就是不同意,最堅決的是汪秀寧,她寶劍出鞘抵在盧子秋的脖子上,“如果你執意要去,我現在就殺了你,也好過你死在異域他鄉,連個屍首都無處尋。”
盧子秋一拍桌子:“胡鬧!”
天不怕地不怕的汪首領手一哆嗦,委屈的淚水頃刻間盈滿眼眶。吳惟忠、柳顧知等人連忙告辭,瞎子委員還想多聽一會,卻被衆人硬是架了出來。
“你以爲我願意冒險嗎?你以爲我喜歡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嗎?你以爲我不願意老婆孩子熱炕頭輕輕鬆鬆、快快樂樂嗎?”盧子秋說道:“你以爲我不想和你雙宿雙飛,長相廝守嗎?這個勞什子官有個什麼當頭?”
“那你爲什麼還要去日本?”汪秀寧小聲問道。
“秀寧,歷史進程已經與我所知道的大相徑庭,我不知道是書中的歷史存在謬誤,還是說因爲我而使得歷史的走向發生了變化。”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汪秀寧伸出秀手摸了摸盧子秋的額頭。
盧子秋啞然,確實,穿越這種事實在難以接受。
便改口道:“戚繼光、俞大猷將軍已經成功將倭寇趕下海去,但是爲什麼他們會捲土重來,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勢?你想過沒有?”
“根據我們繳獲倭寇的火繩槍等武器來看,他們的先進程度甚至不下於三八大蓋!而三八大蓋是範先生多年的槍械製造經驗結合佛郎機的槍炮的優勢才製作出來的,甚至比神機營的三眼火銃猶有過之。日本一直被我們視作蠻荒之地,倭寇的戰鬥力雖然驚人,可是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爲他們身手高明,性格狠厲,要說武器則一直落後於我們,那麼到底是什麼讓倭寇擁有了如此先進的火繩槍?你想過沒有?”
“還有,倭寇在浙江、福建等沿海省份活動頻繁到了猖獗的程度,與大明軍隊的交戰中也是勝多敗少,雖然在瑤州城下吃了敗仗,在丹徒城下鎩羽而歸,可是卻動不了他們的根本,但是他們卻突然之間主動求和,這不顯太奇怪了嗎?”
“另外,萬寶齋抓了數批倭寇派來的殺手或是間諜。還有兩千多的倭寇繞過沿海富庶的城市直奔瑤州而來,如果不是風聲及時發現,如果不是瑤兵的參戰,那一次就足以讓我們全軍覆沒!還有丹徒城的那次突襲,我本來一直以爲是誤打誤撞,可是黃興霸卻在倭寇的身上搜出了我的畫像!在倭寇的屍體上我們也發現了類似軍隊的腰牌!”
“秀寧,這一些都讓我肯定,他們絕對不再是爲求活命而撮合在一起搶劫的Lang人武士,而是有着嚴密的組織,有着明確的目標,有着強悍的戰鬥力的對手!但是偏偏倭寇對我們瞭解很多,而我們對他們卻一無所知!”
“不要覺得瑤州衛似乎很強大,更不要覺得憑着這兩千多人的士兵就可以驅逐倭寇。秀寧,我們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我們的對手卻很強大,只有我親自到日本走一趟,才能瞭解日本國土上正在發生的事情,才能作出正確的判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此次出使日本貌似危險,其實卻是有驚無險。首先,我的身份是天朝的使者,兩國交兵還不斬來使呢!即便小日本不講規矩,可是他們也絕對知道斬殺使者便等同宣戰,從他們主動求和的舉動來看,他們肯定是不會這麼做的。”
“你說了那麼多就是一定要去是嗎?”汪秀寧轉過身去,不讓盧子秋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淚水。
盧子秋從背後抱住她微微顫抖的嬌軀,動情的說道:“秀寧,我的心你應該明白。我不想建立多大的功業,也不想作多大的官,只要能有你陪在身邊一輩子也就夠了。”
“呸,少來騙人,這樣的鬼話你怕對你的星言妹妹也沒少說吧。”汪秀寧吃味的說道。
果然,自己與星言的一切根本就沒瞞得了秀寧。
盧子秋難得的老臉一紅,說道:“秀寧,在這個世上唯一能夠懂我的也就你一個而已。我不是一個濫情的人,只是有些心軟而已。我的志向不大,就是想有一天能和你隱居山林,然後生一羣孩子,看着他們慢慢長大;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汪秀寧醉了,明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可是自己就是願意被他騙,騙一輩子也就罷了。
“不過——”盧子秋又說道“在這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