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初澄和池景頎再看到影天的時候,已經沒有那種悲傷無力的感覺了。初澄於是更加振奮,開始作開戰前的最後點閱。而池景頎跟在影天身邊,囁嚅了好久終究還是沒能開口。
戰鬥再次打響,只是換了主帥的東籬明顯士氣不足。儘管還是花費了一番力氣,可是初澄和影天還是拿下了輪臺。只是,無論是在戰爭場上還是進入了城中,影天都沒能看到嫺花景和離炙瞳的身影。
輪臺失守的消息很快傳回了東籬,那種惶惶不安的氛圍更濃了一些。慕湮王后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沒有太大的表情,她只是皺了皺眉就讓宿退了下去。而這個時候,嫺花景和離炙瞳依然是音信全無。
當宿走過王宮後花園的時候,她看着離燼的背影想——這個孩子或許是整個東籬唯一一個還不知曉情況的人了吧。
翡冷……
離燼茫然站在池邊緊鎖着眉。
雨點密密地打在湖面上,激起漣漪圈圈,前仆後繼的開了又散。早開了的淡sèchūn花落了,陷進骯髒的泥濁裡面,零落成泥,碾做塵土,像是心裡珍藏着的溫暖,嬌嫩脆弱的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原本以爲那個人只是像上次一樣消失一個晚上便又會再次淺笑盈盈的出現在身邊輕輕的喚他的名,卻沒想大半個月過去了依然是音訊了無,就算他把身邊所有能調動的人手都派出去尋找對方了,結果還是一樣。
那些尋找的腳步湮沒了一個又一個沉甸甸的黃昏,在夜裡緩緩地彈奏開一曲煩躁不安的寂寞。
“翡冷,不玩了,快點回來好不好?”
離燼揚起頭承受着細雨帶來的霏霏涼意,任憑那種冰涼的觸覺一點一點深入進內心,帶來影影綽綽的疼。
他微微伸了手出去,在虛空中握了握,卻只剩下滿手的空虛。手心裡刺刺的,呼吸間漫卷開一陣又一陣空蕩蕩的落寞,失卻了被握緊的溫度。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身邊,一直……
誓言尤在,可是身邊卻已經空空如也。多rì來的形單影隻讓他總是會在沉默間,思念起當初懊惱不已的寸步不離。
夜一點一點深了下去,雨漸漸住了。空無一人的池塘在細雨瀰漫下騰起縈縈霧sè。淡sè的輕霧隨着微風晃盪,像極了那個人翩若驚鴻般的俊逸。
搖搖頭,暗笑自己的傻。一直不曾發現,在點滴間竟然習慣了身邊的無所不在,那種溫柔與陪伴,像是一種慢xìng毒藥,起初並不會在意,rì子久了失去了纔會發現已經毒侵五臟,流遍六腑,無法忘,不能解了。
“翡冷,你這個騙子!”堆積在心裡的情緒彷彿找到了崩塌潰堤的契機,吞噬了以堅強鑄造起來的壁壘,霎那間洶涌澎湃席捲而來。落寞,孤單,擔憂,寂寞……所有的負面情緒瘋涌而來,模糊了他的眼,隨着池面的粼光,散落開一地無數班駁的點。
離燼奮力仰起頭,使勁吸了吸鼻子。他胡亂的用手背抹掉了依然蔓延的淚,“明天,明天一定能找到的!”他這麼對自己催眠着終於離開了這片小天地。
翌rì。
離燼早早出了門,尋思着城裡差不多已經找了個遍,離燼折了步子朝城外走去。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雖然責斥對方是騙子,卻依然固執的相信這句話的真實。因爲那個時候翡冷的眼睛裡全都是他的影子,伴着堅定不移的真誠。
只是,到底是爲什麼,曾那麼堅定地說着這句話的人會用那麼哀傷的眼神看他,留下一個失落的背影不見了吶?
山徑小道走到了頭卻沒有回頭的意願。雖然知道對方根本不會在山裡,仍然執拗的闖了jìn qù ,任憑荊棘割破肌膚生疼生疼。
記憶裡每次有事那個人都會適時的出現,替他擋開所有的災難。那麼這次吶?
隨着荊棘越來越茂盛,他眼裡的霧氣也不爭氣的模糊了世界。
不過是因爲疼痛罷了,他卻這麼跟自己說,不過是疼痛纔會流淚。
“小心!”
“翡冷?!”
夜雨之後山路泥濘,就在離燼腳下一滑眼見着就要掉落山溝的時候,一個模糊的影子衝出來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果然不會丟下他不管的,翡冷!
離燼驚喜的轉過頭,卻在看清來人之後凝結了嘴角飛揚的笑。
不是他……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一句數落之後,少年見他沒反應便揀起撂在一邊的柴火,嘀咕:“我走了,你不要再發呆了,快回去,山上危險!”
不是他。
離燼頹然地坐在原地——
就算他陷入危險了他也不會再回來了嗎?
“谷哥哥,你等等我啊!”這時,一個虎頭虎腦的農家孩子扯着明顯稚嫩的聲音喚着少年追了上來。
“等等我啦!”追不上了那孩子索xìng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耍起賴來,語帶哭腔。
少年黑着臉折回來蹲在孩子面前撇撇嘴:“你不是喜歡剛剛那個漂亮哥哥嗎?還要我等你幹嘛。”
“可是小七最喜歡谷哥哥啊。”孩子笑嘻嘻的撲進對方懷裡撒嬌的蹭着。
少年被他拱來拱去的腦袋弄得無奈的笑起來,伸手一攬道:“那小七以後不準對其他人笑的那麼開心。”
少年和孩子嬉笑着離開了,他們的背影落在離燼的眼裡渲染開一幅幅熟悉的畫面。
翡冷那些哀傷的眼神,那些凝在嘴角的微笑,那些擡頭低頭間的隱忍……它們呼嘯着生生的劃疼着眼,流下透明的血。耳邊那把溫柔的聲音低低的輕述着一句又一句被忽略了本質的絮語。
[最後一次!以後我絕不允許你再有這樣的心情出現!絕不!]
[你看清楚,我是翡冷,一直在你身邊的翡冷!]
離燼想——這是翡冷離開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