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壁環琅,水滴從石壁滴落,發出清脆的滴答之音。
宗正躺在石牀之上,慢慢睜開眼睛,一位少女映入眼瞼,不禁口中喊道:“仙兒。”
待視線逐漸清晰,宗正便認清了那女子的容貌,方纔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
宗正遠遠遙望看那女子,只見她兩側秀髮攀肩垂至腰腹,一襲青衫裹挾着雪白的內衣,身姿清揚婉麗,兩手挽於小腹,袖子空靈下墜,氣質逼人。
那女子渾身透着一股冰冷的美,清新脫俗,宛若隱世的仙女,這種美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敬仰,這種美讓宗正感到無所適從,便側回頭,不敢再看她的容貌。
那女子見宗正醒來,依稀聽到宗正口裡喚着“仙兒”便走到宗正身前,輕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少女柔和細膩的聲音不禁讓宗正心底一震,這個聲音怎麼和仙兒的聲音如此相似。
宗正一時好奇便掙扎着起身,擡頭細細地看着那位少女,只見此女清眉善目,眼睛如珍珠般溫潤,肌膚白若冰雪,似要滲出水來,宗正望着少女清濯妙容,心中驚異道:“此女不僅聲音和仙兒頗爲相似,就連容貌也與仙兒有七八分相像,着實讓人驚訝。”
少女見宗正眼光淤滯,以爲是宗正有所不適,便伸手在宗正眼前晃悠道:“你怎麼啦?”
宗正回過神來方纔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便趕緊撇開眉目,轉而問道:“是姑娘救了我麼?”
少女輕輕的點了點頭回道:“你已經昏睡三天三夜了,那日我在山林中採掘野菜,無意發現了你,見你還有一絲氣息,便運功替你療傷,算你命大,如此重傷竟也活下來了。”
宗正最重知恩圖報,聽到是眼前姑娘救下自己的性命,便欲從石牀上掙扎着下來,給少女磕頭謝恩,口中言道:“姑娘救我一命,請受宗正一拜。”
未及從石牀上下來,少女便趕緊用手按住宗正胸口,說道:“快躺下吧!你雖撿回條性命,可是仍舊身負重傷,還需靜心調養,若是要謝恩,也需等好了再說。”
宗正起身時隱隱感到全身疼痛,聽着少女所言,便安心躺回。
“方纔聽到你似乎在叫‘仙兒’,仙兒是誰?”少女忽而問道,似乎很是關切。
宗正聽到少女所問,想起方纔自己心中的疑惑,曾記得仙兒對自己說過,她有一個姐姐和她一同墜崖了,仙婕沒有死,會不會她的姐姐也很幸運,就是眼前這位少女呢?
宗正思忖了一會便回覆道:“仙兒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一個姑娘,說起來,她的音容倒和姑娘你很是相似,她複姓司徒,名仙婕,我便稱呼她小名‘仙兒’,方纔我便將姑娘你看成是她了。”
宗正刻意字字暗藏提示,在說到仙婕名字之時,還特意留意了一番那少女的眼神。
“仙婕,仙婕。”那少女聽後,閉上眼睛緩緩將名字重複了兩遍,似若有所印象。
過得片刻,少女娥眉觸動,漸漸睜開雙眼,回覆道:“我怎麼覺着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可是,我卻從未聽說過。”
宗正聽到這個回答,不禁有些惶惑,不知是少女確實不是仙婕倖存的姐姐,還是少女不願認她的妹妹,故意掩飾,便詢問道,
“敢問恩人姓名?”
少女回道:“我沒有姓名,不過我的師父叫我溪潔,溪水之溪,潔淨之潔。”
宗正讚歎道:“‘浣溪清流潔’,果然好名字,人如其名,那我以後就叫你潔姑娘吧!”
溪潔淡淡回道:“隨你。”臉上一副無所謂的冰冷之感。
宗正覺着無趣,忽而又疑惑道:“‘師父?’,那潔姑娘,你的師父呢?”
溪潔聽到宗正提起自己的師父,眼神轉而黯淡,神色略顯哀傷,低聲回道:“師父兩年前便過世了。”
宗正見着恩人悲傷的神色,想着定是潔姑娘與她的師父感情篤厚,便立即致歉道:“提到姑娘傷心處了,對不起。”
溪潔柔聲回道:“死生有命,人之既死,提之又有何錯?”言辭間透着半分薄涼,卻又夾雜着幾分無奈。
“那潔姑娘還有......”宗正本想問問溪潔是否還有其他親人,可惜沒等問完,便突然感到胸中奇痛無比,忍不住吐了口鮮血,隨即暈了過去。
溪潔見狀,趕緊扶起宗正,坐於其後,彙集真氣爲宗正運功療傷。
只一道強勁的真氣貫入宗正體內,宗正便微微醒來,雖意識不清,亦能隱約感到一股忽寒忽熱的真氣在體內遊走,胸中疼痛也逐漸緩和了些,不禁深呼了一口氣。
溪潔見宗正醒來,便收住真氣,臉上滲出微許汗珠,在冰雪般的肌膚映照下晶瑩剔透。
宗正雖暫時被溪潔的強力真氣止住疼痛,但,也只是暫時壓制住傷勢,身上所受之內傷卻渾然不見有效好轉,故而,宗正醒過來不久,復又昏睡了過去。
溪潔亦不敢續以更多真氣,唯恐宗正一時承受不住,反而加劇傷勢,便慢慢扶着宗正躺下,望着昏睡的宗正,溪潔並無過多關切,而是輕揚衣袖,淡然離去。
直到入夜時分,宗正方纔醒來,漸漸甦醒的宗正,忽而感覺好多了,似乎睡了一覺,除了腹部劍傷隱隱作疼,周身舒服多了,便掙扎着下了石牀。
臥於石牀好幾日,宗正覺着筋骨都慵懶了,便扶着石牀邊緣挪動了幾步,舒展了下身子,忽而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宗正便仔細地望着洞口。
溪潔提着一個竹籃走入,宗正見是溪潔,緊張的心稍稍安定,轉而欣喜,恭敬地說道:“潔姑娘,你回來了!”
溪潔並未回覆,而是淡淡說道:“想必你也餓了,我採了些水果,你拿去吃吧。”說着便將籃子放於石桌之上,就要轉身離去。
宗正立時叫住道:“潔姑娘且慢。”
溪潔復又站定,只是未有轉身,背對着宗正,回覆道:“怎麼了?”
宗正望着溪潔的背影,一時不知如何說起,便從竹籃裡挑了個好看的水果說道:“潔姑娘,這一籃子水果我也吃不完,不如我們一起吃吧。”
溪潔隨即迴應道:“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吃吧!”說着便又踏步要離開。
宗正立時又大聲說道:“潔姑娘。”
溪潔聽到宗正的大聲呼喚,復又站定,只是這次並未發問了,她靜靜地等着宗正繼續說下去。
“我一個人在此石洞之中,有些乏味煩悶,心中也有些疑問,你可否陪我說說話。”宗正糾葛了片刻便坦然說道,
自宗正和仙婕在一起後,便逐漸淡去了兒時的孤獨感,兩人在仙女林的日子讓宗正對現在這種孤獨乏味的生活忽而有些不適應了,故而,此刻,宗正很想找個人說說話。
溪潔與其師父因爲年齡的過大差距,平素並無過多交流,有的只是武功和技藝的傳授,自其師父死後,溪潔便隻身一人在盤古峰深處生活,更是養成了寡言冷淡的性格,應該說,今日與宗正所言算是兩年來第一次與人開口說話,故而,也算講得過多了。
宗正提到陪他說說話,溪潔不由得頗有感觸,方纔意識到,自從師父過世,自己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潔姑娘。”宗正見溪潔久久未有迴應,便喊道,
溪潔聽到宗正呼喚,便迴轉身子,她冰冷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也並未有所回覆,而是優雅從容地走到石臺旁,坐於石凳上。
宗正見此,知道溪潔便是暗暗應承了,臉上一陣欣喜,將手中一枚果子遞給溪潔,溪潔微眨眼睛,搖了搖頭。
宗正便緩緩縮回手,將果子置於胸前。
“你有何話要說?”溪潔柔聲問道,
宗正此刻最記掛的唯有仙婕,他只想着儘快出去找到仙婕,若是遲了,他怕美人谷的谷主會對仙婕不利,只是時下,自己仍能感到全身疼痛,腹部劍傷和胸口的掌傷時時隱隱作疼,加上巳時突然嘔吐鮮血,自己雖略懂醫術,但是,像自己這般情形,好似完全捉摸不透,便轉而蹙着眉頭詢問溪潔道,
“潔姑娘,我這傷勢如何?”宗正聲音低沉,似乎知道自己此番雖然撿回條性命,卻是傷得不輕。
溪潔並未作答,而是詢問宗正道:“傷你的是何人?”
宗正回道:“有很多人,不過我都不認識。”
溪潔不禁疑惑道:“不認識便把你打成重傷?你若不如實相告,我亦不知如何救你。”
宗正聽着溪潔的口氣,知道定是潔姑娘誤解自己不願坦言相告,便緊張地解釋道:“其實我也很疑惑,至今我還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置我於死地,不過,潔姑娘,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誰?”宗正一臉誠摯,神色頗爲嚴肅認真。
宗正所受內傷匯合了好幾種真氣,既有陰寒,又有陽剛,更具幾分邪毒,溪潔當日查看了宗正的傷勢,看着他身上的掌痕,知道他絕非一人所傷,更是認出了極樂派元極掌,便心下疑惑。
如今也只是隨口一說以解心中疑惑,見着宗正誠懇緊張的模樣,便也沒有懷疑,復又問道,
“你身上所中元極掌究竟出自何人?”
宗正一臉惶惑,“元極掌?什麼元極掌?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