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說到正在想不費一兵一卒而燒燬糧草的方法。
張鈺一聽驚疑道:“不用一兵一卒而毀敵糧草物資?”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可相信,直勾勾地望着宗正。
宗正據實回道:“是這樣的。”眼睛並無閃爍不定之態,想來也有幾分把握。
張鈺和衆將不禁對宗正所說的話感到驚奇不已,燒敵糧草已然不太可能,還要不費一兵一卒,豈不是空口說白話。
張遲不免打趣道:“梅兄弟平時一言不發,想不到,一鳴則驚人啊。”
李自章亦附和,搖着頭說道:“不可能,絕無半點可能!”
張鈺、王安節和朱全易雖然也不相信,覺着這是天方夜譚,但自宗正顯示武功救了王將軍性命之後,倒不敢輕視眼前這位年輕人,故而未加戲謔之語,只是保持沉默。
宗正腦中想到《傷城攻略》裡的一段話便不由自主地背道:
“用兵之道,在於善用天時,地利,人和。以武對武非智者所謀,以智對武,雖武力不足,亦可取勝有餘,智之大者化萬物爲奇兵,實則無兵,而胸中已然萬馬千軍。”
衆人聽後覺得梅用所言深得兵家指導,對其頓時又突然刮目相看。
張鈺是個老將,宗正方纔所言乃是‘帝’家總結的兵家精粹,他豈能體味不到其中的精髓,不禁暗自佩服。
“想不到梅兄弟不僅武功高強,而且也精通兵法謀略,張鈺佩服。”
“張大哥,您過譽了,您給我一天時間,我儘快想出一個法子,燒掉蒙古軍糧草。”宗正一臉謙恭,略帶自信地回道,
張鈺看到宗正自信的樣子,心中充斥着驚奇和期待,倒不再覺着宗正似有開玩笑的樣子。便說道,
“那好,明日我們還是在這個地方,聽你的妙計。”
宗正怕自己剛纔一閃而過的靈感消失便急着告辭。
“那我先回房斟酌去了,先告辭。”說完便轉身回房。
張鈺等人面面相覷,看着宗正離去的背影,好似做了一場夢,皆暗自期許着好夢能夠成真,而不是做了南柯一夢。
宗正回房後細想道:“馬上就要到五月,此時,蒙古軍大營正好處於順風之處,和《傷城攻略》所述風向吻合,只是這乘風之物到底是什麼呢?”
宗正想這個問題直想到深夜,仍無頭緒,想着想着便也就睡着了。
翌日,輪到汪德臣和阿克臺領兵主攻,張鈺等人經過奮戰艱難打退敵人多次進攻,只是愈發感覺吃力了,尤其在兵力調動上,已經有捉襟見肘之感。
那邊戰爭打得如火如荼,宗正卻一大早便起來繼續思索着‘乘空之物’,似乎並不受戰爭的絲毫影響,心態倒也平靜。
待至入夜,蒙古軍撤退。宗正仍舊沒有想出乘風之物。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可他卻並無焦急慌亂之態,反而坐於臺階之上,吹着徐徐微風,望着頭頂上的星空,只一剎那,腦海中便閃過那日在牢中看到孔明燈隨風飄蕩的情形,頓時恍然大悟,終於想到了乘空之物。
是夜,按照昨日所說,衆人都齊聚內堂聽聞宗正的妙策。
所有人皆已經到齊,馬上就到時間了,宗正卻依然沒有現身,衆人不免心中暗自一陣揣測,覺着宗正是放大話過了頭,不好意思便不再露面了。
張鈺卻依舊淡定從容,王安節盯着那張空空的椅子,不曾想過宗正會因想不出法子而逃避,只是揣度着宗正到底會有何辦法。
正在衆人即將等不住之際,宗正從堂外院子走入,月光靜靜地灑在這位英姿少年身上,他安靜從容地走入堂內,輕輕地坐下。
張鈺見所有人都到齊,便問宗正道:“梅兄弟可想出妙策了?”
衆人齊刷刷地望着宗正,大有欲一飽耳福,大開眼界之感。
宗正客氣地說道:“妙策不敢當,只是拙計而已,其實,我也是方纔纔想到的,讓諸位久等了一番,着實不好意思!”
張鈺心急道:“梅兄弟,你就說吧,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世間真的是否有不用一兵一卒就毀敵糧草的妙計。”
宗正見衆人目光迫切,便不賣任何關子,直接敘說道:“此時蒙古軍正處於順風的風向,據我們五里之遙,我們做上千個大的孔明燈,在燈下繫上一個罈子,壇內裝滿燃油,用一根線繩聯結壇中燃油和孔明燈內的燭火底座,算準耗費蠟燭的量,等到孔明燈飛至敵軍上空自然就會熄滅,滅之前,蠟燭底座的繩索會自動引燃,傳導到底下的裝有燃油的壇中,同時,孔明燈也會墜落,罈子墜地便會破裂,燃油散開,落在蒙古營帳之上,到時,乘着風勢,蒙古大營勢必陷入火海之中。”
衆人聽後,聽懂了的則不禁目瞪口呆,未聽明白的卻依舊一臉迷茫。
宗正隨即取來事先畫好的圖紙,指着上面標註的圖稿一一詳細地又解釋了一遍,衆人方全部明白。
張鈺驚歎道:“想不到,還真有如此奇妙的破敵妙法,果真是不用出動一兵一卒啊。”
衆人亦暗自歎服,覺着此計策可行,不禁欣喜之色,淺露臉頰。
宗正卻面露難色,語氣低沉地說道,
“此法,最關鍵的是算準蠟燭的量和風速,所以需要試驗一番。”
張鈺道:“這有何難?從今晚起,梅兄弟你負責整個計劃,有任何指令皆可傳達,我等皆一一遵從。”
衆將領都應答道:“梅兄弟,如有差遣,我們定當服從。”
宗正見羣情激昂,便順勢佈置任務道:“現在我佈置一下任務,張鈺大哥着人兩日內儘快製出三百盞大的孔明燈,明日先趕製七盞不同顏色的孔明燈,我要先實驗一番。”
張鈺答道:“沒問題。”
“朱大哥,兩日內,你命人準備好上三百個壇罐,並在壇罐內灌滿燃油,記住壇罐不能過大。”
朱全易迴應道:“一切照辦。”
宗正對着李自章說道:“李大哥,你着人兩天內準備儘可能多的蠟燭。”
李自章快意地答道:“好的。”
待吩咐完畢,宗正想到一事,不免又面露難色,蹙眉緊鎖,對着衆人說道,
“這試驗倒不是難事,難得是如何在試驗之時,不被敵軍發現我們的計策,若是被他們發現,之前準備再充分也是茫然!”
張鈺等人和蒙古軍打過多年交道,自然覺着宗正所言在理,蒙古軍不乏善謀機智之士,如何瞞過他們,倒需要一番手段和謀略。
宗正早已想好一舉兩得的應對之策,只是此舉有大不敬之嫌,故而不敢輕易提起。
宗正轉身對張鈺說道:“張大哥,有一事希望您不要介意晚輩的無禮。”
張鈺客氣自然地回道:“梅兄弟有什麼吩咐儘管說,不用介意什麼。”
宗正見張鈺爽快地答應了,便不再顧忌地說道:“那好,晚輩就無禮了。”
說完後便對張遲說道:“張遲大哥,你先着人在城上擺上喪禮所用的素服,明日全軍哀哭,對外宣稱王將軍已經過世。”
張遲大驚道:“這,王將軍不還活着嗎?”
張鈺陷入疑惑之中,但是宗正既然提起,便知道其必有深意,遂不禁問宗正道:“不知梅兄弟是何用意?”
宗正解釋道:“晚輩這樣做一來是爲了麻痹敵人,明天晚上我還要藉着哀悼將軍之名點燈做試驗,不然,我怕敵人事先察覺我們的計劃,到時候就功虧一簣了;二來,是讓蒙古軍三日內不敢攻城,以緩解目前緊張的局勢。”
朱全易不解道:“這麻痹敵人,我們明白,這讓敵人三日內不敢攻城又是爲什麼呢?”
宗正覺着此時解釋不合時宜,遂推脫道:“這個,日後再給你們解釋。”
張鈺則似有所悟,歎服道:“梅用兄弟如果投身入軍必是一流的帥才啊。”
宗正客氣回道:“張大哥過譽了,愧不敢當。”
張鈺既然已經明白宗正用意,便同意了宗正的提議,轉而命令衆將務必按着梅兄弟的吩咐行事。
衆人領命後便一一離去,各司其職去了。
第二天,蒙古軍集齊軍隊一如前幾日,準備再次攻城,來到城下,看到城牆上掛滿白布,士兵哀哭之聲不絕於耳。
前鋒汪德臣見此情勢,便對蒙哥說道:“大汗,這幾日都未見王堅,想必那王堅已經中箭身亡,近兩日我軍不宜攻城。”
蒙哥不禁疑問道:“既然王堅已經身亡,何不趁勢猛攻?”
汪德臣作爲先鋒大將,又是蒙哥謀士,擁有多年沙場經驗,也知道宋軍心性,自然知道此情形之下隱藏的危機;遂向蒙哥解釋道:“一方面,恐防有詐;另一方面,兵法有云,哀兵必勝,宋軍剛喪主將,哀怨憤恨之氣正盛,此時攻城,我軍定會傷亡慘重啊!”
蒙哥思忖一番後覺着汪德臣所言不無道理,隨即傳令,全軍撤退,待三日新喪之後再行強攻。
隨後,蒙古軍氣勢洶洶而來,復又齊整整撤去。
朱全易等人看到蒙古軍兵臨城下卻又突然撤去,和宗正預料的一模一樣,心中佩服不已。
張遲歎服道:“想不到,敵人真的不再攻城。”
朱全易讚道:“這梅兄弟果然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