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元尊者恍然大悟,他們都同時想到了那個地方,即刻往那而去。
宗正和仙婕在那股溫和真氣助力下,好不容易救醒溪潔,宗正見師姐已經醒來,知道此地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機,四元尊者找尋不到自己,定然很快醒悟,所以刻不容緩,儘管各自都疲憊不堪,還是要打起精神來。
溪潔和仙婕兩姊妹一人各懷抱一嬰兒,和宗正一起從洞府頂部的出口逃出,只可惜還未捱到天黑,宗正不免覺得無處可去,不管怎樣,洞府已經是最危險的地方,必須速速離去。
三人攜帶兩個嬰兒互相攙扶,行進緩慢,出得洞府不過百步,四元尊者便突然趕到,他們直奔宗正而去,沒有敵意,卻盛氣凌人,他們並不追趕,而是看着宗正他們拖着疲憊的身軀緩緩往前,他們知道此時宗正幾人已經是甕中之鱉,他們享受那種強者的感覺,在他們眼裡,宗正幾人就像螻蟻在地上掙扎地往前。
“他們來了。”仙婕臉上掛滿了憂傷,虛白的臉滲着晶瑩的汗珠,看起來還是那樣的美。
“別回頭。”宗正說道,他似乎有了心理準備,他左右手拉過仙婕兩姊妹,眼裡沒有絲毫的恐懼,很是淡然,三人互相攙扶着,亦步亦趨地往前方而去,他知道再往前是什麼樣的地方。
四元尊者也跟在後面,不做追趕,他們想看看宗正他們還能逃到何處。
夕陽在眼前漸漸西沉,落日的餘暉灑在三人臉上,照出平和的面龐,無懼生死,患難以共,或許,他們此時此刻是幸福的。
仙婕似乎知道了正哥哥要去的地方,她看了看正哥哥堅毅的眼神,復又看了看懷中的嬰兒還有親愛的姐姐,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熱淚,這一天過得好漫長,卻又好短,人生的路就要走到盡頭,執子之手雖不能白頭,卻能與最親愛的人一起同生共死,也未嘗不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恩賜,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他們來到了懸崖邊緣,四元尊者亦圍了上來,當他們看到宗正身後的懸崖時,大爲驚訝,難道他們要一起跳崖?
山風吹拂着他們的臉頰,拂動着他們的衣袖,飄揚着他們的秀髮,在夕陽映照下仙婕和溪潔的一個轉身,堪稱人世間最美妙的身姿,那兩張白雪般晶瑩透亮的面容讓人難以忘懷。
宗正看着二人,不覺自己是多麼幸福,老天對自己是多麼厚愛,把人世間最美的兩個女子恩賜給了自己。
若說唯一的愧疚便是對這兩個孩子,他們纔出生不久,人生的路還很長。
對於這樣的塵世,當他知道殺父仇人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沒有了執念,本想帶着孩子和師姐及仙兒安靜平和地度過餘生,可他太清楚自己的身份,這樣的想法是多麼地不現實,或許,這樣一個歸宿未嘗不是上天對自己最好的安排。
四元尊者不知爲何,看到眼前的情景,竟然不敢再往前逼迫,他們停在了幾十米開外,一時沒有了主張。
溪潔和仙婕兩姊妹彼此相望,她們都同時想起了當年母親帶着自己跳崖的情形,今時今日的場景是多麼熟悉。
宗正看着四元尊者,他心裡也很清楚,他們也總有一天會步自己後塵,忽必烈是容不下他們的,所以,他的心中並沒有對他們的恨,更多的只是悲哀。
“宗正,我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老老實實跟我們走,我們絕對不傷害其他人,想想你的兩個孩子。”金元尊者朝宗正喊道。
溪潔和仙婕同時拉住了宗正的衣袖,她們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態度,與其煎熬而活,莫不如死在一起。
“要麼放過我,放我們一條生路。”宗正做了最後的請求,雖然他知道沒有用。
金元尊者一時猶豫,火元尊者當即提醒道:“不可婦人之仁,絕對不能留絲毫隱患。”
“對。”其餘兩位師弟一起附和道,他們緩緩向宗正逼近。
宗正冷笑了幾聲,再次擡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三人相互望了眼彼此,心意知會。
也就剎那的轉身,他們走向了懸崖邊緣,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四元尊者縱使再如何飛身上前還是沒能及時阻止,從崖頂往下望去,只有茫茫白霧,什麼也看不見。
掃視懸崖四周,也不見通往崖底的小路,他們本想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眼見如此,也只能作罷,只有夜觀天象方能知宗正的生死了。
三人跳落高聳的懸崖,宗正卻在半空被生在崖縫的大樹攔住,他的身子落在樹幹上,來不及回神,便看到仙婕落空,就從自己的身旁往下墜去,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想也不想就伸出了右手及時抓住了仙婕的手腕,仙婕另一隻手緊緊地抱着孩子,而下落的衝擊讓宗正的身子有些斜下,無法更緊實地附着樹幹,加上身體的疲憊,生死一線。
儘管如此,他還是撐着虛弱的身子死死抓住仙婕的手,待意識稍稍清晰,他很快便想到了師姐,扭着頭查看師姐所在。
就在自己身後左側下方,他看到了師姐,她運氣稍好,墜落瞬間及時抓住了一根樹枝,只是她太過虛弱,且她另一隻手還死死抱着孩子,已經無法再久撐,她嘴脣薄白,臉上冒出陣陣虛汗,隨時都有脫手的危險。
一邊是仙兒,一邊是師姐,兩個人手中都抱着一個孩子,宗正稍稍調整了下身子,用腳夾緊樹幹,想用另一隻手去搭救師姐,只可惜他的手不夠長,盡力試了好幾次也不能夠着。
仙婕的手腕被宗正抓得通紅,血氣不暢,時間一長她有些發顫,而另一邊溪潔抓的樹枝因爲負重過久,節點忽然斷開了一個小口子,隨時有斷裂的可能。
“怎麼辦?”宗正想到用左手緊緊抱住樹幹,伸出自己的左腳去夠師姐,一番調整,剛好夠着,他欣喜地喊道:“師姐,快抓住我的腳。”
可是溪潔根本騰不出手去抓宗正的腳,她一隻手抓着樹枝,一隻手抱着孩子,只要抓住樹枝的手一鬆,她根本來不及抓住宗正的腳便會脫落。
樹枝斷裂就在分秒之間,溪潔看着另一邊的妹妹,即使自己抓住了師弟的腳,兩個人靠師弟支撐着,終究死路一條,她來不及多想,只將手上孩子舉至上方,把裹着孩子襁褓的那根繩掛在宗正的腳上。
宗正猜到了師姐的意思,咬着牙近乎哀求道:“不要。”
溪潔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雖然她也是多麼不捨,她含着淚說道:“如果有機會活下去,你倆要好好過,照顧好孩子。”
“不,姐姐,我們說好的一起進退的。”再次面臨和親人的生離死別,仙婕彷彿不能承受,她極力地叫宗正不要管自己,想辦法救自己的姐姐。
嘠嘰一聲,樹枝的節點又再次裂開一點,溪潔的身子再次往下墜了一點,其實她把孩子掛在宗正的腳踝是有機會伸手抓住宗正的腳的,只是她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只會讓情形更壞。
溪潔怕樹枝隨時斷裂,有些心裡話再不說恐怕也沒有機會了,這一刻,她沒有了任何顧慮,她終於可以說出心中想說的了。
“師姐,你怎麼那麼傻。”宗正的臉脹得通紅,趕緊用力擡起左腳將孩子救起,他左手將孩子抓在手裡,將孩子平放在樹幹前方的枝卡中,便再次伸出了左腳想把師姐救起,只是,樹枝再次斷裂已經讓溪潔再度下沉,宗正已經無力夠到師姐了。
“師弟,你知道嗎?從你進入盤古峰,我第一次把你救起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只是後來才知道那種感覺是喜歡,盤古洞的歲月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感謝生命中有你的出現,讓我枯燥的人生看到了些許光芒,師姐無悔,你也無需再爲此事對我心懷愧疚,那一夜我是自願的。”溪潔用着最後的氣力說出了心中久藏的話,這一番話宗正聽得卻是再也繃不住眼中的淚。
“仙兒,姐姐沒有想到會和你愛上同一個男人,這就是命吧!如果能活下去,你就是兩個孩子的娘,你和師弟要好好地。”溪潔望向仙婕,那種姐妹之間的眼神,飽含親情卻似乎又比親情更重。
“不,姐,你纔是孩子的親孃,你一定要活下去。”仙婕撕心裂肺地喊道,
隨着最後一聲嘠嘰,樹枝的節點徹底斷裂,溪潔連着斷開的樹枝跌落茫茫雲海,她用盡最後的功力朝仙婕發去。
藉着這股助力,宗正將仙婕和孩子一併拉上了樹幹,兩人卻只能目睹至親至愛之人消失在茫茫雲海。
“爲什麼?爲什麼老天爺如此捉弄我們。”仙婕歇斯底里地呼喊着,面對親人失而復得的喜悅再次變成失去,這種內心的大起大落,她難以承受。
宗正望着底下的懸崖,腦海裡一直停留着師姐墜落瞬間臉上掛滿笑意的畫面,她很坦然地面對這一切,她好像很幸福,很知足的樣子,這時候她才明白了師姐愛自己愛得有多深。
宗正沉默不語,眼睛血紅,想起以前那些不珍惜師姐的歲月,想起那些在師姐面前和仙兒恩愛的情形,終究是自己負師姐太深,這份情,自己這輩子怕是贖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