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機緣
“劍仙駕到,方曉有失遠迎,怠慢之處,還請見諒。”方曉自那茅草屋中款款行來,一襲白衣素紗落地,長髮兩縷在胸前,其餘散落背後,頭頂插一根髮簪,端莊典雅。
“竟然是女的?”一衆人除了天狂,剩下的無比驚訝,龍隱按照天狂的介紹,腦中對方曉的印象是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醫術高超但不問世事,然而面前的這位方曉,和想象之中卻全然不同。
方曉雙手抱在腹前,款款行來,年紀看上去並不太大,最多三十出頭,不着脂粉,但面容姣好,仍保留着幾分韻味,若是放在俗世,也能混個傾國傾城之詞。
鬼手天醫,不但不鬼,而且還是一個絕世美人,這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而柯敬騰本來等着這方曉本尊出來的時候準備大罵一通,但是看到是個美女,就完全開不了口了,而眼神幾乎就鎖定在了方曉臉上。
方曉出得門來,眼神一覽衆人,咯咯一笑道:“沒想到方曉的小茅屋,今日能夠匯聚這麼多的英雄人物,讓方曉受寵若驚啊。”
“方神醫,多日不見。”天狂在最前方與那方曉說道。
方曉微笑着,笑容中始終帶着幾分親和淡雅,讓人很有好感:“去年天山論道一別,已經近一年時間,您上次在比武中所受內傷,現在可好?”
“已無大礙。”天狂如此回答。
“只是爲何方曉見劍仙如今氣息不穩,印堂呈輕淤,脈相遊走不定,這期間可否又受過重傷?”方曉接着說道。
“方神醫高明至極,瞞不過您的眼。”天狂承認道,“因天劍的一些事情,我此期間修爲已大損,傷勢到如今都未痊癒。”
方曉點了點頭,表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化:“仙人連續數年在天山論道中奪魁,已是人盡皆知的修真第一人,如今修爲有所下降,這不到兩月的又一度天山論道,仙人此次已無爭奪之心?”
“論道者,道在其上,劍在其下。”天狂輕捋鬍鬚,緩緩道,“劍仙一詞只是天下道友的謬讚,天狂又豈敢作威作福,況且天劍受如此大災,天狂不日便要趕往東瀛,調查原委,這天山論道,此次恐怕已無從參與。”
“天劍一事,方曉也早有耳聞,甚是驚恐。”方曉繼而道,“方曉在此只能祝仙人一切順利,那仙人此次前來,是尋求方曉理療了?”
天狂一笑,終於步入正題:“天狂身子自知,這點傷還不用方神醫出手,此次前來,只因小徒一事,作一媒介,請方神醫替小徒朋友療傷。”
兩人一連串的敘舊,讓龍隱聽得有些着急,而這兩個人說話都是慢吞吞的,龍隱覺得時間過得緩慢無比,而終於,方曉聽到天狂最後一句話後,把目光轉向了天狂的身後,很快定格到龍隱懷中的葉小諾身上。
表情很快發生變化,笑容收斂,稍稍嚴肅了一點,方曉手往左邊一引,那是另一間茅草屋,走了幾步,推開茅屋門,在前方引路,接着道:“先把這小姑娘放進這屋來。”
衆人面面相覷,龍隱和千里雪對望一眼,都是疑惑,這意思就是要出手了?那這方曉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怪啊。
龍隱當然不猶豫,抱着葉小諾快步走進了茅草屋裡,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也就一牀一桌四椅,方曉指示着龍隱將葉小諾放到屋裡的牀上,她便坐到牀沿處,拿起葉小諾的左手,一手搭在手腕處,閉上眼開始診脈。
龍隱,千里雪,竇碧清,柯敬騰,林妙兒都圍在一旁,只有那段天涯仍然閉目靠在之前的地方,位置不曾動過半分,好像這事情都和他無關一樣。
屋子裡很安靜,龍隱皺眉看着方曉還有葉小諾的一切,方曉的表情很淡然,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大概半刻鐘的功夫,方曉緩緩把葉小諾的手放回牀上然後蓋好被子。
所有人都看着方曉,等待着她的結果,方曉慢慢站了起來,臉上還是沒有表情變化,只是淡淡道:“全身經脈俱碎,胎死腹中,奪取所剩不多的精氣,這姑娘身子已經一大半進了鬼門關,若不是有高人封住她的心脈,這個時候她已經死了。”
方曉口中所說的高人當然是天狂了,但此刻龍隱關心的不是葉小諾的狀況如何,而是:“方大夫,那您是否有辦法將她救回來。”
“方法是有的。”方曉的第一句話讓龍隱的心裡滿是驚喜,但是很快她下一句話就給龍隱當頭棒喝,“這方法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但是我卻不能對這姑娘進行醫治。”
“爲什麼?”龍隱眉頭一皺,腳往前踏了一步,稍稍有些激動。
而和龍隱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方曉彷彿萬年表情都不變,泰然自若:“諸位都知道我的規矩,方纔從天涯口中也怕是已經得知,我方曉有三不醫,懷孕之人不醫,殺伐之人不醫,心術不正者不醫,還有一個規矩,那便是全年只出手一次。”
龍隱皺眉,這規矩還當真就有,她繼續道:“這姑娘懷胎已經一月,這一條已經不符合我的病者範圍,而兩天前,方曉已經接下了一位患者,你們晚了一步而已,但我看在天狂仙人的面子上,給這小姑娘診斷一下,但是隻診不治,我以爲能夠給你們指一條路來,但是沒想到這姑娘受的傷卻如此嚴重,方曉自知,全天下能夠救活她,只有方曉一人,但方曉已經不能出手了,這位少俠,甚是抱歉了。”
龍隱聽得很明白,方曉用的詞語是不能,而不是不行,她是有辦法救治葉小諾的,龍隱理解到這層意思的時候,更是急了三分:“方大夫,醫者父母心,我知道您有這樣的規矩,但是能否爲此破例一次,如果你不出手,她就只有死去了?”
方曉的語氣卻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不必多言了,我行醫自有我行醫的原則,規矩立在那裡,我不能自己去破,我若是對他人如此,對少俠您卻破了例,我這原則,也就不在了,豈不是遭人恥笑咒罵?”
“可是……”龍隱還是想說什麼。
但方曉已經開始下逐客令:“諸位還是請回吧。”
說着,方曉還是保持着那張臉,手抱在腹前,踢着裙襬,緩緩向門外去了。
一切如段天涯所言,這方曉果真是不打算出手麼?
“這婆娘絕對有病吧。”柯敬騰忍不住這般說道,“明明能夠醫的,她爲什麼不醫,這不把人命當回事,也能算醫生?”
而千里雪和竇碧清兩個女孩也忍不住了,有些着急,看着方曉往門外走去,趕緊上前去阻攔。
而龍隱呆立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牀上的葉小諾半天,多少事情盡數浮現,從下山在南源醫院相遇,到酒店修成正果一夜雲雨,龍隱想起自己欠這個女孩兒太多太多,還有那死在腹中的胎兒,更是他的痛,他不能讓她死去,無論何種方法。
終於,在方曉即將踏出茅屋的時候,龍隱忽的轉身,一手便搭在了方曉的肩頭:“方大夫,這一次,恐怕就由不得你了,你醫也得醫,不醫也得醫,龍隱得罪了。”
方曉的情緒仍然不變,她聽到這裡,嘴角甚至是露出了微笑,淡淡道:“得罪?”
豁的,閉目養神的段天涯突然就動了,幾乎是眨眼一瞬,段天涯就來到了龍隱身邊,揚手一挑,撥開龍隱搭在方曉肩膀上的手,接着一拳打在龍隱肚子上,龍隱連退數步方纔穩住身形。
而在柯敬騰看來,就看到這個怪漢子突然出現在了屋子裡,然後龍隱就被擊退了數步,其他動作快得他看都看不清。
“媽個雞的!”柯敬騰叫罵一聲就要衝上前去,而龍隱卻捂住自己的腹部,趕緊伸手攔到,“柯敬騰不要上,你不是他的對手。”
不僅柯敬騰,龍隱自己也不是這斷刀段天涯的對手,龍隱被段天涯打了一拳,但是這段天涯明顯是警告般的攻擊,力道並不大,肚子也不過是微微有些疼而已,但是就這一手法,龍隱看出,這段天涯的修爲已經遠在他之上了。
“師父,爲什麼!”柯敬騰手捏成拳頭對着段天涯,而段天涯雙手抱着肩膀,表情淡漠,看也不看柯敬騰一眼,“讓我揍他丫的。”
龍隱一聲嘆息,緩緩站直了身子,竟是對着方曉的背影一拱手,緩緩道:“叨擾了,染了這清靜之地,還請方大夫見諒,龍隱,這便告辭。”
“師父!”
“龍隱!”
柯敬騰和千里雪幾乎是同時喊了出來,如果是這決定,那葉小諾可真就沒有救了。
而一直站在一旁未曾言語的天狂,此刻卻捋着鬍鬚笑了,他眼睛慢慢看向方曉,彷彿已經知道了下一步事情的發展。
龍隱正欲抱起葉小諾,剛俯下身,方曉卻慢慢轉過了身子,緩緩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龍隱眉毛一挑,這一聲算是語出驚人了,龍隱此刻倒是冷靜了下來,他頭一撇,緩緩看向方曉:“什麼機會?”
方曉緩緩道:“我一年只出手一次,卻沒有說一次出手救幾個人,你們運氣還算不錯,我上次接待的病者現在還在我這裡,如果你們能夠讓這位病者開口請我出手,那我便破例救這小姑娘。”
“他在哪裡?”龍隱几乎是一瞬間說出了這句話,這讓他看到了希望。
“正堂。”方曉緩緩開口。
龍隱拔腿便衝了出去。
出了這茅屋,一個閃身便衝進了正堂,而此刻,一道綠影也剛好從正堂往外走,慌忙之間,兩人撞了個滿懷。
龍隱身子只是一退便穩了下來,那綠影卻被龍隱撞得一個蹶趔,向後方摔倒過去。
不過那綠影也顯然有些身手,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往後方一仰,落地之時,手卻在地上輕輕一點,那身子又輕盈彈起,空中翻了一圈後穩穩落地。
“萬分抱歉。”龍隱急忙道歉,不過很快,龍隱的話裡有了轉機,“是你?”
“龍隱先生?”對方也顯然沒有想到。
不過龍隱看着穩住身體的蘇漫竹,心中那份喜悅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