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是誰?”
路明非問道。
“你有沒有見過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委員反問道。
“比如說?”
“比如說,一個人。一個會時不時出現在你面前和你聊天的人。”
委員說道。
“就當作有吧。”
路明非想起了路鳴澤,卻沒有說出來。
“我親愛的孩子,哦,不,戰團長閣下。你恐怕還不明白你身上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
委員用嘆息的語調說道,而其他人也投來了憐憫的眼神。
路明非倒沒什麼不滿,只是覺得莫名其妙。
還有什麼能比40K宇宙那些牛鬼蛇神更糟糕的嗎?
“他有名字嗎?”
“他管自己叫路鳴澤。”
“你認爲路鳴澤是什麼?幻覺,還是你分裂出來的人格?”
委員問道。
“都不是。”
路明非平靜地說道。
如果是在40K宇宙,他會認爲路鳴澤是混沌惡魔、靈能幻影、數字生命之類的。
但在3K地球,對方大概率是龍族或者神話時代的倖存者。
“沒錯。你被某種東西寄生了,可能是實體,更可能是純粹的精神寄生。就像殭屍螞蟻一樣。”
委員用沉重的語氣說道。
某些蛇形蟲草屬的真菌會寄生在木蟻身上,但這種寄生並不止於要把木蟻變成繁殖它孢子的養料。
被寄生後,木蟻的大腦很快就被侵蝕,成爲一隻殭屍螞蟻。
而它的神經系統和肌肉卻會被真菌控制,讓它依然能動甚至可以進食,就像還活着一樣。
但它的行爲模式完全符合真菌的需要,它會尋找最適合真菌生存的環境,一口咬在某棵樹上不停地吸取汁液,爲真菌的孢子們提供養分。
最後孢子們突破宿主的身體,感染其他的木蟻,一隻這樣的殭屍螞蟻,就能摧毀掉一個蟻羣。
路鳴澤和自己關係原來是這樣嗎?
口口聲聲地叫着哥哥,但其實只是一隻寄生蟲罷了。
幾次派人幫助他,也只是爲了保證他這個寄主不提前損壞而已。
等到路明非的價值耗盡,路鳴澤就會破體而出,甚至不會扭頭看一眼他的屍體。
這真是.
非常的合理。
就和那些被惡魔附體的靈能者一樣嘛,就應就該是這樣,整什麼兄弟情深,相愛相殺的戲碼,一個裝神弄鬼的異形也配?
路明非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讓一直關注他表情的委員震撼莫名。
這孩子.是瘋了嗎?
“所以零號就是路鳴澤?”
他問道。
“如果我們的猜測沒錯的話。”
委員點頭。
“成交。帶我去看他。”
雖然並沒有把對方當成朋友或兄弟,但作爲敵人也是值得確認一下的。
“你需要先告訴我們一部分消息,作爲定金。不過,如果你是作爲路秘書長和喬委員的兒子,避難所本就對你暢通無阻。”
委員說道。
長桌的角落裡,喬薇尼充滿希冀地看着路明非。
“黑天鵝港發生了龍王級別的戰鬥,而且不止兩頭。”
聽到他的回答,她悲傷地垂下眼簾。
“果然。”
即便有所猜測,這個消息還是把委員們震了一下。
兩頭龍王的戰鬥已經舉世罕見了,而黑天鵝港當時甚至有三頭以上的龍王?
委員們不懷疑路明非在說謊,他們只是在懷疑一件事。
西伯利亞爲什麼還沒沉進海里。
委員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全部的情況,但他們也知道這個年輕人不見兔子不撒鷹。
“路秘書長,就請你帶路吧。”
委員會做出了決定。
電梯轟隆隆地下沉,父子之間保持着沉默。
路麟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場會面和他想象過的所有情景都不一樣。
他知道路明非發生了改變,但沒想到改變這麼大,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你的頭盔有空氣過濾裝置嗎?”
電梯下行了一會兒,路麟城突然問道。
“有。”
路明非回道。
“那就戴上吧。”
路麟城摸出來一個口罩和一雙手套,給自己穿戴上,並把袖口緊緊抓住。
口罩和手套都非常厚實,嚴密的防護,就像他們要去的地方佈滿毒氣。
做好防護,他打了個寒顫。
“每次來這裡都要來這麼一下,下面的元素亂流太強了。”
路麟城解釋道。
路明非對此並沒有感覺,因爲他感知不到什麼元素亂流。
以混血種的角度來說,他是個半瞎子。
電梯終於停下了,門打開,眼前的空間巨大而高廣,不知來源的深紅色光芒隱約照亮了周遭的一切,更明亮的則是他們腳下的大型矩陣,矩陣中奔流着幽藍色的水銀。
“這是一個放大器,能讓某個言靈成百倍地增幅。卡塞爾的地下也有類似的裝置,守夜人的言靈·戒律就是藉此覆蓋了整個學院。”
路麟城解釋道。
“這個放大器可以修改要放大的言靈嗎?”
路明非有些好奇。
“當然可以,不過這需要非常高的鍊金造詣,而且消耗不比重新建一個低多少。”
路麟城說道。
“哦。”
他點點頭。
他在想如果把第五月的言靈·鏡花水月增幅上百倍會怎麼樣?
是會像白王那樣召喚出一支大軍,還是會放出某些遠超她血統強度的東西。
嗯,回去得找副校長聊一聊。
乳白色的水銀蒸汽從不同的噴口往外噴射,像是有上百條巨鯨在矩陣之下呼吸。
這應該就是路麟城問他有沒有空氣過濾裝置的原因,水銀是有毒的,對龍血生物尤其如此。
冒着氣泡的水銀池上,一道鏽跡斑斑的金屬橋橫跨其上,上面長滿了可怕的水銀斑。
那座橋是由耐腐蝕的合金打造的,但依然無法抵禦水銀蒸汽長年累月的侵蝕。
在工作人員遠遠的注視下,路麟城和路明非走到了金屬橋的中央。
“啓動升降機。”
路麟城命令道。
滾雷般的機械運作聲從水銀池底下傳來,四根斷裂的青銅柱緩緩升起。
龍族對青銅這種金屬愛得深沉,就像人類對黃金的執念一樣。
儘管在水銀池中浸泡了許多年,但青銅柱依然光潔如新,和金屬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鍊金術確實有許多可取之處,可惜這種技術在40K宇宙無法應用。
隨着青銅柱的升起,它們表面的水銀流回了池子裡。
四條赤金色的鎖鏈從銅柱中伸出,將一個蒼白的人形吊在正中央,人形的胸口插着扭曲的暗金色長槍。
“那是.”
路明非皺着眉頭,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人形,而是那杆長槍。
已經不是似曾相識的程度,他差點就被那把長槍貫穿。
“岡格尼爾。”
路明非念出了這把槍的名字。
“沒錯,這就是岡格尼爾,命運之槍,北歐神話中神王奧丁的武器。你看過關於這把槍正確版本的畫作?”
路麟城驚訝道。
“沒有。不過我被這把槍扔過。”
他搖頭道。
“那你見過的那把肯定是贗品。”
路麟城篤定地說道。
“應該是。”
路明非贊同他的話。
奧丁扔向他的那把岡格尼爾被路鳴澤轉移了目標,而路鳴澤自己卻被這把岡格尼爾釘在半空中。
孰真孰假非常明顯。
路鳴澤灰白色的小臉低垂着,嘴角的弧度似有還無,彷彿是在無奈地苦笑。
“真正的昆古尼爾從很多年之前就是秘黨的收藏品。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武器,接觸者都會立刻死亡。但連它都不能殺死那孩子。它致死的效果和那孩子復甦的效果形成了平衡。他死不掉,也醒不過來。”
路麟城說道。
“既然碰到就會死,那你們是怎麼把它插進路鳴澤的身體裡的?”
他抓住了一個漏洞。
“它從直升機上掉了下來,以算好的角度直接落進了他的身體。”
路麟城回道。
“他就趴在那兒等着你們扔槍?”
“爲了封鎖他的前進路線,秘黨付出了上百名A級和S級成員的生命,最後還搭上了一個能使用言靈·萊茵的超級混血種。”
言靈·萊茵,言靈週期表排序112的滅世級言靈,效果等同於核爆。
這是個非常特殊的言靈,但並不是因爲它的威力,而是因爲上一次擁有它的人。
梅涅克·卡塞爾,秘黨前任領袖,卡塞爾學院的奠基人,獅心會初代會長,屠龍者昂熱的摯友。
“不過付出的代價是值得的,拋開其他的不談,正是因爲他,避難所才得以建立。如果他死了,這個尼伯龍根就會坍塌。如果他醒了,我們就會被毀滅。所以我們不敢拔出岡格尼爾,也不敢徹底殺死他,只能把他關在水銀池的底部。”
路麟城說道。
“他到底是什麼?”
路明非問道。
“不知道。除了那匪夷所思的力量,他的一切都和人類沒有區別,身體一滴龍血也沒有。”
路麟城搖頭。
不是龍族,難道是舊日的神靈?
但對比一下路鳴澤和他接觸過的那些舊神,感覺又不太像。
“你們要有麻煩了。”
他想了想說道。
雖然他對末日派沒有任何好感,但路鳴澤顯然要更加麻煩。
“什麼?”
“那天在黑天鵝港是海洋與水之王的雙生子在戰鬥,最後克拉肯吞噬了利維坦。”
路麟城聽着路明非的話,瞳孔一縮。
“而克拉肯是路鳴澤的手下。”
路麟城的黃金瞳不受控制地點燃了。
“明非,你確定你沒有在開玩笑嗎?”
他懷着最後的僥倖問道。
“沒有。”
路明非淡淡地說道。
“杜登博士,你們聽見了嗎?”
路麟城忽然對着空氣說道。
“我們聽見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天花板的音響裡傳出來略帶苦澀的聲音。
電子屏被打開,一條長着九個頭的巨龍正從在海面上踏浪而來。
九個頭顱都有它們自己的名字,分別代表着海上的九中波濤。
芭拉(Bara,巨浪)、貝蘿度格(Blodughadda,血浪)、拜爾琪雅(Bylgia,怒浪)、都法(Dufa,靜浪)、赫佛琳(Hevring,高浪)、希明萊(Himinglaeva,耀浪)、赫蘿恩(Hronn,捲浪)、庫爾嘉(Kolga,寒浪)、烏娜(Unn,揚浪)。
而巨龍的名字正是阿戈爾,北歐神話中的深海之神,四大君主中的海洋與水之王。
顯然,它已經完成了合體的過程,現在來救它的主人出去了。
“立刻發起最高動員!”
路麟城大喝道。
“有意義嗎?最高動員也只能應對普通的龍王,避難所從一開始就沒做過應對完全體龍王的準備。”
杜登博士嘆息道。
如果連完全體的龍王都能對付,那他們還躲起來幹什麼,直接割據一方就好了。
“總要試試吧,難道就這樣等死?”
路麟城怒吼道。
就算阿戈爾接受他們的頭像,路鳴澤也不會接受。
他可是被他們整整關在水銀池裡關了十幾年,換成誰也咽不下這口氣。
“你打算怎麼做?”
另一個委員的聲音出現在音響裡。
“動用達摩克利斯之劍。”
路麟城咬牙道。
“你瘋了,那是我們最後的保險。而且,就算使用達摩克利斯之劍,也很難命中完全體的龍王。”
杜登博士說道。
如果是雙子之一,他們還能依靠海量的犧牲來牽制住龍王制造機會。
但對面是真正的海洋與水之王,就算避難所的人全部填上去也會被彈指間灰飛煙滅。
“我沒打算射阿戈爾,我的目標是零號。”
路麟城的語氣漸漸冷靜了下來。
“你打算殺死零號?”
杜登博士通過監控攝像頭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個瘋子。
“只是威脅,但如果阿戈爾不上當,那就是來真的。”
路麟城冷冷地說道。
“我不同意。”
杜登博士毫不猶豫地說道。
“你沒有資格不同意,我纔是這兒的話事人。薇尼,把這個撲街的嘴巴堵上。”
路麟城惡狠狠地說道。
屏幕之上,穿着制服的喬薇尼就像一頭母豹一樣撲了撲來,右肘垂直上擊打在杜登博士的下頜上。
但對方的身體顯然沒有看上去那麼老朽,晃晃悠悠地打算反擊。
而喬薇尼並沒有給他機會,反手一記鳳眼拳打在他的太陽穴上。
這一套連擊穩準狠不留餘地,明明是個中年婦女,動起手來卻年輕了十幾歲。
“這一招本來是用來對付你的。”
喬薇尼朝着路麟城揮了揮拳頭,然後拔出柯爾特手槍,橫指四方。
她早就做好了和委員會翻臉的準備,但那是擔心他們要對路明非出手。
兒子是她叫來的,她就必須帶他出去。
“等兒子不在的時候隨便你揍。現在,把衛星的權限交給我,否則我就在海洋與水之王來之前先幹掉你們。”
在避難所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刻,這個逃避派的秘書長展現出了不遜色於昂熱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