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實行的計劃再好,也不如可以立即執行的計劃。”
阿爾法長老緩緩開口,看着帕西依舊平靜的眼神後,才說出下一句。
“可愷撒資質特殊,無論如何他都是最優選。”
單就表現出來的血統還有實力來看,帕西要優於愷撒,可對於黑王的繼任者來說,力量本身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能夠駕馭的心。
“確實如此。”
帕西點點頭,並不對長老們的態度感到意外,相反,他繼續保持着和長老們同一立場思考問題。
“若是有辦法可以讓少爺願意接受饋贈就好了!”
他如此嘆息道。
如果能用最好的實驗體,誰願意將就呢?
家族歷史長達數百年,有史以來的記載中從未有過愷撒這麼叛逆的人,在愷撒之前,家族中最爲叛逆的繼承者大概就只有龐貝一人,可哪怕是龐貝,也就是奧丁本人,也沒有違背家規,而是一如既往的接受了婚約。
可愷撒不同,他是唯一一個敢於拒絕婚約,家族卻不敢有絲毫質疑的人。
當愷撒出生的那一刻,即使是加圖索家族的家規,也必須向他讓道。
所以,哪怕如今愷撒的任性導致家族隨時可能面臨滅頂之災,長老們也絲毫不敢逼迫他做出選擇。
看到帕西的表態,阿爾法滿意的點了點頭,其他長老們也終於透出讚許的目光。
雖然資質不夠,但帕西的服從性讓他們倍感欣慰,在和愷撒對比一下之後,更是讓他們覺得難能可貴。
仔細一想,一個強橫至極又不聽話的黑皇帝,和一個可能會弱一點,但十分聽話的黑皇帝,二者之間似乎後者反而更適合作爲領袖。
一時間,他們本就不太堅定的信念,進一步產生了動搖。
唯有阿爾法仍沒有放棄。
哪怕確認了帕西的忠誠,他也仍不由得嘆息一句。
“是啊!可惜愷撒的態度太難改變,當初卡塞爾一戰之前,我們該稟報奧丁冕下,讓他把那個叫做陳墨瞳的女人抓過來的……我記得他似乎對這個女人比較看重,說不定能依靠這個作爲獎勵誘惑他加入計劃。”
想要誘導一個人主動做某件事,無非是威逼利誘兩種方法,據他們對愷撒的瞭解,除了母親之外,大概就是諾諾有這個分量作爲籌碼了。
雖然用諾諾來引誘也會激怒愷撒,但只要自己好吃好喝招待,只是軟禁的話,就算是愷撒,也不至於把自己殺了吧?
說這話的阿爾法長老,並沒有意識到,聽到這個女人名字之後,帕西眼瞳中閃過的一道銳利殺意。
願意爲區區一個女人殺人的,在這個家族可不止一個。
“是啊,真可惜。”
帕西點點頭,毫無感情地重複了一下阿爾法長老的話,而後話音一轉。
“不過不管怎麼說,都不能輕易放棄嘗試,我想要在明天繼續勸說一遍少爺,現在情況緊急,計劃開展也需要時間,若是在我們行動即將成功的時候被外界之人篡奪了成果,那就太可惜了。”
作爲替代品,如此爲愷撒着想,帕西表現出來的忠誠毫無疑問足以征服所有長老。
可是,他言語中的憂慮,也同時襲擊了所有人。
如今加圖索家族失勢,就算還有聖宮醫學會的幫助,也不可能獲得和原本計劃中一樣,那幾乎是全體混血種世界的支持。
這種情況下,他們沒有挑挑揀揀的資格。
更不要說,外面還有龍王蘇墨在虎視眈眈。
一時間,長老們陷入爭論。
“帕西聽話是聽話,但誰知道他能不能滿足條件?”
“按照奧丁冕下的計劃,就連赫爾佐格都有資格駕馭白王的力量,帕西也應該問題不大吧?”
“可奧丁稱其爲僞王,沒有龍王之心的僞王並不完整!”
“黑王的力量,就算不完整,也足以鎮壓世界!一個足夠聽話的僞王,也足以統治一整個時代!至少……比我們全滅在計劃成功之前要好,不是麼?”
“的確,得給愷撒一個警告,他固然有資格,但最重要的是皇位,不是資格!”
長老們全部都認爲愷撒纔是真正的繼承人,但大敵當前,大部分還是傾向於選擇帕西,活下去才能討論是否僞王。
“安靜!”
看到爭論無法停止,阿爾法壓制了衆人的判斷。
“就讓帕西先嚐試一下吧,如果成功固然欣喜,而若是失敗……黑王的力量不會憑空消失,大不了繼承第二次罷了,以帕西的忠誠度,這並非不可能!”
此言一出,衆多長老們這才意識到這一可能性。
儘管有些麻煩,可只要繼承者願意配合,這種可能性並非不存在。
長達半個小時的激烈討論在阿爾法折中雙方想法之後,形成了基本共識,結束討論後,阿爾法睜開眼睛看向眼前的年輕秘書。
“帕西!明天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告訴愷撒,如果這一次他還不肯答應,他將永遠失去後悔的機會!”
聽到阿爾法長老這麼說,帕西心中搖頭。
這羣長老們還真是固執地如同一頭蠢驢,這種話甚至只需要原模原樣傳達出來,就能成功讓愷撒選擇放棄。
說來有些好笑,這段時間的溝通,他還真沒有怎麼挑撥離間,基本上都是用柔和的方法說出對方的態度。
他只是不像以前那樣,百分百柔和了而已。
這麼想着,他深深點頭。
“是!我會讓少爺知道計劃的重要性!”
說完之後,在長老們幽幽的目光下,帕西恭敬的告退離開。
·
次日,參天巨木的頂端,一如既往的木質平臺之上。
“少爺,您確定您絕對不願意參與計劃麼?如今危機逼近,龍王蘇墨隨時可能攻破這裡,無論是爲了家族還是這裡的女性原住民,都有可能被傷及無辜,所以請您多考慮一下!”
帕西躬身九十度,表情誠摯地發出最後的勸誡。
家族的榮耀且不說,不牽連原住民向來是愷撒的行事風格,他這種貴公子一本情況下其實很吃這種道德綁架,更不要說帕西還特意提到這裡有女性,對於愷撒這種有貴族情節的青年男子來說,這是不得不守護的對象。
哪怕是長老們集思廣益加一起,也不覺得自己能說得比帕西更好。
然而這次,這種話術依舊失效了。
“傷及無辜?你們也好意思說這種話?”
愷撒諷刺道。
“說是提及殺戮,蘇墨可遠比不上你們,雖然他是龍王,但他在主導屠龍計劃的時候,學院、正統幾乎無一傷亡,不像你們還能搞出人造死侍和克隆人的創意,在底線低劣的程度上,伱們可以說是遙遙領先。”
“之前原住民餓肚子的時候,你們也沒關心過什麼無辜,如果蘇墨打進來,對她們說不定還是個好消息,我爲什麼要擔心?”
雖然因爲諾諾的原因,他對於蘇墨略微有些嫉妒,但以愷撒的心胸,並不會因此貶低敵人。
相反,在他眼中,蘇墨的確十分優秀,無論是實力還是智謀還是品格,都屬於他所欣賞的類型——這種印象是不是百分百正確暫且不提,但他的確不相信蘇墨會濫殺無辜。
就連身份暴露的時候都從未因爲奧丁的關係找過他麻煩,這種光明磊落的龍王怎麼可能做這種殘暴的事情(日本不算)!至於原住民,他知曉她們處境後命令帕西幫助過她們,她們的困境應該能有所緩解。
“少爺的擔憂固然有道理,可如今機會只剩一次,您真的要坐視不管麼?”
帕西再度確認。
“……不管!我不打算坐在屍骸上成王!”
猶豫了一下後,想起帕西昨天提到過的犧牲,愷撒斷然拒絕。
“那就沒辦法了。”
帕西嘆息一聲,站直身體,而後在愷撒無比愕然的眼神下,拍了拍巴掌。
“得罪了,少爺!”
此言一出,十幾個身型健壯的混血種從木質門扉後面鑽了出來,能夠將西裝撐得鼓鼓囊囊的肌肉男將愷撒團團圍住。
“帕西,你這是做什麼?”
面對如此不懷好意的包圍,愷撒有些懵了。
雖然是典型的摔杯爲號動作,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敢相信帕西居然會背叛。
不可能啊!如果帕西想背叛自己,自己早死了,爲什麼要等到現在?
思緒紛飛間,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你剛纔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是長老們,長老們對你下的令?”
如果帕西不會背叛自己,那唯一有可能背叛自己的,就只有那些各行其是的長老們了。
帕西並沒有回答愷撒的問題。
正當愷撒以爲自己沒說清楚,打算重複一遍的時候,已經洞開門扉之中,幾個早就應該入土的老頭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長老們集體打量着被團團圍住的愷撒,目光惋惜且強硬。
“愷撒,家族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不該屢次觸犯家族的底線。”
“呵!”
愷撒冷笑一聲。
“你們也只有現在敢對我動手了!”
在此之前,奧丁還在的時候,長老們壓根就是孫子,如果說帕西還能被奧丁當工具人使用的話,長老們連狗都算不上,也就是帕西願意用以前的態度尊重他們。
奧丁戰敗後,在帕西的軟弱和尊重下,這些長老們才重新抖了起來。
聽到愷撒這麼嘲諷,長老們臉色一僵,但也並未因此產生什麼情緒波動。
“若是奧丁冕下還在,加圖索家族自然以他爲主,可奧丁家主現在不在,我們自當遵循他立下的計劃,來挑選合格的繼承人。”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以期盼的語氣開口道。
“如今家族正式風雨飄搖之際,我可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愷撒,你當真不願意接受家族的饋贈,當真不願意獲得凌駕於所有存在之上的力量麼?”
雖然說好了最後一次勸說失敗就讓帕西上,可但凡有機會,他還是想要愷撒答應。
加圖索家族的規矩就是繼承人繼承一切,無論何時愷撒都是第一選項,帕西都是備胎。
然而,這樣傲慢的言辭自然不可能贏得愷撒的回心轉意。
“不!”
他臉上浮出挑釁一般的微笑。
“我愷撒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對自以爲是的人說‘NO’!”
說完,他不顧長老們那彷彿吃了X一樣的表情,轉頭看向帕西。
“說起來,既然這些長老們能命令你對我動手,那我能不能命令你對他們動手?現在那個傢伙不在,我作爲代理家主的權限應該比他們高吧?”
熟悉帕西的他,哪怕疑似遭受到了帕西的叛變,也並不認爲這是帕西的意思,只覺得是長老們的想法。
而在聽到這話的時候,長老們豁然變色,他們這纔想起來帕西雖然忠誠,卻不是無條件忠誠於他們的,就像奧丁在的時候帕西效忠的是奧丁一樣,他是加圖索家族的秘書,只聽加圖索家族掌控者的話。
而在加圖索家族的規矩中,毫無疑問,家主大於長老會。
雖說繼承者的權限小於長老會,可如果帕西判斷奧丁是遇到了危險,那愷撒這個代理家主的命令優先權就比長老會要高了,隨時都有可能倒戈。
護衛們也紛紛看向帕西,和其他人不同,他們只是單純效忠於這位克隆人的領袖。
在衆人緊張的視線下,帕西繼續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護衛們立即明白了什麼,上前扭住愷撒。
長老們也終於放下心來。
“看來,終究是我們更勝一籌,帕西明白誰是爲了家族好!”
“在他心中忠誠的是整個加圖索家族,自然不可能聽從愷撒的亂命。”
“選他果然選對了!”
快速討論過後,阿爾法長老下達命令。
“把愷撒送入地下室,沒有長老會命令,不得放他出來!”
既然愷撒不願意加入,那長老們連旁觀的資格也要將其剝奪,避免他看到不該看的,從而想要干擾計劃。
一聲令下後,護衛們一動不動。
直到帕西點頭,他們才真正開始動手。
在衆人虎視眈眈地圍捕下,沒有攜帶槍械的愷撒並未負隅頑抗,而是乖乖束手受縛。
不過,他臉上仍殘留着極大的疑惑,這一驚愕不是因爲帕西選擇聽從長老會的命令——對他來說、以帕西的性格無論選擇哪種都有可能,而是因爲帕西接連兩次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作爲秘書,無論何時何地,哪怕是面對自己並不清楚的情況,他也應該毫無保留的呈現自己想法,讓侍奉的主人作爲材料加以判斷,就算不知道也該說不知道,不應該沉默。
可這次“反水”之後,帕西卻也一直沒有開口,這種情況甚至比長老們忍無可忍對他動手更加異常。
所以說,這個秘書怎麼了?
愷撒一臉疑惑的看着帕西,在護衛們的催促下慢慢離去。
而在他的目光下,帕西一直反常地站直身體,沉默着,將兩眼藏入額前的頭髮之後。
直到他在木質階梯上下降,看向帕西的視線變爲仰視的時候,纔在最後一瞬間,見到了帕西那隱藏於黑暗中,散發着金色光輝的妖冶黃金瞳。
那張雕塑一般的臉上,掛着十足陌生的表情,讓愷撒心中突然升起一縷不安。
可沒等他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守衛們便將他徹底壓了下去。
而在平臺之上,帕西成功取代了愷撒,成爲了皇座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