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丸立香非常溫柔。
這句評價來自於除開她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會平等地對待他人,會不帶有偏見地試圖理解除自己以外的人,儘管再怎麼被污名玷濁的人,她都會在自己接觸後再做出判斷。
她看到別人遇到困難會忍不住伸手幫忙。
她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責任,卻在災難面前主動向前一步。
無數人的期待,也可以是無數份責任,重擔。
但是她全都能夠承受下來。
【到底是藤丸立香需要英靈】
【還是英靈需要藤丸立香?】
或許這個答案,應該從雙方對待彼此的態度來進行試探,即便是死後昇華爲座上的“完全體”,那些歷史上留下刻印的偉人,也並非全都心無迷惘。
不,恰恰相反吧。
正是因爲內心仍舊充斥着渴求,所以纔會被聖盃召喚。
即便是嘴上說着對聖盃不屑一顧的人,也並非是因爲已經實現了自我圓滿,而僅僅是覺得聖盃完全不足以完成自己的願望,又或者不想以那種方式來實現自身的夙願罷了。
誰都有着遺憾。
誰都有着弱點。
因爲,他們是“人”。
英靈和藤丸立香是相互救贖的關係。
他們藉助少女自身的偉力,卻也在那那個自命平凡,溫柔無比的女孩身上渴求着答案。
在無數次睡夢中,通過彼此的契約便能夠看見英靈過去的幻影,設身處地思考,卻又能夠脫離當事人迷惘的立場。
藤丸立香就是這樣靠着那天性的慈愛與純善,一次次攻略着英靈。
或敵視,或愛戴,或饒有興趣,或事不關己。
但最後都會彼此熟知,再到無法放手。
即便再一次身死,即便玷污名爲英傑的靈魂,即便連座上的痕跡都被抹除,也仍舊想要幫助御主,甚至自發化作極天的流星。
英靈們對御主,對於那個女孩就是有着如此熱誠的感情。
那.
反過來呢?
當那個女孩被剝開堅強的外衣,她不過留下的是一個在十數年的人生中,從未抵達過任何成就,也沒有波瀾壯闊的冒險,僅僅是這樣的凡人。
她恐懼着。
當她衝入被火焰環繞的廢墟時,除去必須做點什麼的責任感外,她當然也有過迷茫,一點點幾乎無法被察覺到的懊惱,乃至恐懼。
害怕死亡。
害怕死前沒有辦法和父母告別,沒有辦法和友人分別。
害怕死後一無所有,害怕這樣美好的生命無法延續。
她恐懼着踏上戰場。
她推着自己,找到那個被巨大的碎石壓在廢墟之下的少女,那個總是叫着自己的前輩的學妹。
她推着自己,去和歷史上的英豪戰鬥,去面對那劈開世界的暗黑洪流,去面對燃燒的都市,去面對狂嘯波濤的怒海。
去面對.有同伴在自己面前,爲了人理,也爲了自己而死的事實。
好害怕.
害怕自己的死,也害怕同伴的死。
自己在哪天的哪個時刻,是否有這麼想過呢?
早知道這樣的話.
在那個火焰纏繞的靈子轉移室,和瑪修就那樣握着手,逐漸睡去會不會也是一種幸福?
這本就是一個愚鈍之人,受盡了父母的寵愛,凡間的美好,茁壯成長爲一個普普通通積極陽光的高中生少女,因爲太過幸福的過去,而誕生的“想要拯救他人”的,愚蠢的【愉悅】。
這份可複製的,無比平凡的愉悅,到底能夠持續多久呢?
懷揣着答案,藤丸立香漫無目的地走着。
她數次都想要跌倒。
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話,那現在的自己,一定建立在十個,百個,千個萬個,甚至已經無法數清的“失敗的藤丸立香”的屍體上的,極其罕見的奇蹟吧。
而這一切,她都歸因於身邊之人的扶持。
那個叫自己前輩的少女永遠陪伴在自己左右,用那純潔的心,用不損毀的盾擋在自己身前,她說自己空無一物需要向身爲前輩的自己學習,卻在最後連命也送給了自己。
那個總是一副“我做不到”的醫生,那個總是一副懶鬼軟弱樣的男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未停歇地喝着咖啡,維持着早就超過正常人能夠承受的工作強度,卻依舊在自己面前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
那些在神話中,在歷史書上纔看得到的英靈們,竟然不惜自降身份來幫助自己,照顧自己的愚鈍,守望着少女,在她即將失足墜落懸崖的瞬間扶她一把,宛如看着嬰兒學步般搖搖晃晃地走向終點。
正是因爲他們
是因爲大家在我才能夠堅持下去。
一直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早就壞掉了
所以,我最喜歡大家了.
我的朋友,摯友,我絕對不會忘卻的記憶,我永遠珍藏在內心深處的相冊本。
我愛的人們。
“爲什麼要將頭低下!藤丸立香!”
而那樣的他們
“這不是你,最爲珍視的!——”
耳邊迴盪的耳鳴,幾乎可以說是尖銳地延續着。
“名爲‘英靈的’——”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夥伴的臉嗎!!!”
【毀了他】
“放開”
“嗯?你說什麼?”
名爲鐮鼬的言靈是傾聽世界的言靈,即便如此,奧丁也沒有捕捉到方纔少女脣邊發出的,細碎到幾乎不能稱之爲聲音的語言。
但是他能夠猜到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既然要撕破臉皮,那他就絕對不會放過品嚐這份愉悅的任何一分,任何一秒。那扭曲到變形的臉,此刻已經被異樣的滿足填滿,變得不規則而恐怖滲人。
他故作疑惑,臉如橡皮泥般拉扯成做作的姿態,咧嘴大聲問道。
“你說什麼~~”
我.說.——————!!!
“把伱的髒手從那個人的身上挪開!!!!!!!”
那大概是藤丸立香這一生,最爲淒厲瘋狂的喊叫,那張本該靚麗純潔的臉,那聖潔如神明的黃金瞳,邊緣竟然開始出現血色,彷彿淚珠凝成血滴,從眼角滑落。
而與此同時降臨的,是深淵般的異形。
紅。
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紅。
怪物嘶吼着,那鋒利狹長的黝黑手背扭曲着,掙扎着,將尖端的錐刺穿透自己脖頸,撕裂着,撕咬着,向着深處,向着兩邊掰去。
血液噴涌着,澆灌着大地,順着那細細的紋路遊走着,遊蕩着,滲透,留下殷與蒼,留下刺眼的猩紅與詭異的圖樣。
周圍的大氣被扭曲,那與王權的假象質量不同,更像是單純的元素濃度超越世界的平均值,讓肉眼呈現出無法觀測的狀態!
邊緣被內折扭曲,色彩不再具備常規的定值,任何物理定律在那一瞬間失去意義。
一瞬間,沒有任何的留手,甚至將奧丁那扭曲的笑臉都凍僵凝結。
絲毫沒有理智。
絲毫沒有控制。
在那個瞬間,沒有任何規則,思考,能夠阻止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擅長撲克臉】
【但】
【她也有着弱點。】
沒有人,能夠完美。
砰!!!!!!!!!!!!
【暴血】
【一度】
【二度】
【三度】
【四度】
五度!!!!
【如果說,暴血的理論是將人類的基因壓制,讓龍族基因無限逼近於50%,那麼】
【白王血脈,就能夠抵達99%不是嗎?】
【真厲害啊~那他們不都無敵了?】
【不,還是不同的。】
所謂的混血種的血統等級,主要是看優秀基因而非比例。如果要打比方的話,a級混血種就像是價值50元的紙幣,而b級混血種就像是價值10元的紙幣,基因質量自然遠比血統比例有用。
但,換句話說,只要有b級混血種有着十倍於a級混血種的龍血比例,豈不是就站在了一個水平上?
啊。
那.
曾經被評價爲“血統比例低下”,卻能夠和皇級混血種同臺競技的藤丸立香.
如果其基因質量本就是超越50,超越100的面額。
還將比例推進到99%呢?
誰知道呢。
大概,一言以蔽之的話.
【怪物monster】
硬質的物體破碎的聲音,夾雜着水袋被蠻力擠破爆裂的突兀聲響。
視野無法捕捉到的角落中,唯有猩紅開始泛起漣漪。
血花帶着白皙的長槍飛上更高的天空,甲冑破碎的裂片散落在半空,幾乎停滯。
“什!?——”
天旋地轉。
奧丁嘴角噴涌出腥臭的血液,他面色鐵青地擡起頭,看着面前貫穿自己胸膛的手臂,以及那和自己對視的少女。
那扭曲到瘋狂的殺意,與籠罩整個尼伯龍根,將心象覆寫的精神元素。
尼伯龍根的元素優勢在頃刻間,被完全顛覆。
數百人的英靈軍隊,以及掌管着“速度”這個權能的神王,竟然都沒能夠第一時間捕捉到少女的身影,直接被對方穿透!?
用英靈本體封印了對方的寶具展開,結果卻被對方僅僅依靠肉體給打穿了!?!
何等!
真是放出了不得了的怪物啊.
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想象的簡直是一模一樣啊!!!”
奧丁仰着頭慘笑着,儘量讓自己的身體後仰,將全身上下所有的元素匯聚在胸膛,幾乎以狼狽的姿態對抗着少女那擴散的精神元素。“你到底有多寶貝這些傢伙啊!!真噁心!!——”
然後,此時,在藤丸立香身後,無數道白芒交錯爲網。
那是銀白如流光的鎖鏈之網。
“來!!!【天之鎖enkidu】【格萊普尼爾Gleipnir】!!”
鎖鏈從背後,頃刻間將藤丸立香包裹。
奧丁雙手死死握住藤丸立香穿透自己胸膛的手臂,獰笑道。
和那血紅的雙瞳對視,男人染血的嘴角高高咧起。
然後,是這個計劃中的要點。
保有技能。
【蜘蛛糸の果て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