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1.1
整場飯局, 喻疏桐如坐鍼氈，對面有人眼睛沒離開過她。
不止是她，就連同來的幾個同事都看出來貓膩了。
果然年輕小夥子不經撩, 只那麼句話, 就呆住了。
喻疏桐一想起他當時的表情, 就忍不住想笑。
臉上透着紅, 卻還有分呆滯, 以及突然而來的欣喜。
這是個什麼情緒都露在臉上的男人，純而真，於情場, 更是涉世未深。
一想到他臉紅，喻疏桐頓覺自己撿到寶了。畢竟能遇到個還會臉紅的成年男人, 簡直和在野外遇到國寶大熊貓沒差別了。
想到這兒, 她又往對面看過去, 還能隱隱看到他發紅的耳朵。
一桌人差不多都裝不知道，走的時候把他們兩個人落在後面。
喻疏桐倒是無所謂, 拿了包走出去，周牧剛好和她並肩。
明明他腿長，可慢慢地竟然還慢了喻疏桐半步。
喻疏桐回頭看他一眼，默了一瞬，纔開口, “你走那麼慢幹嘛？”
周牧面上一哂, 往前半步, 和她並肩。
周牧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 偏頭看她, 妝容妥帖，面色平淡, 看不出半分情緒。他舔舔脣，“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他語速慢，聲音低，兩個人又只隔着半個手臂的距離，喻疏桐聽得很清晰。
明明是個很平淡的話題，卻被他說的有些嚴肅，喻疏桐不禁有些好笑。
“你和女孩子說話都是這樣嗎？”她問。
周牧“啊”了聲，不太理解。
她微微眯眼，像是在思考，“想說的話不敢說，說出來的又都是不相干的。”
看他變了臉色，她又加了句，“表白以後，也不再搭理人家女孩子。是這樣嗎？”
周牧微微斂眸，“不是。”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又重複了一遍，“不是。”
喻疏桐頓覺這麼逗他沒意思。
兩人一路上也沒再說話。
等到了公司，經理還拍拍喻疏桐的肩，“小夥子不錯，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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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疏桐哭笑不得，果然麼，大齡女青年的人生大事都已經嚴峻到領導關心的程度了。
她擺手，“謝謝您關照，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回頭小侄子過滿月酒你記着叫我就行了。”
經理笑呵呵地，“這事兒你想跑都跑不了。哦，對了，你平時閒着去陪陪你嫂子，她坐月子都坐出閒病來了。”
喻疏桐聽他這麼一說，作勢生氣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師姐她生個孩子都遭罪死了，你還說她閒出病。有你這麼說自己老婆的麼？小心回頭我悄悄告狀，也讓你多跪幾天搓衣板。”
經理知道她什麼意思，忙說：“哪能啊，我們一家人都要把她當寶了，我今天早上說她一句多起來走兩步，我媽就從門外進來把我趕出去。”
說完嘆了聲氣，“這麼看來，我在家裡的地位是越來越低了。新來的小子全家還都給寵着，這麼看來也就我最可憐。”
這話一出，配上一副幽怨的表情，身邊幾個人都笑了。
趙妱一副被雷劈了難以相信的表情，“沒想到經理三十多歲了，還這麼缺愛啊……”
喻疏桐又噗地一聲笑出來。
11.2
下班，喻疏桐約石倩一起去商場。
“買什麼東西啊這麼急？”石倩繫好安全帶問她。
喻疏桐掛擋起步，“沒想好。”
“沒想好還這麼急？你不是逗我吧？”石倩驚了，這人腦回路有問題。
“去了不就知道了。”
照舊在路上堵了一會兒，兩個人先去吃了飯然後纔去買東西。
吃飯的時間喻疏桐已經想好要買的東西了，她打算買點新生寶寶的用品，過幾天也是要去看看師姐，趁着這機會把東西都買好。
小孩子的東西好買，買了兩套棉衣棉褲，一套玩具，包起來。
石倩眼光一向不錯，而且她要比喻疏桐多懂一些這個。
兩個人正在就以後買哪種嬰兒車更合適的問題爭論不休，喻疏桐正對着門口，一偏頭剛好看到從門外進來的人。
一個還算熟悉的女人，妝淡而雅，一身嫩黃色的連衣裙，襯得年紀小，氣質出衆。
就在前幾天，喻疏桐還參加過她和周航的婚禮。
而她身旁的人——
一身紅色連衣裙，妝容豔麗，正是前幾日簡單的曾靜。
喻疏桐在心裡哀嘆，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對方也看到她們。
曾靜拉着旁邊女人的手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兩個人走了過來。
一直到她面前，穿嫩黃色連衣裙的女人先開口，“你好，上次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林嫚兮。”
面上笑容淺淺，聲音細柔，開口就能讓人骨頭酥上三分。
單純以一個女人身份來看，無論如何是討厭不起來的。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她倒是沒辦法辨別。
畢竟自己老婆和前女友能好到手拉手一起逛育嬰店，這種萬千男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眼下竟然看到了，喻疏桐不禁敬佩起周航的手段來了。
事實上，上次婚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了，酒店門口擺着她和周航的婚紗照，旁邊還印着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寫着喜結良緣。
當時，靳西還在誇獎這女人的名字取得好聽，有一種古典美人的既視感，眼下對着臉看，確實有那麼幾分感覺。
喻疏桐點頭，“你好，喻疏桐。”
林嫚兮輕輕一笑，露了個淺淺的梨渦，“我知道你。”
“誒？”這點她確實沒想到，再一看到旁邊似笑非笑的曾靜，臉一白。
天吶，不會是她又在人家面前說以前那點破事吧。
說起來，喻疏桐總覺得冤枉，就算是說她喜歡過周航，但那時候喜歡周航的姑娘年級上多了去了，天天下課來遞情書的女孩子大有人在，幹嘛非得懟她一個人。
她越想越不對，“哦，是嗎？我倒沒想過周航和你說過我。”
林嫚兮輕笑着搖頭，“不是阿航告訴我的。”
“誒？！”
曾靜直接插話：“我和嫚嫚來買東西，你們呢？”
喻疏桐驚詫，她眼神往下一撇，林嫚兮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忙搖頭，“不是我，我沒懷孕。東西給我姐姐買的。”
眼下不適合算舊賬，喻疏桐和林嫚兮打了個招呼就離開。
11.3
周牧下班時候跑去藝美，等了許久都沒看到喻疏桐的身影，等到人快走光的時候，他才遇到從裡面出來的秦經理。
秦經理一看到他就招手，“小周，幹嘛呢？”
周牧哂笑，“我來找個朋友。”
他故意不說名字，偏偏有人不嫌事大，心直口快地說:“找小喻是吧，可不巧，她一下班就走了。”
秦聲看他心情有些低落，忙轉移話題，“哎，我要下樓了，你走嗎？”
沒追過女孩子，況且兩個人上午談話不算愉快，周牧直覺自己把事情弄的更糟糕了。
從大廈出來往地鐵入口走的時候，身邊經過一個牽着狗的女人。
狗很小巧，玲瓏的一隻。脖子上帶着漂亮的項圈，沒兩步，又被女主人抱起來放在懷裡。
他突然想起來，喻疏桐見到華夫餅時的表情，還有欣喜狂熱的眼神，很生動，也很真實。
他想，下次有空把華夫餅拉過來，在她面前多遛遛。
如果她特別喜歡的話，沒準他還可以和太后說說好話，把華夫餅送給她。
沒準，以後可能就是一家人，一起養狗也沒什麼不妥吧……
從地鐵出來，在便利店買了些食材，路過零食區的時候，突然記起來第二次見面時候，她買的兩包零食。
他照着印象拿了兩包薯片，又在冷凍區拿了排酸奶，仔細查看了生產日期，纔去結賬。
在小區門口又遇到一樓的老太太，拎着兩袋水果，看起來不太方便。
周牧主動開口幫忙，把東西都拎過來。
年紀大的人，對自己身邊稍微熟悉點的，日常生活都關心得不得了。
一會兒問他今年多大了有沒有女朋友，一會兒老家是哪裡的，甚至到在哪個單位上班家裡有幾個人都要問清楚。
周牧是個實誠的人，但這個實誠不代表沒有心眼，這種話簡單回幾句就行了，不然可能說到明天早上。
他回了幾個不太重要的問題，安靜聽着，也不插話。
老太太就喜歡這種年輕人，臉上笑眯眯的。
繞了個花圃，兩個人走了幾步，周牧像是有感覺一樣，突然擡頭，就看到門廊下站着的一個身影。
白色無袖連衣裙，卻襯得她極白，她就那麼站着，隔得不算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旁邊老太太聽他不出聲，順着他眼睛看過去，呵呵一笑，“這姑娘長得真是俊啊！”
周牧心裡高興得很，就像是對方在誇自己一樣，小聲說了句謝謝。
老太太笑意更深了。
有個八/九歲小孩子從門裡面跑出來，一直到他們面前，扶住了老太太，道謝走了進去。
周牧定了定心神，走過去，三步臺階，他站在第二節上看她。
走得近，纔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說笑也不全是笑，有些不同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臉又開始熱了，問她:“你……等多久了？”
說到等，自己心裡又是一悸。
喻疏桐搖搖頭，“沒多久，也就二十多分鐘來着。”
周牧心裡有點愧疚，但還是啞着嗓子問：“來找我的嗎？”
她沒回他，眼睛卻往他手裡瞅，周牧往手上拎着的塑料袋一看，就聽她說：“酸奶你買錯了，不是我要的那個牌子。”
瞬間，周牧的臉就像已經燃着卻又被人吹了口氣的柴火，“哄”地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