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看着琴奏離開的背影,微微恍惚了一下。這樣的女子,如夏花般耀眼,卻又像天邊的星子,幽然清冷。明明是矛盾着的,可融到她身上時卻只覺得意外的好看。暗影忽然有些羨慕,羨慕她這樣的活着。
用力甩開腦袋裡這些莫名其妙的羨慕,暗影邁開步子,朝着另一邊走回去。琴奏走了就是走了,於他來說,日子依然是平靜而沒有波瀾的,不是嗎?
琴奏躲在樹後,瞧着暗影朝着另外方向回去後,才偷偷喘了口氣。她是真不敢相信,就這樣離開寐宇閣了。這對她來說,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
雖然不清楚沈喬,也就是琴小姐當初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突然成了沈鍾鉉的妹妹,而且也忘記了這一切,但琴奏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她是沈喬還是琴兒,對欷華公子來說,他都一樣深愛着。而既然欷華喜歡着她,那麼琴奏肯定自己也就成了多餘了。
對於一個多餘的人,琴奏不明白欷華公子爲什麼不捨得放她走。她不會自作多情到因爲這張肖似的臉,於是他也將她放到了心上。若說別的人或許會移情也不一定,但欷華公子這樣的人,寧缺毋濫,怎可能會將她擱在心底?
所以,琴奏肯定這裡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詭秘在作怪。也不是琴奏心機深重,經歷過這麼多的人事,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會無緣無故地發生,而人心便是最詭譎難測的東西了。現如今,她是真的離開寐宇閣了,既然如此,那麼欷華他們究竟想要利用她來謀劃什麼也就不重要了,她不想再同這兒有任何的牽扯了。
不過,之前的買賣也算是兌現了,她總要還了她的人情纔是。琴奏斂了氣息,身形飛快地在林子幾個躍起落下,琴奏已經走到官道了。琴奏在路邊的茶棚裡要了碗茶水跟饅頭,然後聽茶水老頭兒嘮叨了幾句村落裡的事兒,琴奏便決定不進村了。
這村聽老頭兒講起那便是再小不過的,這麼小的村落,琴奏去了也沒用。她既然答應了沈喬,那麼必要將話帶到纔是,如此一來,她還是沿着官道,到下一個青石鎮再說。
要了幾個饅頭,琴奏包好後付了銀子便沿着官道往前走,等到路上看不見人後,琴奏運起輕功跑了一個時辰,等見到青石鎮時,她的額上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琴奏抹去額頭的汗倒有些哭笑不得,都說歸心似箭,這話果真不假。
琴奏進了鎮裡,先是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投宿。給了小二一塊碎銀子後,琴奏終於打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琴奏知道,這兒離寐宇閣算不得很遠,所以必不會有沈門的人正大光明地在鎮上,她也不能見了人便問他是不是沈門的。但是問問江湖上的大事,總有人知道的,而關於沈鍾鉉的事,也就自然
探聽到了,畢竟沈鍾鉉這個武林盟主,總還當着的。
“沈門主現在在揚州呢,你說,怎麼就選了揚州開武林大會呢,要是到了咱青石鎮,可就有熱鬧瞧了。”小二對武林大會似乎很是豔羨,一雙精明的眼骨溜溜轉動着,琴奏讓他離開後,卻是嘴角冷冷地笑了一下。
青石鎮離寐宇閣極近,她肯定這鎮上多是寐宇閣的眼線,而客棧這樣的地方自然能探聽到更多的消息,這小二指不定便是寐宇閣留着的暗樁罷了。她既然問到了自己想聽的事,那麼繼續留在這兒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風餐露宿的確不怎麼舒坦,但比起自由來說,她更向往那樣的生活。琴奏沒有絲毫猶豫,用銀簪子驗過沒毒後,便吃了起來。等小二敲門要收食盤,敲了好半天門順手推進來時,才發現人早就沒影了。
小二眼眸閃了閃,看了眼桌上空去的菜盤,擰了擰眉,沒說什麼話,提着食盒下了樓,同店家小聲說了什麼,然後閃到了後廚。至於前頭那打着盹兒的店家眼底偶爾見一抹精光劃過,這個午後倒也算是安靜。
琴奏出了客棧,其實並沒有離得遠。
這些年的摸爬滾打果然將她變得市儈與小心翼翼起來。不過蕭逸書說過,人不可以有害人之心,但絕不能沒有防人之心,這句話,她一直有記得。
等到客棧後頭出來一個灰袍男子匆匆向某一邊跑去時,琴奏嘴角微微一笑,果然啊。這兒離寐宇閣這般近,若寐宇閣沒在外頭安排了人,也不會百年來一直在江湖上舉足輕重了。不過這一回,她不管誰在監視着她,她是一定要離了這裡的。
琴奏看了眼身上剛換掉的一身粗布麻衣,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一層薄薄的皮往臉上一貼,那張清顏絕倫的容顏便成了不起眼的婦人。蕭逸書家不止是醫術高超,其實對這易容之術也頗有涉獵。
當初蕭逸書知道她的難處,多些僞裝也能護得她一些周全,便將這易容之術教給了她。還真別說,靠着這手絕活,她在江湖上殺伐果決,卻也真少了不少麻煩。
等琴奏出了青石鎮後,那眼底的歡快卻是怎麼也抑制不住。她根本沒打算去揚州把話傳給沈鍾鉉,之前這麼問,只是讓隨後派出來的這批人照着揚州那邊追去就成。至於她,如果沈鍾鉉告訴她的沒錯,那麼只要隨便找家聚寶盆錢莊便可以了。
當年,她同蕭逸書隨沈鍾鉉出去巡視產業,也就是登船那天,她見到了沈喬,傳說中沈鍾鉉捧在掌心的妹妹。外人說她才貌雙全,姿容天下無雙。她原也想着,江湖傳這樣話的人大抵是爲了討好沈鍾鉉罷了。等真見到沈喬後,琴奏才知道,那些話,都是名副其實的。
當時並不是個相認的好機會,沈鍾鉉
在一邊笑得跟只狐狸一般。蕭逸書後來告訴她,難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沈鍾鉉的臉上會有一些古怪了,而且之後交手時也對她多有留情。原來是因爲這張臉。
琴奏想,頂着這張臉,果然是好處多多。當時她想,這切或許有什麼深意,而琴小姐留在沈鍾鉉身邊,也自然有她的考量。所以當時並沒有急着相認,甚至連句話都不曾多說。只是規矩地見過禮後,琴奏便同蕭逸書上船去了。
站在船上,琴奏看着沈喬小女兒愛嬌地同沈鍾鉉告別,而眼底的依戀與不捨卻也不像是做戲。她有些迷糊了,而沈鍾鉉上船後倒也來找過她一次,或許是因爲提起了沈喬的緣故,沈鍾鉉對琴奏倒也難得有了一些真心實意地笑來。
琴奏聽着沈鍾鉉說起沈喬,強壓下心底的疑問,只想着到時候見了玉玄子,便告訴他這處古怪,可到底是沒等到這樣的機會。
沈門的家業很大,這些也不過是琴奏同蕭逸書在找上沈鍾鉉之前道聽途說的事,可真等見到後,琴奏有些不敢相信,沈門真的是太富有了。或許,這片江南富庶之地,有六分都歸沈門所有了吧。
蕭逸書那呆子不管船外事,只管着每日抓着沈鍾鉉問脈,他頂多找琴奏抱怨兩句,因爲他到現在還沒發現沈鍾鉉到底從哪兒取那心上熱血的,畢竟照着他的量,只怕他們來一路,人也得死一路了。
他沒那麼快找出解決的法子,只能一點點改變沈鍾鉉的方子,直到有一天找到能徹底取代人血的那一條法子,當然關鍵還是出在沈鍾鉉身上,所以救沈鍾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蕭逸書一直沒覺得他會做不到。
琴奏想起那時候蕭逸書志氣滿滿的樣子,便忍不住心底暖暖的,這呆子啊,世上的確沒什麼病症能夠難倒他,可他卻將自己也搭了進去,救了沈鍾鉉而他呢?自己便不管不顧,而且也丟下了她,不是嗎?
想起當初同沈鍾鉉那個約定,琴奏便不敢在有多少放鬆。而且琴奏也有了些死心,琴小姐已經回了寐宇閣,而且現在的小姐是沈喬,那麼就看欷華公子有沒有那個本事留小姐下來了,至於她告不告訴沈鍾鉉,也就不算什麼了,不是嗎?
等琴奏找到一家聚寶盆錢莊,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琴奏看着那黑漆的牌匾,心底也悄悄鬆了口氣,從袖腕裡摸出一塊通體雪白的美玉,走進錢莊。
聚寶盆錢莊同一般的錢莊不同就在於它裡頭還能當東西。琴奏過去將白玉遞給裡頭的人,然後沒一會兒就出來一個胖乎乎的掌櫃,黑布長馬褂,一臉的奴相。
“小姐,這玉佩倒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不如隨我去內室,咱們好好談談價錢,如何?”琴奏當然應允,便隨着那人進了內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