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若然嘗試地叫了聲小姐,單純的臉上寫滿了不解。
琴奏款款坐在了梳妝檯前,“若然,那隻鳳凰滴露的金步搖呢?”黃花鏡中的容顏依然豔麗,琴奏用細嫩的小手指勾了點胭脂,落到小巧水潤的脣瓣上,一點點塗抹開去,像極了一株含苞的牡丹,張揚且又豔麗。
“小姐,您是想要戴那隻金步搖去見老夫人,是麼?”若然熟悉地拉開左邊的一個抽屜,然後取出一個紫檀木的盒子,盒子的蓋上刻着層層疊疊的花紋。這裡的一切,從小姐走後從未被人動過。小姐當初極寶貝這個盒子,這會兒怎麼就忘了盒子放哪裡去了呢?若然有些奇怪,卻還是想不通爲什麼特意要挑這隻金步搖帶上?
“這隻金步搖,是夫人在及笄的時候親自替我簪上的……”琴奏看着那隻鳳凰頭型,嘴口吐露着細細密密珍珠滴子的金步搖,眼神忽然變得幽長,她希望這個時候戴上它會是個對的選擇。
“若然,你來幫我綰髮,帶上這隻金步搖吧。”清麗的聲音響起在空蕩的琴軒裡,然後再無半點的聲響。
細細碎碎的珍珠滴子就這樣搖晃來搖晃去,清清脆脆的撞擊聲在幽靜的迴廊裡顯得別樣的響亮。琴奏在門口止住腳步,卻不免有些嘆息。欷華啊欷華,你便是救了我也不至於對我下藥,將我全身功力制服住啊。
“夫人,琴兒給您請安!”款款地施了禮後,身着大紅霓裳的琴奏就退後半步,安靜地立在一側偷偷打量庵堂。這庵堂越往裡面越是幽暗,那股子馥郁的檀香好像被凝滯在這座庵堂裡頭,琴奏突然覺得有些窒息,手指握拳,鬆開後又握緊,悄悄地呼吸了好幾口氣,琴奏試圖平息掉心中那股子莫名的躁動!
一身雍容華貴的夫人還是安靜地跪在佛前,沒有任何的動作,那虔誠跪
拜的模樣叫琴奏忍不住嘴角浮出一抹冷笑來。殺人後才曉得禮佛求個心安理得吧?誰都知道夫人是這個寐宇閣中唯一能夠左右欷華公子決定的人,她那高高的顴骨總是給人一種疏離的高貴感,足夠叫人心生敬畏。
以前的琴奏也是這般看她的,可後來她才知道,不是的。敬畏怎夠呢?對眼前這位夫人,誰不心生恐懼?她是那樣狠心的一個人啊。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老夫人反覆呢喃着的就是這麼一句佛語,可卻帶着極大的感觸,叫人從心裡滲透出一股溼滑的涼意,琴奏忍不住抓緊了自己的手腕,如同一塊冰涼的玉繞上手腕。
老夫人終於做完了早課,緩緩地站起身,一邊的宮嬤嬤立馬上前一步,扶住正在起身的小姐。是的,雖然小姐早就不是當年未嫁時的那個豆蔻年華的小姐,但是在宮琪的心中,小姐永遠還是她心中的那個小姐,即便現在的她做了寐宇閣的當家主母,也還是一樣。
“哎,老了,老了,宮琪你看,我現在連起個身都需要這麼吃力,還要你扶着才能站起來呢。”一道深沉帶着空曠暗啞的嗓音響起在庵堂前,老夫人帶着點自嘲的意味,扶住宮嬤嬤伸過來攙扶自己的手。
“小姐哪裡會老,在宮琪心中,小姐從未曾變過呢。”宮嬤嬤的聲音顯得格外蒼涼卻帶着堅定,只是老夫人的身子這時候微微顫抖了一下,目光從宮嬤嬤身上滑開,直直地落到琴奏身上,嘴角輕輕一抿,“哎,老了就是老了,你說是不是?”
宮嬤嬤扶着小姐坐上主位,然後就垂手,站在了另一邊被黑暗詭譎吞噬的地方去了,只是那雙看似闔上的眸子卻又泛着點點光芒,彷彿暗夜中的獸,危險異常。
侍女悄無聲息地端來剛泡好的白茶,老
夫人伸過手,端起白茶,押了小口後清清喉嚨,“琴兒……”
“是,夫人!”琴奏聽見夫人交換,立馬上前一步,站定在夫人跟前,她有多久沒聽見夫人這麼喊自己了?琴奏忍不住輕輕擡眉,印在她眼底的老夫人,臉上依然保養得益,只是這兩年不見,她竟然生出幾絲淺淺的眼紋。
老夫人有多注重養顏之道,琴奏哪裡會不知道?這兩年,的確發生過什麼。琴奏忽然很想知道,是什麼,竟能叫老夫人也撐不過去?
“哎,這纔多久沒見上面,琴兒的小臉就像潑墨似的,全都鋪張開去,敲上去是越來越水靈了,也難怪,像咱這樣的老人家,的確是不中用了。”老夫人嘴角掛着一點淺淺的微笑,態度疏離卻又得體極了。
老夫人明明是眉眼開着笑,仔細打量着面前那娉婷而立的紅裳女子,但那眼底卻極快地閃過幾絲幽光,就連一直站在身邊的宮嬤嬤都不曾發覺。
“多謝老夫人誇獎。這兩年琴兒在外頭的確是活得挺好的。”琴奏微微揚起一抹笑,收起下巴,只細微地點了一下,優雅得體極了。如果老夫人真忘了當年是誰把這丫頭逼走的話,或許她真就以爲這姑娘是個落落大方的閨秀呢。
可惜,老夫人她記性挺好的,當年她逼走了琴奏,現如今,她自然不會給自己真心實意了。
“看來這兩年在外頭確實沒吃什麼苦呢,若沒記錯,開年你就是十七歲了吧。”老夫人慢悠悠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那眼角散出的精明悄然斂去,琴奏曉得,她只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自己罷了。
當年,她既然能夠被逼走了,現如今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回來,實非她所願,若不是欷華在她身上下了軟骨散,她在醒來那一刻就走了。哪裡還會留在這裡陪老夫人喝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