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這個時候都沒有說話。這樣子像極了王地王營帳裡,狄國王和大臣們商討國家大事的場面。
見大家都默許,狄藍兒點了點頭。她深吸了一口氣,問:“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穆國的大使和我國的大使在邊界討論了聯姻的事情吧?”
“嗯。”
“穆國皇帝這是別有用心吧?”
“不,不全是。”狄藍兒說道,“我其實和邵陽,也就是這個穆國的皇帝,在狄國的時候就已經私定終身了。”
大家一個個都瞪起了眼睛,對這個消息有些吃驚。而耶魯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目光下墜,緊閉着嘴脣。
狄藍兒笑了笑,說道:“我與邵陽,是兩情相悅,並不是爲了什麼政治謀略而要聯姻。我也希望能夠得到國人們的支持。”她看着眼前的人們,眼中充滿了希望。
大家一下子聽到了與自己以爲的事實相反的事情,都沒有做聲,場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狄藍兒知道,還差一把火。
狄國王之所以會選擇這些人來穆國接走自己,定然是相信他們是最有熱情和決心想要帶公主回國的。只要說服了他們,就不怕其他的人再有反對的聲音了。
“倘若得不到祝福,”狄藍兒說,“我不知道邵陽會不會願意爲了與我在一起而放棄天下放棄名聲,可是我絕對不會幸福,也絕對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或許,我會因爲這個而背……”
“好了。”耶魯傑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
他知道接下來狄藍兒要說“甚至可以背叛自己的國家”,他不願意她說出口。來自於國民的信任不能因爲她的一個假設而崩塌。這裡的人不是都可以說真心話的。
他大笑起來,用力拍了一下狄藍兒的肩胛骨,說:“又沒有說不祝福公主,幹嘛啊這是?”
“對啊對啊,既然公主殿下和穆國皇帝是兩情相悅,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當然是給祝福了!”隨從們也紛紛響應耶魯傑的話題。
狄藍兒看着大家,眼中的波光閃動,很是感動。
尤其是耶魯傑。
她看向他,不知道說什麼最好。
耶魯傑不想再討論這個情情愛愛的話題下去了。他大聲說道:“就是因爲你帶走了我養的驃騎兵,害得我因爲管理不善而被王好好地數落了一頓呢!今天見到你了,你可要還我這個人情啊!”
哦對,那次還真是坑了耶魯傑一把啊。
狄藍兒笑起來,說:“放心好啦,這個人情我是不會欠你的啦!我可是堂堂公主,說話算數的!”
一片歡樂的氣氛。
腐朽的歡樂裡夾雜着不爲人知的哀傷。幸福滿溢的大合唱裡唱響的是憂鬱而尋死覓活的精神。有人的嘴型已經偏離了大衆,在唱着自己的衷腸,在詠歎着求而不得的曲調。
這樣的混跡在歡樂裡的悲哀到處都是。因爲別人相比起來太歡樂而不得不將自己的悲哀哽咽進喉嚨裡,最好能順着食管吞下去,成爲永遠不爲人知的秘密。
白衣仙音在夜裡笙歌,素指輕彈,嗓音如鶯,流着相思的嘔心瀝血。
綠身纖柳趴在低案邊尋求宿醉,呢喃一般的曲調在舞臺上令人恍惚,她眸中亦朦朧。
皇袍的美人在湖邊涼坐,眸中裸露着慾望以及失望,一眼就讓人陷入他那不語的孤獨之中,沉溺而痛苦地死去。
一切的相思和擔憂,最後的歸屬可能不是天堂,而是地獄。
而引發這場惡戰的罪惡竟然是最純真的情愫,它自己奔向天堂,燦爛到天亮。
是的,黑夜黑暗,吸着人的元神和勇氣。
可是天也很快就會亮起來。
這個時候,黑夜裡產生的沉重和害怕顯得愚蠢又可笑。曾經心事重重的人又會戴上開心的面孔,去好好地愛護自己心愛的人。
醒了?
可是那不是夢。
京城一寓。
一處夜裡還燈火通明的四層的酒樓,穿出戲曲的歌唱。如此繁華,門口卻很少有人。
這酒樓的位置,都不在繁華的地帶,而是孤零零地躲在角落裡,生怕被人發現似的。酒樓門口站着的也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闆,也不是吆喝着的憨厚的小二,而是幾個粗壯的大漢。
藍色邊條,白色主打的長衫下白色的靴子着地。硬板的身材,緊緊閉合的白扇,優美的五官線條,深邃的眉眼。唐公子那複雜的眼神,落在身前喝的爛醉的人身上。
一旁的隨從低着頭,說:“少寮長,他一直在喝,這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