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風平添了一種悲壯的感覺,只有這二十四個人,僅僅十天的糧草。我不知道爲何夫君會做這樣的決定,踏上征途之後,一切就要重新開始。
夫君特意向我引薦了他的這二十四個親信,我一遍一遍的在心底默唸他們的名字,只希望自己可以儘快記住,畢竟日後的日子還很長,一定少不了他們。
其中一人,顴骨高而突出,淺笑的眸子中滿含善意的微笑,身着粗布長衫,眉宇間充滿着儒雅的氣息,他見我微微點頭示意。這人便是周德興,聽夫君提起過,是兒時的玩伴,被尊爲兄長。
高大而健壯的身軀,濃眉下是一雙充滿霸氣的杏眼,似乎帶有女子的面容,卻又不失男兒的粗獷。他手中緊緊地提着一隻大戟,似乎約有百來十斤重。毫不掩飾的俠人氣概抱拳向我致意。我轉頭問夫君,夫君答:“徐達!”
二十四個人,組成一小隊,逶迤前行。我與夫君共乘一騎行走在隊伍的正中央,拉着糧草的幾人尾隨在我們身後,而領頭之人則是周德興與徐達。
我時不時的轉頭看向夫君,他的臉上掛滿了微笑,與才離開時的惆悵相比,更添了一絲豪氣。只要他開心,我就開心。
行了兩日有餘,離去定遠的日程還有好幾天,每日我們白天行走,晚上則燃起篝火,圍攏而睡。雖說辛苦一些,但對於我這個打小便沒有被養尊處優的小姐來說,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雖然已經是寒冬,天氣一日冷似一日,然而大家的心卻是火熱的,等到達定遠之後,一切就要重新開始了。
這晚,行走了一天的路之後,大家都很疲乏,燃起篝火吃過飯之後,圍攏着篝火就要入睡。我滿足的依偎在夫君身旁,空氣中全是幸福的味道。
就在大家即將酣然入睡之時,忽然發覺遠處的草叢中悉悉索索,不自覺間大家便警覺了起來。身處亂世,又是在這夜晚,很可能是亂兵,也有可能是野獸。夫君與徐達互換了一下眼色,接着大家都默默地提起了身邊的武器,而徐達則提着自己的大戟慢慢向草叢中走去。
我從未見過如此情景,心都提到了嗓間,會是什麼東西呢?猛虎,野豹?抓着夫君衣襟的手心全是汗,各種想象在腦海裡不斷的浮出。
眼看那個奇怪的東西就要靠近我們,徐達猛的一揮手,大戟從天而降,接着一聲吱吱的慘叫便傳到我們耳裡。扒開草叢一看,卻是一隻小松鼠。有驚無險,衆人都鬆了一口氣。徐達提着松鼠返回,卻在這時,他忽的又轉過身子,一個箭步跨進草叢,還未等我看清楚事情發生的經過,卻見一團影子呼的一聲,重重地跌落在我的腳旁。
我大驚失色,尖叫着跳了起來,而夫君則一把抓住我的手,大聲道:“別怕!”
他的這句話像是一顆定心丸,立刻將我在嗓間亂竄的心又回到了胸膛。藉着火光,地上匍匐着一具身軀。看不到臉,只能看到身上的衣着已經破爛不堪。徐達走近,將地上的人翻了過來。這人的臉上也滿是泥污,看不清楚,可是不知爲何卻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大帥!”雖然夫君已經不是大帥,但是他手下的這些人依舊尊稱他爲大帥,“方纔草叢中竄出的松鼠只不過是巧合,我走過去才發現這人停在那裡,不能確定他的身份,所以冒失了,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我連忙擺擺手,“不打緊的,徐將軍不必掛心。”說罷,我蹲下身子仔細的看了看,試着用手擦去一些他臉上的泥污,忽然驚訝道:“春兒!”
行軍中雖然設備是簡陋了一些,但是大夫還是必備了一個。經診治,春兒只是勞累再加上受了風寒,並無大礙,只是原本打算的日期恐怕又要延後了。
望着幾日之前還與我朝夕相處的婢女,這時已經嘴脣發乾,臉色發白。真正不知道她一路上受了多少苦纔來到這裡。
守了她一夜,第二日快晌午的時候她醒了,我命人給她煮了一些稀粥,希望她醒來的時候可以吃些。
春兒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很溫暖的灑在了她的身上,她冰冷的身子微微有些好轉,在她醒來之時,看到是我,激動得哭了起來。想必她以爲她這次必定要在荒郊野外葬身了!
她有很多話想要對我訴說,我也知道,但是她的身子要緊,在喝了一碗稀粥之後,她漸漸恢復了力氣,也開始絮絮的訴說着她一路上的遭遇。
自從我隨夫君走後,她便開始想自己的未來,沒有了我,她自然就會被派去服侍張夫人,可是她又不願意去,所以就想隨我一起走,請示大帥,大帥並沒有理會。索性,她就逃了出來,一路上風餐露宿,她也不認識路,跌跌撞撞的隨着路上深深淺淺的馬蹄印緩緩而行。好的一點是她並沒有遇到其他一些叛軍也並沒有遇到較大的野獸,只是太長遠的路途,終究是讓她飢渴難耐。
在行走到這裡時,看到了有篝火,便想着會不會是某個打獵的獵戶在燒烤,想要前去討要一些吃的和喝的。哪知忽然就暈倒了。
春兒畢竟年輕,體力恢復得很快,休息了一天之後,翌日一大清早,春兒已經可以追隨着我們一起前行了。我們沒有過多的馬匹,也沒有可以坐人的馬車,春兒就一路行走着,沒有喊過一句累。雖然我已經成了別人口中的夫人,但是春兒卻一直按照我未出嫁之前的稱呼,喊我姑娘。每當聽到這個稱呼,我就倍感親切,回想起了很多過往的日子。
對於春兒的加入夫君並沒有過多的言語,他算是默認了下來。雖然衆兄弟對春兒的出現懷有一絲疑惑,也不免在心中猜測,但夫君的態度還是讓他們全都不再言語。春兒是義父賜給我的丫頭,從小她就陪着我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感情有時甚至都超越了姐妹之情。如今,她決意追隨我,我怎可棄她不顧。雖然對於她的行爲我也產生過懷疑,但對於多年的感情,我仍舊是不願相信。夫君已經交了兵權,也將招募的所有士兵全部交給了義父,我想,義父他也該滿足了!即便是當初他想要將我扣留,夫君都以我爲先,如今,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