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愈說道:“前幾日,陛下說要將微臣的小女許給二皇子作爲側妃,着實讓微臣受寵若驚。二皇子已經與王保保的妹妹定了親,這是已經昭告天下的事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想那王保保是何等人,而陛下又是惜才之人,這樁婚姻自是天下人都認可的!可是輪到了微臣,卻是不同了,微臣的小女能夠許給二皇子,那是小女的福氣。只是沒想到,二皇子他與那王小姐情投意合,心中定是容不下別人了!雖說這件事情讓微臣頗爲失落,但是臣定然不會強迫二皇子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可是,臣又不能仵了陛下的意思,是以,今日特來請求娘娘,再爲小女另謀婚事!”
他的一番話已經是情真意切,若是在旁人聽來,定然以爲鄧愈家的女兒要另嫁了,然而我卻知道他其中的意思。對於夫君來說,他時刻感覺到這些和他一同走過艱難歲月,一起開創一朝的武將功臣們以後定然會對他的權力造成威脅,而如今唯一的好方法就是把他們都變成“自家人”,這樣,就會減少他的憂慮。
而對於朝中大臣來說,能夠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與皇家結親,無疑是一種最好的方法。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更何況是抱上了皇家這棵大樹。
我佯裝急切的咳嗽了一陣,對他嘶吼道:“萬萬不可!”接着,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春兒連忙爲我撫背,對鄧愈說道:“衛國公大人,娘娘說了,皇上是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就是聖旨,豈有更改之理。二皇子那邊是大人誤會了,他並沒有拒絕這段婚事,只是他年紀尚小,還不能夠明白爲何皇上會突然爲他賜婚了兩個女子。也請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見識。這件婚事是不會作罷的。更何況,若是將郡主另外賜婚,豈不是有損郡主的名譽!”
雖然隔着紗簾,卻是隱約可見鄧愈臉上的笑容。我再對春兒示意,春兒又說道:“衛國公,娘娘說了,您儘可以放寬心,回去讓郡主好生等候就是了,待娘娘身體好一些之後,娘娘會宣郡主進宮的!”
話已至此,鄧愈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而且他這次前來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便說道:“如此,那微臣就先謝過娘娘了!既然已經選了太醫,還請娘娘好生歇着養病,微臣這就告退了!”
我隔着紗簾,向外面揮揮手,春兒說道:“娘娘說衛國公一路好走!”
“多謝娘娘!微臣告退!”說罷,他躬身退了出去。
鄧愈離開後,我與春兒都鬆了口氣,我拍拍胸口,對春兒說道:“好險,差一點就瞞不過去了!”
春兒說道:“娘娘,以您的身份根本就不用忌憚他,爲何還要如此謹慎周旋?春兒看着您都累呀!”
“無論怎樣說,都是朝中大臣,能不發生正面衝突還是不要的好。況且,陛下決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更改,既然不能更改,又又何必要讓鄧愈不快呢!”
春兒默默嘆了口氣,說道:“娘娘,無論怎麼說,還是先看傷勢,春兒這就去傳召太醫!”
我伸手攔住她,說道:“不必了,如此小傷,你去拿一些藥膏塗一塗就好了!”
“娘娘!”春兒的聲音陡然提高,說道:“您能不能爲自己考慮一下?您說的那些原因根本就不是原因。您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上次的傷就未曾看過,這次又傷了,繼續拖着嗎?這次無論如何,春兒都要傳召太醫!”說罷,她就要離去,我再次拽住了她的衣裳,兩人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就聽到有人來報,說信國公前來覲見。
湯和?他來做什麼?莫非也是爲了鄧愈女兒的事情?可是我並不曾聽說過他和鄧愈有如此要好。
可是春兒卻並未像我想的這樣多,一聽到湯和來了,她的臉上立刻浮起了笑意,說道:“娘娘,這下子有現成的大夫來了,而且還比太醫院的那些御醫醫術高明的多!”
我還未曾發話,春兒已經先我一步,說道:“快快有請!”
不消片刻,湯和已經在春蘭的帶領下進來了。隔着紗簾,我只能夠看到他依舊如同往日那般一身白衣,只是他的身上還另外垮了一樣東西,看樣子很像是藥箱。
湯和來到紗簾前,對着我躬身行禮,“臣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擡了擡手,說道:“信國公無須多禮,快請起,來人呀,賜座!”
話音才落,就聽到湯和謝絕道:“不必了娘娘,臣來此,是特意爲娘娘看傷的!”
湯和的話令我心中一緊,這麼快事情就傳遍了,甚至連身在宮外的湯和都知道了?隔着紗簾,我看不清湯和麪上的表情,我想他亦看不清楚我的表情,可是他卻好像能夠看透我的心思一般,說道:“娘娘,是陛下讓臣來此爲娘娘看傷的。除了臣和陛下的貼身侍從之外這宮中的人並不知道娘娘受傷,娘娘大可以放心!”
雖然很驚歎於湯和如此不着痕跡的就可以猜出我的心事,卻更在意他後面的那句話,他說是夫君讓他來的,原來夫君也知道我不會去宣御醫,纔派了湯和來。因爲他知道如果湯和來,我一定會讓他爲我看傷。雖說爲了樉兒的事情我與夫君微微鬧了彆扭,但是他始終是關心我的。想到這裡,在御書房的那一幕不和,此刻也已經煙消雲散。
我讓春兒撤了紗簾,湯和便提着藥箱走了進來。在看到我臉上的那道傷痕的時候,他不由得怔忪了一下。繼而,嘆了一聲,說道:“你呀!”
我扯着嘴角想要和他笑一笑,卻怎料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一陣疼痛,我不由得咧了咧嘴。我想,此刻我的笑必定比哭還要難看。
他吩咐春兒先去打一些熱水,好清洗傷口。春兒領命離開了之後,他從藥箱中拿出了一瓶藥膏,用刮藥板輕輕地將藥膏從瓶子裡刮出來,就在他要往我臉上塗抹的時候,我微微別開了臉,說道:“湯大哥,一點小傷,就不必了!”
“別動!”他一把將我的肩膀扳住,語氣中帶着毋庸置疑。一向溫潤的他,居然也有如此不講理的時候。見我一時之間有些怔忪,他又說道:“我是醫者,有權利命令自己的病人!我說不許你動,你就不要動!”
“好!”我無奈的答應道:“誰讓你是大夫呢!”
他這才微微笑了笑,用刮藥板在我臉上塗抹着藥膏。他的動作很輕,很柔,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將我弄疼。忽然間想起,幾年前,因着蘇蘇的事情和夫君鬧了彆扭,險些難產,那時候也是他前來救治我,並且化解了我心中對於夫君的怪罪。如今,我受了傷,又是他前來爲我治傷,彷彿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便是我的人間天堂。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便微微笑了笑,說道:“我臉上有花嗎?看得這麼認真!”
聽了他的話,我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又牽扯到了傷口,原本要從嘴裡發出來的笑聲,一出口已經成了“哎呀!”的叫喊聲。
“都說了不讓你動,你還動,這下子知道痛了!”他的言語間略帶得意。
我嗔道:“還不是湯大哥你一直在說笑。若不是你,我又怎能笑得出來。”
“你也是知道痛了,方纔不是還說不讓我爲你治傷嗎?你說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我知道你疼二皇子,也知道你是爲了保護他,可是你也不至於將自己弄到遍體鱗傷!你說你都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可在我眼裡,你何時能夠長大?”
聽到他老氣橫秋的略帶責備的話語,我不由得輕笑了一下。由於有了上次的經驗,我不會再讓自己牽扯到傷口,這次笑的幅度很小,說道:“湯大哥也知道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如此說我,也不知道湯大哥比我年長几歲!”
“八歲!”他似乎是隨意說出口,然而卻回答的那樣肯定。我微微一怔,他居然知道我的年紀。
對於我略微怪異的表情,他並未太在意,我正要詢問他一些什麼事情,恰在這時,春兒端着熱水進來了。
春兒將黃金製成的水盆放下之後,對湯和說道:“信國公大人,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湯和聞聲,擡起頭對着她微微一笑,說道:“姑姑可還知道娘娘她身上還有哪裡受傷了嗎?”
春兒回道:“娘娘的右臂上有一條鞭傷,還有幾個月前右邊的肩上也遭過重物盾擊,那時候也未曾看過,不知道如今可好些了沒有。”
湯和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衣衫退了,讓我看看傷勢再說。”
春兒微微一怔,看向了我,我亦目露窘色。湯和見我二人都不動彈,問道:“莫非要讓我親自來嗎?”
春兒面上一紅,連忙說道:“不必了,湯大人,我這就來!”一邊說着,一邊輕輕地將我的衣衫解開。莫說是春兒會臉紅,就連我也非常不自在。可是一想到湯和是大夫,爲了看傷也無可厚非,況且,還有春兒在場,也不至於讓我感覺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