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扯着嗓子,堂下的新人便開始拜起了天地。看着他們二人彼此情意綿綿,我心中也是感慨頗深,一路走來,兩人磕磕絆絆,如今這般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終於拜完了天地,一對新人也被送回了洞房。而一衆大臣則是陪同夫君一起飲酒。或許是因爲已經經歷了一次太子的婚事,夫君此時也沒像以往那麼激動,不緊不慢的和朝臣絮着話,喝着酒,順便觀看早已準備好的歌舞表演。
這樣熱鬧的場景我自然是不太喜歡的,草草收了場,準備離去。卻在這時,胡惟庸端着酒杯上了前。歌舞之聲還在繼續,然而胡惟庸每上前一步,他的腳步聲都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所有人都是靜靜地陪同,而胡惟庸卻如此顯眼,他走在靠着我和夫君最近的立方停下了腳步,整齊的小鬍子微微上揚,並將手裡的酒杯舉了起來,聲音中帶着半醉半醒:“陛下……”他的身形又微微晃了晃:“臣,臣敬陛下一杯!今日秦王成婚,臣真是太高興了!這盛典,氣派、隆重、輝煌,無一不顯示着皇家的氣派!說實話,看的臣好生羨慕,臣也有兒子,日後在他成婚的時候,定然也要想秦王殿下的婚禮一樣隆重!”
他說的這番話似乎是醉酒之言,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好,但凡醉酒之後的人,所說的話必定都是肺腑之言。雖然歌舞之聲不絕於耳,似乎能夠將他的聲音淹沒,但朝堂上的人都練就了絕世神功,擁有了普通人所不能及的千里眼、順風耳。在聽了胡惟庸的這些話之後,議論紛紛。
胡惟庸的話可重可輕,於輕來說,無非就是想給自己的兒子也辦一場如此隆重的婚禮,但是於重來說,敢和皇家相攀比,這不是在明擺着叫板麼!除了皇帝,皇帝的兒子,還有誰膽敢有如此規模。
我微微側頭看向了夫君,卻見他微笑着,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鬍鬚,並不言語,而是饒有興致的望着下面所坐的一干大臣。
徐達坐於首位,打從胡惟庸一進來,他的臉『色』就很不好看。這個中的緣由我自是知道的,是以,也並不覺得奇怪。但是畢竟這是樉兒的大婚,這種場合,就算有再多的私人恩怨也得忍下來。當他聽到胡惟庸說出這樣一番“醉話”的時候,已然是怒不可遏。畢竟,他這是在挑戰帝王的底線,對於忠君而又耿直的徐達來說,是完完全全不能容忍的。
“呔!”他大喝一聲,從座位上拍案而起,直指胡惟庸:“身爲朝中重臣,你說這話未免也太過於有損自家顏面了吧?你兒子的婚禮,怎能和秦王的婚禮相提並論!”
原本以爲會有很多人跟着附和徐達,卻豈料,整個大殿中瞬間鴉雀無聲,就連跳舞奏樂的歌姬因着徐達的這一聲大喝,也紛紛驚慌而散。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尷尬,令徐達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想必他武將本『色』,素來這樣慣了,平日定然有很多人附和,而今日卻這樣平靜。
夫君不動聲『色』,只能我來緩解徐達的尷尬:“徐將軍不必動怒,丞相也只是一時醉酒之言!本宮看丞相醉的不清,還是叫人扶着他回去吧!”說罷,我便對着一旁的侍從開口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將丞相大人送回府邸去!”
侍從領命,連忙一左一右,將胡惟庸架了起來。然而胡惟庸卻微微掙脫開,說道:“娘娘,臣沒醉,臣清醒的很!臣只聽到有一個蠻子在不斷的聒噪!煩都煩死了!”說着,還故意用手指伸進耳中掏了掏,彷彿要將“聒噪”的聲音掏出去。
徐達乃是我朝第一武將,又封了公爵,滿朝上下都當他是戰神,對他無比的尊敬,而如今,卻有這樣一個人,沒有顯赫的戰功,沒有出『色』的謀略,不知爲何被陛下選中並提拔爲丞相,這樣一個根本入不了他眼的人,卻在這裡公然侮辱他。
徐達怒極了,任憑再有忍耐心的人也經不住胡惟庸一聲“蠻子!”這分明就是在嘲笑徐達只是一介武將。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徐達藍『色』的衣衫下,『裸』『露』的脖子上,青筋已經暴起,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眼睛紅的如同血『色』一般,似乎只待夫君一聲令下,就要用自己的“蠻力”生生的將胡惟庸生吞活剝。
氣氛一瞬間達到了沸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夫君的身上。但見夫君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間,等着下一刻的變數。卻豈料,他揮了揮袖子,滿不在乎的從胡惟庸身邊走過。我也急忙起身追隨在他身後,他走到了大殿的中間,對着一干大臣說道:“你們若是想玩,就繼續,朕不奉陪了!”
他的話說的那般輕巧,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悲喜,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就連憤怒的徐達也爲着夫君的這一舉動而變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夫君可以一甩袖子走人,那是他特有的權利,而我卻不能這樣隨着他去,爲了避免他離開的太久我追不上,我只好立在寢殿的中央對着一干怔在原地的大臣們簡單的交代了一下:“諸位愛卿,陛下不勝酒力,本宮這就隨陛下先回去了。秦王大婚,酒宴擺一夜,是不會停的,大家想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要是覺得困了,累了,就可以回去歇息,不必再向陛下和本宮請安了!”
有一個人聽我這樣一說,迅速的回過了神,連聲說道:“多謝娘娘,臣等記下了!”
我對着他們頷首示意,便加緊了腳步去追夫君,走到寢殿門前的時候,一隻手猛然間拉住了我,我詫異的回過頭去看,卻原來是湯和,他滿臉的擔憂之『色』,低聲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情?爲何這麼快就離去了?”
夫君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朝臣們的心,依着湯和這樣的人更是,他必須要完全瞭解這個帝王,否則,過不了多久,他自己就會被冠上某項罪名,輕則貶官發配,重則丟了『性』命。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能讓之發生。
我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鬆了下來,“我也還不太清楚情況,你先別急,有了消息,我第一時間就會告訴你的!”
湯和聞言,點點頭,鬆開了我的手,下一刻,他又說道:“無論是什麼情況,記得保護好自己!”
原來他是在擔心我,而我卻誤以爲他是在擔心自己,心中涌起一陣感動,也爲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汗顏:“湯大哥,你放心好了!”我繼續拍了拍他的手,一股溫潤之感傳來,一如他的人那般。
湯和溫潤的臉上這才充滿笑容:“那就好!”
這隻腳才踏出殿外,還未曾走了十步之遠,有一隻手從石柱後面猛然將我拉了過去,我猝不及防,竟然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一雙大手穩穩的將我扶住,我擡頭一看,竟然是藍玉,不由得怒了幾分:“藍玉,你這是做什麼?你不知道我如今懷有身孕嗎?你這樣拉我,萬一驚動了胎氣怎麼辦?”
言語聽聞,面上『露』出愧疚之『色』,他說道:“姐,對不起,我一時失手,你怎麼樣?”說着,將我全身上下打量了個遍,生怕我真的出了什麼閃失。
我衝着他擺擺手,“我沒事的,只是被你突如其來的舉動下了一跳!你什麼時候跑到了外面?這樣突然拽着我,有事嗎?”
“哦,沒什麼事,只是看到方纔陛下一個人徑直出去了,身邊也沒個隨從,覺得他似乎是生氣了!”
藍玉只是淡淡的發表了一下意見,也沒說什麼要緊的事情,而我也沒從他的話裡聽出什麼,或許他也只是關心一下吧,畢竟身爲臣子,總要時刻關注自己的主子。
我拍了拍他的手,安撫他道:“沒事的,沒事的!你不要太過於擔心了,我這就去看看他去!”
藍玉莞爾一笑,那笑容竟然說不出的好看,或許是心境的原因吧!兩個人之間不再有芥蒂,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好的。
“姐,我有什麼可擔心的!陛下他就算生氣也不是因爲我!如今我還只是個小角『色』,犯不着的!我是想着你這樣急匆匆的追出去,『摸』不着原因,萬一被連累的訓斥了怎麼辦!”
敢情他是在擔心我,半路上遇到了兩個人,兩個人都將我截住了,都不是關心自己,而是關心着我,我的心底都已經要樂開了花:“沒事的,你也不必擔心我!陛下不會遷怒到我的!不說了,我要是再不跟着他,恐怕他會真的遷怒到我了!”
藍玉聞言,便將我的手放開,替我將裙襬整理好。他如此細心,反倒讓我有些不習慣,我說道:“藍玉,這些活等會自然會有侍從做的,你就不必如此了!”
藍玉伸手握住我的肩膀,神情的盯着我的眼睛,語氣也極其溫柔:“姐,你還懷有身孕,卻穿着這樣繁瑣的衣服,萬一不小心踩到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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