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蕭雅這一病,一連在軍營的牀上躺了幾日,上吐下瀉的,全都是柳慕月在照顧。牀前牀後,沒有比她更盡心的人了。
柳蕭雅雖是虛弱無力,但看着牀邊放的、在軍營裡實在都難以見到的各色糕點,心裡暖了暖,有了些食慾,面色倒好了許多。不過轉念一想那些糕點、藥材都應該得來不易,她心裡又稍稍有些過意不去。
她這個妹妹,自從兩人恩怨消解,就待她實在極好。久病牀前見真情,她是確實把她當親姐姐來看的。一想到這裡,柳蕭雅就覺得更對不起她。
柳慕月一掀簾幕,便看見她一臉的愧疚,心下便明瞭了幾分。不過她覺得前塵往事沒什麼也沒有好提的,過去的便過去了。
“二姐,今日可感覺舒服了點嗎?”她邊走到桌前把飯盒放在桌子上邊問到。
“嗯,好些了。”柳蕭雅衝着正在擺弄飯菜的人兒笑了笑,說到。
“那二姐要吃完飯出去溜達一下嗎?邊關雖是貧瘠,卻也是有自己獨特風景的。再者,多出去走走有助於二姐身體更好的恢復。”
“好,慕月有心了。”
“二姐說的這是哪裡話,你是慕月的姐姐嘛,這都是應該的。”她說這話時難得帶了些可愛的小尾音,聽的人心裡很舒服。
有些話越是隨意的說,越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溫情。
她服侍着柳蕭雅吃了飯,喝了藥之後,便摻着她出營帳,往軍營北面走去。一路上都是士兵在訓練、切磋的場景,入目的都是健碩的肌肉、以及流不停的汗水。
柳蕭雅在出軍營前臉紅了一路,又加其不俗的相貌和妙軟的身姿,惹得那些士兵們紛紛側目。
“二姐,你臉紅些什麼啊?”柳慕月揶揄道。
“我,我,我……有些不習慣,在出逃之前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啊,平日裡三規四禮綁着,男女又授受不親,婆子們都說看這樣的是要害眼的!”
“……二姐。”
“嗯?怎麼了?……你可莫要取笑你二姐我啊,小時候聽孃親說的最多的就是做個大家閨秀……腳要正、身要直、心要柔、氣要寬,可惜這一連十幾年過去了,我依舊沒達到孃親的標準……我的心……太毒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聲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失失落落的,好不惹人憐惜。
“呸!呸!呸!二姐說的這是什麼話,二姐已經特別好了……哎呀,我怎麼和我家小綠學會了說這種話了呢!真是一點大家風範都沒有!”
“哈哈哈…”柳蕭雅看着她逗自己開心,心裡不由得也輕鬆了起來,捂着臉笑了笑。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軍營北面的暮遮山。
“二姐,這裡很早之前還不是個山,是士兵們的屍體長年累月堆在這裡,埋骨成山的……這都是我聽軍營竈火處的老前輩說的,不過二姐你不要害怕,這已經很多很多年了…樹啊,動物啊,現在都有,我帶你來這裡是因爲我無意間發現了,這山窩處的溶洞裡有個溫泉。”
柳慕月扶了扶靠在自己身上的柳蕭雅,撥開前面擋路的樹枝,繼續說到,“軍營裡儲水稀少,打個井全軍上下都要使用,想着二姐你自從離家,應該有些日子沒舒舒服服的泡過澡了,所以帶你來這裡放鬆放鬆。”
“三妹真的有心了”柳蕭雅上挑的眼角微微有些溼潤,若是從小她便與她像現在這麼好就好了。
“二姐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啊,再說我就要生氣了!”她皺起眉頭,撅起嘴佯裝生氣的樣子把柳蕭雅逗得哭笑不得。
兩個人都心知,這些個小女兒神態大概都只有在很親近的人面前才能表露出來吧。
她很快的就帶着柳蕭雅找到了溶洞。裡面牙白色的鐘乳,再加之溫泉周圍煙霧繚繞,像是人間仙境一般,看的柳蕭雅連連稱奇。
在兩人泡溫泉的時候,柳蕭雅仔細的想了想,心下不安,再加之這幾天她的悉心照料,她實在擔心她的這個傻妹妹。幾番思索還是決定把那些聽到的話說給她聽。
柳慕月看着她躊躇不疑的表情,便直截了當的說到,“二姐,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這裡沒有旁的人,也不會有旁的人~”
“慕月,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想告訴你,我又怕告訴你了之後你犯傻。”她皺皺眉,溫泉之內的環境還是比較清晰的,她皺眉的動作自然也逃不過柳慕月的眼睛。
“二姐你說了我還能考慮一下到底犯不犯傻,二姐你要不說我可是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柳慕月雖是性情純真,卻也是明事理的,曉得這個事可能微微有些嚴重,便狠了狠心給了她一劑猛藥。
她一聽這話,覺得好像也是這個理,眉頭便舒展開了,緩緩說到,
“我剛來軍營那幾天,聽見那個女的在和她的手下說什麼茯國和媂國,開戰什麼的,然後那個女的說要她的手下開始行動,她的手下稱讚那個女的一直在給媂國鋪路。
現在茯國皇子也已經被俘獲了,說什麼萬事俱備,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雖然不知道這個事是真的假的,但是,感覺這個事情太大了。”
“…!!!什麼?!雖然一直都知道寒媚欣不懷好意,但是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想讓媂國攻打茯國,而且冷銘他的確是茯國二皇子,真名習泫,但是,說俘獲我就有點納悶了……冷銘是有武功的,而且這兩天我還常常見他,除非……”
柳慕月推測了推測,一臉驚慌的說到,“除非他的武功被封了,或者被廢了!”
她真的十分擔心習泫,她和他這一路下來,她已然把他當成是她的好朋友了,若是他出點什麼意外,她怎麼過得去。
“慕月你別慌啊,你好好想想會是哪種可能,冷靜一下,現在事態可能還沒有那麼嚴重啊。”
“嗯,我不慌我不慌。”柳慕月逐漸冷靜了下來,但是冷靜之中還是帶着一絲焦急。她仔細一想,寒媚欣那麼喜歡習泫,應該不會讓他受到什麼傷害,更別說是她自己製造的傷害,所以,他的武功不大可能被廢,倒是極有可能被下藥封印。
習武之人如果武功被廢,一般被廢的那兩天都會很虛弱,而且之後也需要極長時間的修養和滋補,她在軍營天天都能見到習泫,他也沒有表現出虛弱的狀態,所以,這個可能是不可能的!
嗯,一想到他沒事,她整顆被吊着的心就落地了。
柳蕭雅不敢打斷正在深思的柳慕月,泡在溫泉裡連動都不敢動,生怕水聲會驚動她。待到她的神色恢復如常,柳蕭雅這才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和腿。
剛伸展完畢,微微扭過頭就看到她一臉抱歉的笑容,柳蕭雅輕輕拍了拍她放在溫泉邊的手,以示無礙。
“我已經泡好了,我們回去吧。”她很貼心的結束了這次的溫泉行動。
柳慕月的眼裡盡是感激。
柳家姐妹兩個就這樣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軍營裡面。
柳慕月把柳蕭雅安頓好了之後,就一個人抱了壺酒,在自己的軍帳裡喝起了酒。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嚴重的事情,她自己也是被寒媚欣軟禁的,只是在邊關,寒媚欣有信心確定她跑不掉,纔不限制她的活動範圍。
現如今,她又能如何呢?她除了希望周邊的人都沒事以外,還能怎麼辦呢?
入夜,她的軍帳一直都亮着。她喝的恍恍惚惚,感覺是有人進來了,但是睏意和酒勁一起襲來,她也看不清楚是誰來了,眼前只有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
她試圖把眼睜得更大點,努力了幾番,也沒有成功,倒是給自己的眼睛折騰累的閉上了……她徹底睡去以前,隱約感覺有人抱起她,把她輕輕放在牀上,那個人還吹了燈。之後,她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軍帳外就又開始了練兵。她被吵醒了,掙扎着想睜開眼,奈何宿醉的後勁實在是太大了……頭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沒勁。
“冥哥哥,我們去打鳥吧~薰兒最近找到了一個林子,就在軍營附近~”
外面傳來柳薰兒纏着木冥的聲音,她使盡全部力氣,一下子就坐起來。還有木冥!還有木冥可以幫她!只有他可以哪裡都能去!他幾乎不受任何限制!她要想辦法去找他!
軍營裡,柳慕月的行動範圍受限制,比如寒媚欣的軍帳附近她都是不能去的。木冥行蹤不定,她平常也見不到他。還好今日他回來了,她一定要去找他幫忙。這件事耽誤不得!
希望一切可以如她所願,木冥也是,習泫也是,柳蕭雅也是。她只想所有人都好好的。
她去要了些飯菜和水,把自己整個人都梳理了一遍後,才動身去找木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