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子嶽回到寬城子機場,溥儀一行人早在重兵押解下,被帶進了機場的地下室。
對剛立下了蓋世奇功的穿插部隊的軍官們,林子嶽不但當場兌現了之前許諾的豐厚物質獎賞,又表示要向國民政府爲軍官們請功。??林子嶽看的出來,儘管後一項在短時間內還是一個‘畫餅’,可真正吸引軍官們的還是它。??這就涉及到義勇軍第一路軍官兵們的普遍心態了。??從根子來講,從暫二十三師時期過來的官兵們從沒忘懷過自己正規軍的身份,這可是一把雙刃劍,它固然對維持第一路軍內部的團結力和紀律性很有好處,可這害處卻也不可小視。??其弊端有二,其一,這會讓廣大官兵老認爲他們只是被派來的騷擾牽制一下關東軍的,隨時都可能會被調回關內去的,對這支隊伍紮根關東長期堅持不利;其次,正規軍的優越感太強,也不利於第一路軍與聯合軍裡的諸多雜色武裝搞好關係。??實際上,從長春攻防戰打響以來,聯合軍中由此而起的大小磨擦已經有十好幾起,雖還誤沒什麼大事,可本就對不默契作戰配合,會起到雪上加霜的惡果,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情知想解決以上弊端,只能徐徐圖之,操之過急只會適其反的林子嶽,忙又把思維調回了眼前,他又勉勵嘉許了眼前這些部下幾句,就欲要攜劉春霖離開。
見總指揮這就要走,軍官們不樂意了。??一個兩個的都用眼睛朝着李知節使勁了,這種羣體施壓,往往能給受者以很大地壓力,即便是孤僻如李知節者,亦只好越衆而出道:";總指揮,你不去親自看看溥儀?皇帝老子、皇后娘娘可不是經常能見得着的!”
有總指揮的紅人帶頭,軍官們的膽子頓時大了起來。??七嘴八舍的附合了上了,他們不僅想讓林子嶽親眼看看自己的光輝戰果。??更希望能陪林子嶽一道前往,好有機會站在近處對溥儀夫婦評頭論足一番。??那種心態跟一羣渴望到動物園去看珍禽異獸的孩子,倒很有相似之處。
“都一個鼻子兩張嘴,有啥好看地,我不去了。??我勸你們這些當團、營長的也不跑去指指點點地,沒什麼意思不說,也顯得咱們沒見過世面!”回答完了李知節的問題。??林子嶽又細語輕聲的劉春霖交待道:";春霖!待會要求溥儀跟咱們合作的時候,記得隨便派個排長帶一班人去就成了,必要時還教訓溥儀幾下,只要不打死打殘就成。??”
聞絃歌而知雅意的劉春霖,立時對林子嶽豎起了大拇指,隨後,二人便在相視而笑中,大步向作戰室行去。
事實證明林子嶽是對的。??象溥儀這類色厲內茬的脫毛鳳凰都是不折不扣地賤骨頭,你愈是拿他當一回事,他就愈跟架子耍心眼,你愈讓他覺得自己可有可無,爲了顯示自身的存在價值,他就非得上趕着要巴結討好你不可。
雪停了。??夜幕降臨了,長春城裡的動靜也小多了。??雖時有零散槍聲響起,可那不過是一些擔任巡邏、滲透的小部隊在交火,戰鬥規模能達到排一極就頂了天了。??至於,中日兩軍的主力,早彼此脫離了接觸,都在休整部隊、調整部署了。
在如鉤星月下,那猶還帶着硝煙味的晚風不甘寂莫,把一陣陣哭泣、哽咽,送入了身在戰地的每一個軍人耳中。??就是以殺戮爲榮的日軍士兵們。??在這淒涼不似人聲地嘶心哀嚎面前,也多有掩耳迴避者。??這哀嚎也大大的沖淡了聯合軍陣地上的喜慶氣氛。??衆所周知。??在剛剛成爲過去的那場被後來的戰史學家們公稱爲長春攻防戰中最慘烈一幕的戰鬥中,有幾千中國老百姓死難,這其中地相當一部分還是死在中國軍隊自己的槍炮下的。??雖說,跟這些中國平民一塊上路的還有幾百名日本僑民,可連十個換一個都換不到的比例,又哪裡能令聯合軍的兄弟們做到原諒自己!幸好,這種飽含着悲憤、無力感、愧疚,極易使官兵的理智失控的負面情緒,還沒來得及在聯合軍中大肆蔓延,就被一個北京口音的男聲給驅散了。??同時,日僞軍的軍心卻浮動得很厲害,其中又尤以滿蒙籍地官兵爲最,平常在僞滿軍中實屬是作戰最堅決地一部分的他們,此際眼神閃爍飄忽者有之,握槍地手都在打顫的有之,總之士兵低迷到極點。??督戰的日軍軍官們完全相信,這些人所以還呆在戰位上的唯一原因,只是中國軍隊還沒有發動攻擊,現在就當逃兵,要承擔的風險太大。
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滿洲國’的‘康德’皇帝溥儀!
林子嶽是不會捨得拿這個奇貨可居的活寶貝去冒險,溥儀的聲音是通過廣播傳到戰場上的。??說到這,還得多感謝感謝東條英機手下那批專以用宣傳、懷柔手段奴化東北人民爲能事的撫宣班成員了,要不是他們把日本本土那一套宣傳架構照搬到了僞滿國的‘首都’,搞得長春城內到處是廣播線、大喇叭,又強令學校、兵營每天都要從收聽溥儀的廣播訓示,林子嶽一時之間哪能找得到這麼多的設備,日僞軍將兵們更不可能對溥儀的嗓口這樣的熟悉,弄得關東軍司令部的緊急‘闢謠’,連日軍自己的士兵都騙不了。
很識事務的溥儀在錄音講話中對‘綁架’他來東北,還‘逼迫’他又做了皇帝的日本關東軍好一頓破口大罵。??此外,溥儀還以‘耍猴戲’形象的比喻了關東軍對他的侮辱和操控,以賺收世人對其的同情。??一句話,說了這麼多溥儀就是想證明自己一個百分之分的無辜受害者,唯一的錯處就是過於善良、輕信了。??說真格的,在那個時代,惑於溥儀在此前一直過着優越、封閉的生活和從表面上看總是被人推着走的被動經歷,相信前清遜帝是一張白紙的中國人可是大有人在。??他們也不想想,紫禁城是什麼地方?那些打溥儀幼年起就圍繞着他的前清遺老,又有哪個不是曾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亮過相的!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小孩,他身上的每一滴血腋,鼻腔裡吸進吐氣的每一口空氣,怕是想不浸在政治氣息都不成啊!
另外,按照林子嶽的要求,溥儀還對僞滿軍隊發出了讓他們‘火線反正’的號召。
只做這些,還是不足以表達民國最‘忠誠’的公民的溥儀xians對‘喜獲新生’的無盡喜悅的。??當晚十時零五分,一份由溥儀本人的起草的公開通電就發出了。??這封通電其實也沒什麼新意,只是溥儀在他的廣播錄音的基礎上加以了擴展、深化,當然,狠狠的拍幾下最高當局、國民政府的馬屁,也是必不可少的內容。
或許有人會覺得就算是人在屋檐下,可對關東軍一點餘地也不留大加鞭撻,實不像素日怯懦軟弱的溥儀的爲人,難道溥儀就沒考慮過由此可能帶來的相應後果嘛?
請注意,這就是溥儀狡詐多端的地方,他一招看似過頭,可卻處處留有活釦!假如他真被送到了關內,他今天所做的一切,自然會起到正面效應,反之顯紓的計劃的成功了,溥儀在幾天內就能回到了日本人的懷抱中,繼續當他的‘兒皇帝’,他也就法子應付過去。
這事好象是挺玄,來說起不併不困難,傅儀只需一面對日軍中下層僞滿軍政人員解釋他講話錄間是聯合軍是用剪接手段僞造的,一面對日本內閣說他受了聯合軍的武力威脅(真實的情況,也相差不遠。??),才被迫說些了違心的話。??而關東軍高層的不滿,溥儀就更不在意了,大不了,讓日本內閣去壓服他們不就成了。??挑明瞭吧,問題的實質根本就在於真相若何,只在於溥儀這塊招牌,對日本人消化東北三省有沒有價值。??甚於同樣的道理,溥儀此時最怕的不是被林子嶽送到南京去向國民政府請罪,而是怕既不能獲救,又不能離開東北被長時間的滯留在林子嶽部手上,日本人再把現年二十六歲的溥傑(溥儀的二弟)從日本弄回來m頂了他的位置,那不上不下掉在半空中的溥儀可就前途堪虞了。
溥儀的錄音講話也好,公開通電也罷,林子嶽都是事先審閱過的,也知道多有不盡不實,爲自己的罪行狡辨的地方,卻還是開了綠燈。??現在就揭穿溥儀的醜惡嘴臉,很可能會降低他的話在國際上的公信力,從中國整體利益出發,實非明智之舉啊!
是夜,林子嶽一直守在作戰室裡,他堅信愛面子的日本天皇、日本內閣,對溥儀的被生俘及溥儀所發那份通電是不會無動於衷的,必將迫使軍部,迫使關東軍司令部、迫使坐鎮奉天的崗村寧次做出相應的反應,這反應還八成是他林子嶽所期待的。
可誰想到在作戰室等來等去,林子嶽最先等到卻是一個女人,據說被俘後沒幾分鐘就莫名其妙的瘋顛了的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