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暖陽陽的冬日下的長春城西城鄉接合部。
聯合軍早實現了多路突入長春市區的戰鬥突破,可卻從沒在這一帶採取過大的軍事行動。??林子嶽不是想玩什麼圍三厥一的把戲,實在是聯合軍的戰力有限,想要全面發起向心突擊力有不逮之故。??場面上佔着上風的聯合軍不動手,兵力不足的日軍本就鞭長莫及,那會不樂得在長春西面大體維持一個雙方沿城邊互守的格局。??這樣一來,西門外也就成了橫在長春戰場的日佔區和光復區之間最安全的一條通道。??當然,這個安全只是相對的,這裡再平靜,也還是兩軍對壘的地域,危險總還是存在的!
“咔!站住!再過來就開槍了!”哨兵的嗓音很有質感,可拉開槍栓時那略有些誇張的動作幅度,卻又給人以一種虛張聲勢的感覺。
被喝問的那三個頭戴着禮帽,手裡都拎着大皮箱的商人味很濃的過路人停了腳步,其中一個大衆面孔腆着臉笑道:“自己人!我們有特別通行證。??”
彼此的地位雖然懸殊,可他卻也不敢託大。??要知道,這種扛槍沒幾天,看誰誰都像日僞間諜的菜鳥,是最容易犯神經過敏的毛病的。
“噢!那就請過來一個吧。??記着把手舉起啊!”哨兵還算有點眼色,該有的戒備雖一樣不少,可到底是加了個請字。
接過了‘商人’遞過來的證件瞅了幾眼,哨兵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哨子吹了兩聲。??他身後地那片野地裡立時豎起了一長排黑洞洞的槍口,都齊刷刷的對着那三個‘商人’了,看這陣勢少說也得有三、四十號人。??繞是‘商人’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也由不得臉上變了顏色。??幸好剛纔沒有擺架子來硬的,要不然,萬一真誤會起來,鬧出點笑話還在其次。??冤冤枉枉的被槍子問候一下,那這虧可就吃大發了!
被這麼一嚇。??另兩個‘商人’也很乾脆的原地做出了投降地手勢。
‘商人’們的恭順,換來了帶隊地小軍官的善意表示,滿心以爲又能收點孝敬的他遠遠的衝對方笑了笑,帶了兩個護兵就朝明哨走了過來。??不過,他手中的駁殼槍的大機頭還是張着的。??張着大機頭,那可就意味着手槍處於隨時可擊發狀態地,手指一動就是要人命的。
小軍官離這邊還有兩、三十步遠了。??那士兵就問上了:“長官!你來看看,這特別通行證不象是假的,可咋是藍色的?”
小軍官一聽,腳下步子邁得更快了。??那個新兵孤陋寡聞,他是曉得箇中厲害的,這那是什麼肥羊啊,分明就是祖宗爺爺嘛!
聯合軍指揮部下發的特別通行證可分爲四等。??黑色的是大路貨,持有者都是那些冒着炮火在長春內外竄來竄去。??大發戰爭財的生意人。??說起來,攻城者允許商人們守城一方地控制區裡販賣糧食的,還真不多見,這也是林子嶽力排衆議的結果。??林子嶽不是不知道運進城去的糧食大半都會被日軍和姦商屯集起來,普通市民只能得到勉強維持生命的最低配己,可他根本就沒有得選擇。??因爲時間關係聯合軍很難把長春守軍圍到糧盡之日。??絕糧無非只有一種結果,讓圍城圍得餓死中國老百姓的慘劇在同一個城市中提前十幾年上演。??這是林子嶽無論如何也願爲之地。
帶着黃色證件的身份就雜了去了,教授、工人五行八作的什麼都有,那是自願出城來投奔聯合軍的。??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都懷有聯合軍所需要的一技之長。
紅色的就不得了了,那是專發給潛伏在城內的聯合軍情報人員的。??按總部的規定,各個哨卡見到紅色通行證,是不得跟前兩者一樣進行盤查的。
藍色是最高等級,也是聯合軍情報人員專用。??與前者不同地是,能拿這種證件不是情報網地頭面人物。??就是傳遞絕密特急情報的專使。??遇到這種證件。??哨卡不光不許問對方從那來到那去,還要派兵護送。??一路所經之處地駐軍也須全力保障其持有人的安全的,一旦了什麼漏子,責任人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得接受軍法嚴懲,這可是林子嶽新自下的嚴令,沒人敢不當一回事。??沒錯!聯合軍的組織是不太嚴密,可以林子嶽的身份實力,若硬是要拿幾個小軍官的腦袋來作法,當事人也唯有自認倒黴的份。
仔細驗看過特別通行證後,小軍官邊賠着小心,一邊招呼過來了一個加強班的士兵,親自帶着護着這幾個已丟掉了顯是用於掩飾身份的皮箱的‘商人’大步向聯合軍的防區縱深走去。
半個多小時後,一隊從寬城子機場方向來的騎兵自步兵們手中接過了保護三個‘商人’的重任。??那會兒,由於過一處聯合軍陣地就得添點護兵,圍在‘商人’們四周的步兵編一個連隊都有富餘了。
又過了二十分鐘,‘商人’們才進了寬城子機場的地下室,並且暢通無阻的跨進了,素被視爲禁區中禁區的總部作戰室的門檻。
直到這時,三個商人中那個一路上總是有意無意的躲在同伴身後的傢伙,才摘下了帽沿壓得很低的禮帽,露出那臉俊美得近乎妖豔的小白臉,玉樹臨風的。
“湯老四!看來你老兄在長春城裡過得很安逸嘛,又添了幾位紅顏知己啊,大姐(花紅好。??)那邊,要不要我幫你遮掩一二啊!”久不見老友的林子嶽迎上來,拉着那個小白臉打趣道。??他心裡不平衡啊,一個運籌明面上的戰事,一個在日本人心臟裡小心周旋大牆角。??按說論費心費神,湯玉文應當只在林子嶽之上。??可憑什麼他林子嶽的頭髮都快熬白,眼角紋也提前出來了,你湯玉文依舊風流倜儻,不沾半點風霜,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對林子嶽憤憤不平洞若觀火地湯玉文苦澀的笑了,卻沒想往常那樣反脣相擊。??老天作證,對自己這副好皮相。??他也是又恨又愛的緊。??愛自然愛它深具親和力兼能吸此女性的目光了,恨是恨它太招眼了。??局外人是很難理解。??註定要與陰暗相伴的特工生來就該有一張讓人總覺得面熟又總不敢確定的大衆臉,若是有一副容易留給人深刻印象的模樣,那可就犯了大忌諱地道理的。
可以負任地說,多虧湯玉文甚少參加直接行動,要不他壓根就活不到今天,早讓對手、仇家把頭給取了去了。??可就是這樣,出色的外表還是害得湯玉文好幾次跟死神擦肩而過。
感觸歸感觸。??正事湯玉文還是不會耽擱的,他把林子嶽拉到了作戰室的裡間:“子嶽!你這麼急把我從城裡叫出來,是不是奉天又有新情況了?還是要我來幫你審審那兩個漢奸頭子?”
說心裡話,這兩者之中那一者猜中湯玉文都不會感冒。??由林子嶽告訴他崗村寧次的新動向,那就意味着他這個情報網負責人的失職,讓他放下正進行緊要關頭的僞滿軍隊策反跑來,僅僅是爲了審訊兩個人犯,他會感到林子嶽大材小用。??自己受到了輕視地。
“湯老四!都不是,前者沒有什麼變化。??後者你之前是不知詳情,一言難盡,總之是這會就是你來審,也不會有什麼新收穫的。??是另一件事,一件更重要得電報不好說的事!”現在輪到林子嶽苦笑了。??他能不苦笑嘛?離義勇軍攻陷‘僞滿’皇宮活捉溥儀雖然還沒到二十四小時。??可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從質量上卻超過了長春打響之來的總和,且件件棘手,弄得他大有力不從心之感。??先不說,林子嶽事先怎麼也沒想到,在屢受內閣嚴責的日本軍部氣急敗壞的繞過冥頑不寧的關東軍司令部,直接命令奉天方面以重兵增援地長春的情勢下,崗村寧次竟敢只派上一個旅的僞軍外加一個大隊的日軍向四平運動做做樣子,其主力尤其是機動力強大的騎兵、戰車部隊,依然埋首於遼中揪着早損失慘重的遼中義勇軍不放。??這無疑讓對崗村反應期望值很高地林子嶽大失所望。??當然。??這個情況湯玉文也是早就知道了的。??也不說。??兩個重要俘虜秦大膀、金正中,一個知無不言的軟貨。??卻獨獨對川島芳子這個人一無所知,一個是在押解過程企圖搶槍逃跑,結果被打成重傷,此時還在搶救中。??單單是他馬上要交與經辦的湯玉文那件事,就夠叫林子嶽撓頭的了。
“子嶽,到底是什麼事,能把你爲難成這樣,不妨說來給我聽聽。??”被溝起了好奇心的湯玉文連聲催問道。
“你先看這個!”林子嶽把一張寫滿字的電報紙扔給了湯玉文。
湯玉文一看那上面的歪歪扭扭的字跡就知道,這是出自林子嶽本人的手筆,他按下疑問接過細看,並忍不住讀出聲來。
“騎兵獨立第三旅不聽號令拒絕開赴一線,林子嶽在一怒之下血洗獨三旅,槍殺該旅連以上軍官,並將該部士兵全數編爲自己地嫡系部隊。??”
“騎兵獨立第三旅發現大批鬼子漢奸潛伏,聯合軍總部正擬在於近日在聯合軍各部內輪流進行全面審查,以圖杜絕類似事件發生。??……”
電報紙上寫地當然不止這幾條,可看到這裡,湯玉文已是心下了然:“子嶽!這些應該聯合軍裡都傳翻吧,下面怕是人心惶惶了浮動吧!”
“你這回說對了!我請您來有一小半就是爲了穩定軍心的。??該做地工作我已經讓人去做了,大姐他們也在努力,可這聯合軍裡有不少隊伍是你當初以‘中央’的名義感召來的,有些甚至就是你們藍衣社掌控的外圍武裝,這種時候你不站出來爲我安定人心,那豈不是太不夠朋友了。??”
“另外那一大半了。??”湯玉文繞有興致的追問道。
“你先別急,先給我說說這謠言的質量怎麼樣?”
“幹這個的是個高手。??怎麼,你認爲是川島芳子在其中主使的!”湯玉文評價是中肯的,謠言這玩意是個人都會造,可想要編得合乎邏輯,編得能叫人深信不疑,還要能最終達到搞亂對手的目的,可就大不易了。??這些謠言就深得其中三味!
“你還不知道了,這些謠言同時在各個部隊裡傳開了,這非得潛伏在我聯合軍內部的全部日僞人員統一行動纔有可能辦得到,除了這個深受日本軍部賞識的東洋魔女,我實在想不出,還有那個人能同時指揮菱刈隆、東條機英兩方面的人,你也知道這關東軍司令部和關東軍憲兵司令部名雖爲上下級,可實質上卻是被監督者與監督者關係,交換情報很正常,可平時向來不搞什麼統一行動的。??”
湯玉文輕輕一頷首,表示贊同對方的判斷。??接下來,很瞭解林子嶽的湯玉文就把事情給挑明瞭:“就我看來,就是你追查這些謠言的出處,只靠順藤摸瓜,是很難挖出川島芳子這個幕後主使來的。??這一點,想必你老弟也清楚。??那麼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猜測,你是想設個局把她給釣出來,來他個一勞永逸。??做餌的多半就是咱們的宣統皇帝了!”口中一頓,湯玉文又道:“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川島可是個人精,你有什麼辦法能讓相信你讓人假扮的溥儀是真的了,到時她要是不上鈞你不是白忙乎了嗎!”
“誰說我要騙她了,我可是準備用的真溥儀來跟她賭這一把。??我想她是決不甘心看到溥儀被咱們運出她的視線,不知所蹤的。??抓住了這一點,我就不愁她不往咱們佈下的天羅地網上撞。??至於,這一趟是大功告成,還是偷雞不着蝕把米,可就得看你玉文兄的本事了。??”林子嶽壞笑着拍了拍嘴巴快張成個一字的湯玉文的肩膀:“玉文兄,你可要給我爭氣啊!兄弟可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