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人族京城中，入夜過後，城門緊閉，不過城中到處都是華燈初上，天下第一繁華的大城名不虛傳。
與城中的熱鬧不同，皇宮內則要安靜許多，畢竟皇宮重地，入夜過後都是規矩衆多，戒備森嚴。
只不過皇帝寢宮之中，此時倒是燈火通明。
大胖子趙睿智無精打采地地打了個哈欠，一條腿隨意搭在龍椅上，一邊將旁邊的糕點塞到嘴裡，又端了一碗茶骨碌碌一飲而盡，這才說道：“兩位皇叔，這麼晚了找朕幹什麼呀，有事快說，我還要玩呢。”
在他對面，站着兩個中年男子，身上穿的都是宮中將領的衣服。
兩人一個叫趙思，一個叫趙臺，父親乃是沂王趙潢，趙潢官居鎮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乃是皇族中德高望重的存在。
大周朝爲了忠誠的緣故，宮中禁衛多選用宗室勳貴子弟，兄弟倆便成了宮中禁衛的將領。
因爲沂王趙潢乃是趙昊的叔叔，所以兩人論輩分也是趙睿智的叔叔。
看到趙睿智坐沒坐相，說話時剛剛的那些糕點渣渣都噴出來了不少，實在不似人君之相。
只不過兩人此番起來肯定也不是爲了規勸皇帝儀態的，聞言急忙說道：“我們有機密要事要稟告皇上，勞煩皇上屏退左右。”
說着爲難地看着旁邊的那些太監宮女。
“大膽，你們半夜求見皇上，哪能讓皇上和你們單獨相處？”趙睿智身後的太監呵斥道，他是東宮時期就跟在太子身邊的舊人了，到了如今地位水漲船高。
以前大家都叫他小徐子，現在誰不尊稱他一聲徐公公？
他當然清楚如今自己這一切的榮耀是怎麼來的，自然關心着趙睿智的安危，畢竟他不是……正常人，沒啥自保能力。
這時門口一個將領沉聲道：“我留在這裡護衛着皇上，沒人傷得了。”
護衛皇帝最貼身的部隊乃是命中虎賁，命中虎賁的首領乃是廣陵王趙元，之下依次是殿中將軍、殿中中郎。
而此人便是殿中中郎李觀時。
以趙元的身份不可能隨時與皇帝寸步不離，所以基本是李觀時帶着各種御前侍衛負責趙睿智的日常安危。
他修爲甚高，而且平日裡辦事極爲牢靠，徐公公見他開口了便沒有再說什麼，帶着其他人一一退下。
待太監宮女們離開之後，趙睿智這纔不耐煩地說道：“到底有什麼事快說。”
這時趙思和趙臺齊齊跪在地上：“皇上，太傅、車騎將軍柳氏兄弟勾結攝政王，裡通妖族，意圖謀反啊！”
“蛤？”趙睿智原本拿起另一塊糕點準備咬下去，聞言頓時愣在了原地。
饒是他傻，可這消息未免也太爆炸了吧。
“這不可能，太傅他們乃是太后的長輩，對朕忠心耿耿，還有攝政王，更是朕的師父，又怎麼可能謀反呢。”
“此事千真萬確，之前妖族傳來消息，說他們那邊封印之地出了問題，需要我們支援，攝政王和柳氏兄弟力主派出援軍到妖族，結果沒過多久，我們的援軍居然在妖族境內被他們伏擊，十萬精銳大軍全軍覆沒啊！”趙思急忙說道。
趙臺也連連附和：“不錯，現在想來妖族封印之地的消息只是祖安一人所說，他又是妖族攝政王，和妖族小妖后勾結，顯然是想趁這個機會伏殺我們人族的有生力量，爲將來妖族入侵掃清障礙啊。”
“而柳家兄弟一手包辦此事，顯然和祖安是同謀。”
……
兩人說得唾沫橫飛，趙睿智卻疑惑地望着兩人，半晌後來了一句：“這些之前不是在朝堂上說過了麼，玲瓏和太后都說前線情報未名，現在做出判斷爲時過早。你們還有別的要稟告麼，沒有的話，我就去玩蟈蟈了。”
趙思和趙臺兩人頓時傻眼了，萬萬沒想到兩人聲情並茂地彈劾竟然引不起他半點興趣。
他們清楚，一旦今天得不到想要的結果，明天包括他們在內，一大羣人都會人頭落地。
想到這裡，兩人咬牙道：“太后是柳家人，自然會爲柳家開脫。”
“皇后，皇后則是……”
“玲瓏怎麼了？”趙睿智猛然擡頭，惡狠狠地盯着兩人。
其他人倒也罷了，碧玲瓏可是他的逆鱗，這麼多年下來，已經將對方當成了最重要的人。
看到他的反應，兩人有些嚇到了，再加上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合理的理由，頓時沉默起來。
“要是沒其他的就滾蛋。”趙睿智心頭不爽，管對方是不是叔父呢，反正皇族宗室這麼多，這倆又不是啥重要的人物，凡是重要不能輕慢的玲瓏都跟他說過。
這時門口的李觀時忽然開口道：“皇后很可能爲了幫攝政王開脫而故意那樣說。”
趙思和趙臺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傢伙是真敢說啊。
果不其然，趙睿智頓時勃然大怒，瞪着對方：“你說什麼？”
雖然平日裡更像個傻子，但此時眼中似乎還冒着殺氣。
這時李觀時臉上有些猶豫：“皇后似乎和攝政王過於親密了，而且娘娘對攝政王和對其他男子明顯不一樣。”
“你胡說！”趙睿智頓時急了，渾身肥肉都抖了起來。
李觀時嘆了一口氣：“皇上，你仔細想一下，皇后是不是從來不讓其他男人進入她寢宮之中，甚至連您都不行，但攝政王卻能不經通傳直接進去。”
趙思和趙臺呼吸都急促起來，今天似乎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瓜啊。
雖然兩人同爲宮中禁軍將領，也偶爾聽到過一些流言蜚語，但當時都沒當回事，如今得到皇帝身邊的人確認，那意義就不同了。
“那是因爲玲瓏和攝政王有軍機大事要商量，這件事玲瓏跟我說過的。”趙睿智急忙辯解道。
“可爲什麼娘娘的寢宮不讓皇上進呢？”李觀時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因爲……因爲……”趙睿智一張肥臉漲得通紅，嘴裡冒出一些無意義的詞彙，半天都沒法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這時趙思和趙臺福至心靈，急忙跟上道：
“對了，我好像記起來了，當年娘娘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好像和攝政王傳過緋聞的。”
“不錯，當初先皇爲此事還找人檢查過太子妃的貞潔的。”
趙睿智彷彿找到了救命稻草，馬上說道：“是啊，當時宮中的嬤嬤證明了玲瓏的清白，而且祭酒也替祖安問心過，他沒有說謊。”
這時趙思臉上泛起一絲古怪的笑容：“皇上，嬤嬤之類是可以收買的。而祭酒雖然不會被人收買，但如果他自己願意包庇某人呢？要知道他一直很看重祖安，後來還將祭酒之位傳給了他，這就證明了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住嘴，住嘴！”趙睿智將手裡的茶杯朝兩人砸了過去，“你們這只是在胡亂猜測，玲瓏對我那麼好，攝政王也救了我好幾次，他們沒有理由做對不起我的事啊。”
“誰說沒有的，”趙思急忙說道，“那個祖安很可能是前朝餘孽皇孫，雖是傳言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他身負血海深仇，當然想要謀反顛-覆我們大周朝！”
聽到這裡趙睿智頓時臉色陰沉，他並不是完全的弱智，一些簡單的好壞還是分得清的，如果攝政王真有這個身份，確實有足夠的動機謀反。
這時李觀時也開口了：“至於皇后娘娘對皇上自然是情深意重的，但攝政王實在是太強大了，連皇上您的親兄弟晉王說殺就殺，代王也被隨手廢了，娘娘可能爲了保護您，纔不得不忍辱負重迎合攝政王。”
“什麼！”趙睿智霍然起身手指着對方，他整個人激動憤怒得聲音都快顫抖起來。
李觀時又接着補刀：“皇上還記得有一次麼，攝政王進了皇后娘娘寢宮，皇上正好跑去卻被攔在門外卻不能進去，最後攝政王在裡面足足呆了幾個時辰纔出來。”
“別說了！”趙睿智雙手捂着耳朵，肥臉極爲痛苦，這些事以前覺得正常，但今天被他們一說，漸漸品出異樣來。
“陛下保重身體，小不忍則亂大謀啊，也對不起娘娘爲您做出的犧牲。”李觀時勸慰道。
“混賬王八羔子，”趙睿智一腳踹爛旁邊的椅子，“忍忍，忍你大爺的忍，來人，我要將那些亂臣賊子碎屍萬段！”
“賊子極爲兇惡，陛下萬金之軀又豈能親自去做這些事，交給臣子們去做就行了，只不過需要皇上賜一道詔書。”趙思、趙臺急忙說道。
想到祖安以往兇悍的一面，趙睿智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愛卿所言甚是，只不過詔書需要我召集門下省的大臣過來……”
他還沒說完趙思便已經從懷中取出一道聖旨：“陛下請放心，詔書我們這些忠心的臣子早已擬好了，只需要皇上蓋上印信便可。”
“如此甚好！”趙睿智大喜，卻絲毫不曾想爲何對方早早準備了這樣的詔書。
他將詔書接了過去，看都不看，直接就蓋上了玉璽，他現在滿腦子都想的是殺掉可惡的祖安，哪裡還管得了其他。
原本皇宮之中，都是碧玲瓏在處理各種政務，但爲了皇帝的面子好看，她白天處理完政務後就會將玉璽還給趙睿智保管，第二天再向對方請玉璽。
萬萬沒想到，有人就抓住了晚上的機會整出這樣大的事來。
趙思、趙臺出了皇帝寢宮後，紛紛慶幸不已：“幸好今天有李將軍幫忙，不然我們的計劃恐怕會功虧一簣。”
“不知道那個李將軍是誰的人，爲什麼會幫我們，總不至於真的是忠心皇帝，義憤填膺之下才發言的吧。”
“當然不可能，他是殿中中郎，很有可能是廣陵王趙元的手下，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是其他那位大人安排在宮中的暗子，今天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你說他說的姓祖的和皇后是不是真的？”
“傻皇帝信了，你也信？皇后什麼性子，素來是名門閨秀，母儀天下的典範，怎麼可能幹出這樣的事。”
“說得也是，那個姓李的真狠，竟然想出了這樣的毒計。”
“幸好他是我們這邊的。”
……
皇宮外一個小院中，房間裡沒有絲毫燈光。
可一羣人正坐在裡面，一言不發地等待着什麼，氣氛格外壓抑沉默，不少人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
要知道今天所謀之事甚大，一旦事敗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饒是場中都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物，此時也緊張到了極點。
這時門被打開，有人送進來一卷東西，上面明黃色的色澤讓房中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爲首那人正是當今皇后的父親，碧家家主碧齊，他接過那捲聖旨一看，不由哈哈笑了起來：“事情已經成了一半了，接下來各位按照計劃行事！”
“是！”衆人紛紛起身離去，若是有其他人在旁邊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非常震驚，因爲每一個都是京城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
京城裴家，別院中正舉行着熱鬧的酒宴，兩個青年正在那裡勾肩搭背把酒言歡。
“裴兄，你們裴家到底是哪位姑娘要出格，能不能給哥們兒透個底？”
“高兄，你真是見色忘義啊，之前約了你那麼多次你都推脫不來，結果這次說起裴家有意和你聯姻你就立馬過來了。”
兩人赫然便是高英和裴佑，雲中郡那邊局勢穩定下來過後，他們便被各自家族召喚回了京城。
只可惜剛好錯過了和祖安見面的機會。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負責皇宮安危，身上責任重得很，好難得才請到一次假。”高英苦笑道。
“嘖嘖嘖，又讓你裝到了，差點忘了恭喜你升任右衛將軍啊。”裴佑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當上這個完全就是關係戶，年紀輕輕哪裡能服衆，所以越發如履薄冰，這些日子一直無法抽空與兄弟相聚，我自罰三杯。”高英苦惱不已，主動飲了三杯。
柳家如今權勢正盛，高英身爲柳家外甥，自然會被安插到一些實權要害部門。
裴佑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陪他同飲起來：“也就我們知根知底，我才知道這確實是你真實所想，換作其他人恐怕又會以爲你故意在炫耀呢。”
“不過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這些日子你修爲進境極快，如今已經是九品了，除了年紀輕了些，擔任這個職位也足夠了。”
高英沒好氣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九品怎麼來的，完全就是柳家不計成本的資源硬砸出來的，說實話我都覺得進境太快了，根基不穩給以後留下很大隱患。”
“嘖嘖嘖，又裝了，我還想裴家給我這麼多資源把我也堆出來了。”裴佑有些鬱悶，他在裴家的地位自然不如對方。
高英也意識到了不妥，直接摟着他的肩膀：“不說這個了，你偷偷給我透個底吧，到底是有意哪房小姐與我聯姻？”
裴家姑娘的美豔可是出了名的，就比如裴綿曼那種，當初見了就驚爲天人，當然對方是祖兄弟的女人，他也不敢有啥念想，只尋思着要是這次裴家聯姻的能有裴綿曼六七成的美貌就已經足夠了。
裴佑尷尬地說道：“其實這事我也不清楚，是我爹跟我說的，不知道他們老一輩中意的是哪一房。不過你今天完全不必答應下來，先看看再說，等兄弟我私下悄悄幫你打聽清楚了再說。”
高英大喜：“夠兄弟！”
兩人觥籌交錯，再加上裴家其他人時不時來勸酒，喝得好不熱鬧。
“咦，天怎麼有些紅了？”忽然席間有女眷議論紛紛。
高英隨便一望，下意識答道：“估計是哪家走水了吧，我想想那個方向是哪家啊……”
忽然他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身上嚇出一聲冷汗，因爲那是皇宮的方向，附近是沒有其他民宅的。
“雲龍門！”身爲右衛將軍，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熟悉皇宮中的佈局和地形，立馬反應過來了起火的是什麼地方。
雲龍門乃是皇宮最重要的兩道宮門之一！
他再也坐不住，起身便要走，誰知道剛站起來，他整個人一陣眩暈差點摔倒。
“這不對，酒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