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赤心往遠處望了望,低聲詢問道:“太子妃,還有沒有其他人倖存的?”
碧玲瓏搖了搖頭:“和我們在一起的沒有了,不過之前還有很多人失散了,我不清楚。”
“那看來是沒有了,”朱邪赤心點了點頭,“之前我們進來只找到了柳家的高英,裴家的裴佑,還有兩個東宮侍衛長,不知道爲什麼,他們都掛在樹上身受重傷,我已經把他們送回太醫院醫治了。”
碧玲瓏心頭一跳:“那就有勞大統領了。”
她暗暗尋思,這幾人會不會知道什麼,不過想到當時大家已經分開了,他們應該不知道後面的事情方纔放下心來。
“昏迷”中的祖安則是暗暗感嘆,那兩個東宮侍衛長應該就是焦絲棍和樸斷雕了,這兩傢伙修爲雖然不高,但運氣是真的好啊,之前經歷了那樣的兇險竟然都沒死。
不過他們平安總歸是件高興的事,之前還有些愧疚沒有照顧好他們呢。
接下來朱邪赤心留下一些手下在秘境中四處搜索看還有沒有其他倖存者,自己則帶着大部隊護送碧玲瓏一行出了秘境,很顯然,找到了太子太子妃,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至於能不能找到其他人,他並不在意。
在秘境入口處,一大堆的人翹首以望,有些人面露有色,有些人焦急踱步,有些人則暗暗竊喜。
竊喜的自然是齊王一脈的人,之前秘境中那麼大的動靜,太子一行人顯然是凶多吉少,那麼之後就再也沒人能和齊王爭了。
至於皇帝其他幾個兒子,沒了嫡長子這個身份,在齊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關鍵的是,這麼多年以來很多大臣都是聚集在太子身邊搖旗吶喊,如今要改換門庭,又哪有那麼容易。
啊,今天的陽光是真的燦爛啊。
當然他們是成熟的政治家,雖然心中笑開了花,表面上卻一個個都悲痛不已,不讓政敵抓到絲毫把柄。
不過這羣人中,還是有真正悲痛的人,一個脣紅齒白的俊美少年此時眼圈紅紅的,不停抹着眼淚,不是楚幼昭又是誰?
“楚哥哥,你不必太擔心了,祖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一旁的慕容清河勸慰道。
旁邊一個慕容世家的子弟小聲咕噥道:“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就流眼淚哭哭啼啼的,搞得娘們唧唧的。”
“你懂什麼,楚哥哥這叫情感細膩,重情重義,以爲一個個都像你們這樣野蠻啊。”慕容清河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又開始溫柔地安慰起楚幼昭來。
楚幼昭卻是心中一片冰涼,這段時間她一直等在外面,聽到了很多人關於秘境發生事情的分析與推測,有一點是公認的,那就是裡面的秘境似乎遭遇了滅世一樣的災難,姐夫修爲再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和她有一樣憂慮的是另一邊學院那些人,謝道韞一臉憂色地詢問姜羅敷:“姜老師,你說祖大哥現在還活着麼?”
一旁的謝秀張了張嘴,如果是平日裡看到姐姐這樣,他又要吐槽祖安沒有妹妹,自己虧大了,不過現如今他卻提不起任何吐槽的心情。
姜羅敷也有些頭疼:“這些天你一直纏着我問這些問題,我也不知道啊,論對秘境的熟悉,誰也比不上七老師,你去問她吧。”
謝道韞便眼巴巴地望向一旁的七瑤光,七瑤光揉了揉頭髮:“之前裡面空間紊亂,我也沒法查探裡面,不過如今秘境已經重新開放,朱邪統領他們已經進去了,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有結果了。”
她雖然對祖安有不錯的印象,但也僅此而已,雙方畢竟認識的時日尚淺,還沒有太深的感情,對方如果死在了裡面,她也只能表示遺憾,傷心幾天也就過去了,相比而言,她更關心的是秘境的突變,到底是什麼導致的,未來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避免,如果再次出現這類問題該怎麼辦之類的學術問題。
姜羅敷見狀拍了拍謝道韞肩頭:“放心吧,他身上有黑白子給他的棄子,還有你給他的一線生機符,就算遇到危險,應該也可以逢凶化吉的。”
儘管她這樣安慰着,其實自己心中也沒啥底,畢竟一個世界的毀滅,那些東西又能有什麼用?
就在這時,入口處空間元素一陣波動,七瑤光瞬間站了起來:“有人要出來了。”
所有人都盯着入口的動靜,見狀一窩蜂地圍了上去,幸好有繡衣使者在維持秩序,不讓他們靠得太近,免得悄悄動什麼手腳。
很快朱邪赤心一行人出來了,看到那肥胖的身影,太子一系的人先是一怔,繼而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說實話,他們已經覺得趙睿智死定了,畢竟秘境那麼大動靜,就是一個宗師在裡面多半也是十死無生,他一個傻子又怎麼活得下來。
這段時間太子一派衆人紛紛情緒低落,有些人甚至已經在考慮改換門庭了。
如今驟然見到他平安歸來,又怎會不激動?
齊王府衆人則是一個個臉色大變,之前的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消散,心中紛紛震撼無比:“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還活着!”
不少齊王黨的心腹其實知道更多的內情,就算沒有秘境崩潰,太子也應該死在裡面纔對啊,他怎麼出得來?
雖然他臉上也頗有風塵之色,衣服破破爛爛,看得出來受了不少傷,但顯然沒有性命危險,這不,他還吵着餓了要吃京城三禾齋的糕點呢。
與齊王黨的如喪考妣不同,太子一黨的人臉都快要笑開花了。
碧家家主碧齊則急忙往自家女兒走了過去:“玲瓏你有沒有受傷……咦,你的頭髮?”
太子活着,如果太子妃死了,那碧家辛苦這麼多年真是爲他人做嫁衣了。
碧玲瓏搖了搖頭:“沒事,之後再和爹解釋。”
碧齊還要再問,這時楚幼昭已經擠了過來:“我姐夫呢?太子妃,我姐夫呢?”
看到她那焦急的樣子,碧玲瓏心想他們之間感情都是不錯,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姐夫這兩個字聽着有些莫名刺耳。
她還沒考慮要不要回答,楚幼昭已經看到了後面被擔架擡出來的祖安了。
“姐夫!”楚幼昭哭着跑了過去,對方躺在擔架上一動也不動, 難道是死了?
正裝暈的祖安暗暗感嘆,自己這幾個小姨子似乎都挺不錯的,這哭得多傷心啊。
他原本想傳音入密告訴她自己沒事的,不過想到對方演技不行,根本藏不住心思,只好暗暗抱歉,打消了這個念頭。
另一邊姜羅敷和謝道韞也圍了上來,不過她們要矜持得多,並沒有像她那般哭天搶地,就在一旁靜靜地等着迴應。
這時朱邪赤心已經過來將衆人攔住:“現在我要帶他們回皇宮,皇上親自召見,在這之前閒雜人等都不許接近。”
楚幼昭一愣,意識到他話中的潛臺詞,立馬破涕爲笑:“我姐夫沒死?”
朱邪赤心不願意回答,他職責在身,很多事情得到皇帝明示之前,都需要保密的。
還是碧玲瓏出來解釋道:“放心吧,他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爲了救太子和我受了比較重的傷。”
如今整個京城的眼睛都盯着這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再次給祖安的行爲定性。
常年在宮中,她說起謊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周圍沒一個人意識到什麼不妥。
聽到她這樣說,楚幼昭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不過她馬上就反應過來:“我姐夫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們不先醫治,反而要帶他去皇宮問話,還有沒有人性啊。”
朱邪赤心冷哼一聲:“這是皇上親自下的旨,你有意見?”
楚幼昭還想再說什麼,一旁的慕容清河急忙阻止她:“楚哥哥你不必擔心,皇宮裡的太醫醫術更加高明。”
萬一對方口不擇言說出什麼不敬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
這段時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的心情不太好,有幾個大臣犯了一點不痛不癢的錯誤,平日裡根本沒啥,結果惹得皇帝雷霆大怒,做出了最頂格的處罰。
這個時候如果楚哥哥觸怒了皇帝,顯然結局不妙。
幸好她給出的理由很有說服力,楚幼昭想到太醫院那些人的水平,便沒有再堅持。
姜羅敷、謝道韞等人見狀也鬆了一口氣,現在的情況,她們也不適合湊上去說什麼。
這時旁邊傳來了樑王趙翼咆哮的聲音:“我兒趙熙呢?”
“我也沒看到顯兒。”這是衛將軍柳耀的聲音。
“還有我家孟攀也不在。”中書監孟遺同樣驚呼出聲。
……
他們看到人陸陸續續從秘境中出來,結果卻始終沒有看到自己的親人,一個個終於不淡定了。
碧玲瓏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什麼,裡面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而且很多消息也不能在這裡泄露。
幸好朱邪赤心出來攔住了他們,然後和心腹一起護送太子妃一行人回到皇宮。
到了皇宮之後,祖安和碧玲瓏便分開了,畢竟作爲倖存下來的唯一清醒的人——趙睿智那個傻胖子不算,皇帝肯定要第一時間詢問她相關事宜的。
碧玲瓏原本心中還有些忐忑,不過路過祖安身邊時聽到他的元氣傳音,漸漸地平靜下來。
待碧玲瓏離開沒多久,很快便有人跑來查看祖安的情況。
那人在旁邊坐了下來,伸手輕輕搭在他脈搏之上,顯然是太醫之類的人物。
“他怎麼樣了?”朱邪赤心留下的一個侍衛問道。
那太醫沒回搭理,診脈隔了一會兒方纔開口了:“他體內氣息一塌糊塗,受傷非常嚴重,需要長期調養才行,而且就算傷勢恢復,這麼嚴重的傷也會對修爲有影響,之後多半是無法恢復巔峰了。”
祖安鬆了一口氣,看來果然瞞過去了。
以他如今的修爲,要在體內模擬一下重傷其實並不難,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太醫院這些人醫術太高,說不定能發現異常。
“這麼嚴重?”那侍衛嚇了一跳,要知道這個世界修爲就是一個人的命-根子啊,無法恢復巔峰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他以後也沒有了上升的空間了。
祖安這傢伙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有一個顯著的優點,那就是年紀輕輕修爲非常高,在同齡人中幾乎沒有可以匹敵的,按照正常發展,對方將來升入宗師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到了宗師級別,而且是很年輕就進入宗師,封侯拜相也未必不可能啊。
可惜如今這一切全沒有了,世間從不缺天才,更不缺折翼的天才,無法兌現的天賦沒有任何意義。
“我先給他開一些藥調養一下,祖大人如今的情況,必須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和別人動手,否則很可能經脈盡毀,成爲廢人。”那太醫叮囑道。
侍衛嗯了一聲,很快房間裡安靜下來,只剩下太醫在搗鼓藥材的聲音。
又隔了一會兒,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朱邪赤心的聲音傳來:“他怎麼樣?”
那侍衛將剛剛太醫的診斷說了一遍。
“那他什麼時候能醒來?”朱邪赤心也忍不住皺緊眉頭。
“快則三天,多則半個月吧。”那太醫答道。
朱邪赤心搖了搖頭:“等不了那麼久了,皇上馬上要問他話,有沒有什麼藥物可以讓他馬上醒來。”
那太醫猶豫着答道:“有是有,可是那種虎狼之藥對人體傷害很大,祖大人又受傷這麼重,很可能導致他傷勢加重,有性命之憂啊。”
“皇上正在御書房等着,要不你去和他解釋?”朱邪赤心冷冷地看着他。
那太醫心中一凜,馬上改口道:“我現在就去配藥,大統領稍等。”
之前那番話他已經是出於一個醫者的良心說的了,但總不能爲了那點良心,連小命都不要吧。
在這吃人的皇宮裡面,善良是最沒用的東西。
躺在牀上的祖安心中暗罵,心想朱邪赤心這傢伙平日裡還和我稱兄道弟,一遇到事情就把我往死里弄啊。
雖然此事是皇帝逼着,但他也不是沒辦法,結果選擇了一個最粗暴簡單的。
京城中人人都說朱邪赤心是皇帝的忠犬,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每隔多久,太醫便端來了一碗藥,早有侍衛扶着祖安坐了起來,那太醫將藥灌入了他嘴裡。
不過那些藥汁剛進入祖安體內便被他的元氣包裹住,然後緩緩地直接煉化,自然無法傷害到他的身體。
隔了一會兒,祖安一陣咳嗽,假裝着被藥刺激得醒了過來。
“這……這是哪兒?”祖安很自然地飆着演技,茫然地四處張望。
朱邪赤心一改之前的冷臉,滿目笑容地湊了過來:“祖兄弟,這裡是皇宮,你感覺怎麼樣?”
旁邊的侍衛還有太醫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人露出異常。
祖安暗暗冷笑,若不是自己剛剛是在裝暈,此刻恐怕還真被你的演技給騙了。
他同樣沒有絲毫表現出來:“渾身都痛,而且現在肚子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火燒一般。”
一旁的太醫嘴皮動了動,不過朱邪赤心一個凌厲的眼神,他便馬上消停了。
朱邪赤心說道:“可能是受傷的後遺症吧,現在皇上正在御書房等着見你,要不我們先過去,等回來後哥哥再送些靈藥給你好好調養身體?”
祖安擠出了一絲笑容:“那就謝謝大統領了。”說完便要下牀,不過身形一陣搖晃彷彿隨時都要栽倒在地上。
朱邪赤心急忙將他扶住:“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能自己走路呢,來人,將祖大人擡到御書房。”
“這樣會不會殿前失儀啊。”祖安假裝擔憂地問道。
“不會,你救了太子太子妃的性命,皇上高興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在意這些細節。”朱邪赤心哈哈笑道。
祖安暗罵,你們還知道我救了太子太子妃性命啊,結果還重傷躺在牀上都被你們用藥催醒,還有沒有人性啊。
很快一行人就帶着祖安來到了御書房,將他的擔架放下過後,連朱邪赤心都悄悄退了出去,整個房間只剩下祖安和皇帝兩人。
“見……見過皇上。”祖安顫巍巍地作勢要爬起來行禮,不過好幾次都沒成功。
“你現在重傷在身,不必多禮。”趙昊面目陰沉,此時他關心的是另外的事情,這些虛禮他自然不在意。
“多謝皇上。”祖安“感激”地說道,同時偷偷地打量着對方。
在秘境中兩人打生打死,以前皇帝無敵的形象在他心中越來越淡,如今的他已經有了直面對方的勇氣與資格。
趙昊眉頭微皺,他有些不喜歡對方這種眼神,不知道爲何,這次秘境過後,看到這傢伙就下意識不喜。
他只當是因爲分魂死亡了心情不好,倒也沒有細想,清了清嗓子問道:“聽說你救了太子太子妃的性命?”
“我只是盡力而爲,可惜學藝不精,依然讓他們受了不輕的傷。”祖安答道。
“哦,秘境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給朕詳細說說,不許有一點遺漏。”皇帝在龍椅上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祖安心想剛剛趙昊多半是問過碧玲瓏了,看來碧玲瓏沒有露出什麼破綻,那個女人在這方面果然靠譜,現在就看兩人的口供能不能對得上了。
他假裝回憶一番,然後緩緩說道:“當出我們進秘境過後在碧水寒潭沒有找到量天碧月蛟的身影,不得不繼續深入大山……”
他將後來顧氏兄弟叛變、石統混在隊伍中等事情一五一十說了,這些並沒有隱瞞的必要,然後又說道後來解決量天碧月蛟過後,齊王府的高手突然出現,然後他們一行人開始逃亡,緊接着天地開始崩裂……
他說的話九真一假,關鍵就就在於他將西犬丘秘境出現的時間提前了,這樣解釋了他們爲何能逃脫齊王府幾個宗師級高手的追捕,同時讓皇帝相信,那時候趙睿智還用不着暴露分魂。
接着又將西犬丘秘境中各種遭遇講了出來,利用天地崩裂,一個個除掉了齊王府的幾個宗師級別高手。
這期間他用了國立學院中黑白子給的棄子,以及謝道韞給的一線生機符,方纔堪堪保住了性命。
皇帝聽得暗暗點頭,這些細節之前碧玲瓏倒是沒和他說,如此一來方纔合理,不然齊王府那麼多高手圍攻,祖安的修爲操作再逆天也很難擋得住。
祖安繼續說進入最後一個浮島的時候,還是被齊王府剩下的高手追上。
正在衆人絕望之際,忽然那處上古秘境觸動了一個古老的陣法,最後跑出一個血池章魚怪,將齊王府的那些高手吸成了人幹。
饒是皇帝心智堅定,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眼皮子跳了跳:“後來呢?”
他唯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分魂怎麼死的,當然,知道他分魂存在的,同樣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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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章合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