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只恨自己傻,剛纔還給他行什麼禮,就該三十六計走爲上計,就算大有不妥,到時候也有顏甄給自己撐着。見好言相勸沒有效果,素素恨道:“我是當今太子妃,日後將是一國主母,六哥別得寸進尺,素素隱忍不發,不是因爲害怕,只是不想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顏斐陡然大笑起來,四周的空氣也隨之震動起來,氣浪一圈一圈地擴散出去,花瓣夾着嫩綠簌簌飄落,細枝末梢間似有嗡嗡聲音。素素太陽穴突突地跳,眼前的東西像是扭曲着,只覺得暈眩得難受。“哈哈,一家人!一家人吶!”顏斐止住笑,抓住素素的手臂扯離自己胸前,細細地打量,眼神如利劍般把素素一層一層剖開。素素無力按着太陽穴,那不適之感尚未退去。顏斐看了一會,又恢復之前的溫柔,勾脣微笑,“弟妹可有不適?”沒等素素回答,就把她拉回懷裡,“是六哥的不是。”頓了頓,貼近素素的鬢髮,輕輕道:“今晚六哥在榭水閣與弟妹對飲賞月,算是賠罪可好?”
這樣一個人,自己如何能對付的了?素素心裡的恐懼化成顫慄,若不是顏斐抱着,早已癱軟跪在地上了,她努力要平靜自己,卻依舊禁不住發抖,連話也回得磕磕巴巴:“素素並,並無責怪之意,晚上,晚上還得伺候殿,殿下。”
“十二弟自有唐媛伺候着。弟妹莫不是要六哥今晚親自來請吧?”顏斐嗅着素素的馨香,請字說得綿長卻是有力,見素素不說話,又道:“那六哥戌時在榭水閣等着弟妹。”說完放開了素素獨自出了院離開太子的東宮。
素素跌在地上,雙手勉強撐身體,翡翠簪子墜在微溼的軟泥上,枕着落英,帶着三千烏絲一泄而下。
劉克坤帶着孟練騰來見太子,卻在院中看見披散頭髮,跪坐地上的素妃,連忙上前行禮,又喊宮女把素妃扶了起來。
素素看着一地繽紛,木然道:“殿下去了慈寧宮。”爹爹,你說得沒錯,縱然是太子,但能救自己的依然只有自己,惟有自己。素素淺笑,劉克坤卻捕捉到她眼角欲落不落的淚,都以爲太子寵妃的風光,誰又知道背後步步艱難。“碧音,先扶本宮回殿吧。劉大人一會到正廳見本宮,本宮有事相詢。”
“下官遵命!”劉克坤和孟練騰退了出院,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才離開。
劉克坤很快返回,在正廳恭敬地給素素行禮,“下官見過素妃。”
“免禮吧。”
“謝素妃。”
素素讓一干人等退了出去,才道:“劉大人可算了解六皇子?”
劉克坤向前一跪,“下官不敢妄自論斷,請素妃降罪。”
“起吧,本宮並無他意,劉大人莫要擔心。”素素用杯蓋一下一下濾着茶,卻並不喝,只看着緩緩飄出的熱氣,“劉大人任太子詹事幾年了?”
劉克坤摸不清素素心思,只好如實答道:“回素妃的話,已有八年了。”
“嗯,那想必對宮中之事也頗爲熟悉了?”八年,就是賜死顏霽改立顏甄后五年了,是顏斐的人還是顏甄的人,今晚只能一博了,素素終於淺呷了一口茶道:“劉大人,今晚戌時隨本宮去一趟榭水閣,你只需在外侯着即可,若見六皇子對本宮無禮,馬上回東宮通知殿下。”
“下官遵命!”
“嗯,現還早,你先回吧。”
俞嵐和修容嬪妃正在白薇宮品茗。白薇宮是皇上特意賜給寵妃修容嬪妃的,並按她的名字關婉薇,取名爲白薇宮。正廳內也沒留一人伺候,而門外也只守了一個宮女。檀香與茶香在殿內交互薰着,偶爾只有茶杯相碰的清脆聲響,愈發顯得寂靜。
俞嵐穿一身粉紫衣裙,她輕撫瑤琴,錚錚琮琮的琴音從指下流出,揉散一屋的寂靜。俞嵐輕聲道:“紅色真配你。如今可是皇后也要讓你三分?”
關婉薇順着細發,“皇上……”
俞嵐見她不語,直接問道:“皇上究竟如何?”
“對臣子說是龍體違和,但太醫說怕難熬過這月了。”關婉薇斜靠在軟塌上看着俞嵐,“若是皇上駕崩,太子必會繼位。”她嘆了口氣:“但你這與世不爭的樣子,要如何幫洌皇?”
俞嵐指下稍頓,逸出極不協調的重音,她快劃幾回琴絃,拉出磅礴飛瀑的氣勢,蓋住她的話語:“殿下現在把所有心思都放予素妃身上,俞嵐不才,實是莫可奈何。”聽關婉薇又是輕嘆一聲,俞嵐接着道:“現在殿下雖說是臨幸俞嵐,但其實夜裡殿下並無歡愛之舉,卯時剛到,必會離去。”俞嵐想了想,又道:“劉克坤在殿下身邊多年,爲人處事謹慎穩重,到時畢能助洌皇完成大業。”
關婉薇玉指撫過杯緣,“希望如此。過幾日我見見孟練騰,看看朝堂上有什麼動靜。但若是不日皇上駕崩,我能做的事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