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燭龍(三)

那是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故事,遙遠得已經讓鐵樹爺爺忘記了年月。

那時候,他靈智初開,便知道自己所住之地,叫做不周山,乃是天下第一高山,洞天福地之所,山上有很多仙禽靈獸,奇花異草,美得就像是瑤池仙境。

當然,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不周山,瑤池仙境什麼的,只是偶爾聽幾隻仙禽無意中提起,心中便很是嚮往,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一株普通的鐵樹,而且是很多年都不會開花結果的那種,所以並不會有什麼仙緣。

他心裡想着,能在這不周山度此一生,也算不錯了,畢竟,很多人間的凡樹,連開靈智的機會都沒有啊。

歲月便這樣悠然而過,他在不周山的半山腰,一處靈泉旁,時常看那些仙禽靈獸來靈泉沐浴,看那些奇花異草繽紛芳香,許多年過去了,他一直無憂無慮,也沒有什麼煩惱,再加上不周山四季如春,對於他來講,簡直宛若仙境一般。

山上偶爾也會有一些人上來,但他都不認識,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但大部分的時候,還是那些仙禽靈獸們陪着他,尤其,是那兩隻青黎鳥。

這兩隻鳥原本是沒有名字的,或者說鐵樹並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它們是一雄一雌,兩隻鳥總是喜歡落在他的樹梢之上,發出“青黎青黎”的叫聲。

他很喜歡這兩隻鳥,它們也陪他度過了很多無聊的日子,只是這山中無歲月,他也過得渾渾噩噩,完全不知山外世界,是個什麼樣子。

好在這不周仙山之中,沒有那些俗世的紛擾,他也過得悠然自在。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卻難免有些無趣。

可對一棵樹來說,這好像也算不得什麼。

不周山很大,很高,他站在山腰,時常往四周觀看,卻只能看到繚繞的迷霧,盤旋在山巔。

時間久了,他也難免會有點小心思,暗自想着,如果有人能來陪他說說話,那就好了。

“青黎青黎”

每當他望空無聊的時候,那兩隻鳥就會這樣的叫着,他便能聽懂,就笑着對它們說:“你們兩隻鳥兒,有翅膀可以高飛,有雙腳可以跳躍,可憐我這一棵老樹,哪裡也去不得,只好在這裡站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兩隻鳥歪着頭看他,似乎也聽得懂他的話,但只是青黎青黎的叫,它們雖然是仙禽,早已通靈,但還不會說話。

不過鐵樹也聽得懂它們的意思,他眯着眼笑着說:“你們讓我也修煉出化身,和你們一起去玩?呵呵,我倒是也想,可惜,你們是禽類,先天便有修煉的優勢,可我是一棵老樹,要不是沾了這靈泉的光,可能現在還是渾渾沌沌,什麼都不知道呢,跟你們比不了嘍。”

每當說起這個的時候,他總是有些不甘,卻也只能一次次的望着那鳥兒振翅高飛,他便在下面呵呵的笑。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他還是盼望着,能有人來陪他說說話,和他講講山外的世界。

終於有一天,山間來了兩個人。

確切的說,他們有着人的身子,卻拖着一條漂亮的蛇尾。

這是一男一女。

“哥哥,你看這裡有好大一棵樹。”那女子歡喜地說着,她望着矗立在半山腰的鐵樹,似乎很開心。

那個男子也擡頭望了過來,臉上露出笑容:“是啊,好大一棵樹,想必那裡就是不周山上的靈泉了吧。”

女子興奮道:“哥哥,我們快點過去吧,傳說中那可是天下第一靈泉,如果我們能在別人之前找到,那就好了。”

這女子一身的靈秀之氣,男子卻是沉穩端正,兩個人一起來到了半山腰,不知爲何,那些仙禽靈獸卻都擡起頭望着兩個人,隨後仙禽飛遁,靈獸遠走,轉眼間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鐵樹睜開眼,便看到了那兩個人身蛇尾的“人”,他很奇怪,也有點興奮,因爲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不周山上雖然有人,卻都是兩隻腳的。

那一男一女來到了鐵樹旁邊,目光就已經被那一汪靈泉吸引住了,兩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驚奇和興奮的神色。

這裡雖然叫做靈泉,但實際上卻是一座湖泊,面積雖然不大,卻也不小。

“哇,哥哥,這裡的水竟然是乳白色的,像天上的瓊漿一樣,這一定就是靈泉了。”

“應該是的,我聽說這靈泉本就是神仙所留,現在我們找到了靈泉,只要在裡面洗一個澡,就可以伐毛洗髓,脫胎換骨了。”

“嗯嗯,我都盼望這一天好久了,等我們脫胎換骨,就可以成爲真正的人了。”

兩個人說着,便往靈泉中走去,鐵樹在旁邊看着,卻忍不住出聲說道:“喂,你們兩個,這靈泉不可以洗澡的。”

兩人愕然回頭,那女子驚訝道:“真是奇了,這裡的一棵樹都會說話,可是這靈泉爲什麼不能洗澡啊?我們萬里迢迢好不容易找到這裡,就是爲了進去洗澡的呢。”

鐵樹說道:“這靈泉已經在不周山很久很久了,從來都沒有人進去洗澡,這裡是很多仙禽靈獸飲水的地方,如果你們進去洗澡了,污穢了靈泉,它們以後豈不是就沒有乾淨的水喝了?”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陣,那男子對鐵樹說:“實不相瞞,我們並不是要污穢靈泉,我們是從萬里之遙的地方趕過來,想要在這裡脫胎換骨化成人身,希望靈樹大仙能行個方便,我們沐浴後就離開,絕不多做停留,也不會給靈泉帶來麻煩。”

他這番話說得恭恭敬敬,又很有禮數,尤其他稱呼鐵樹爲靈樹大仙,這讓鐵樹很是有些意外,又有些隱隱的得意,其實他也知道,對方是誤把他當成這靈泉的守護者了。

不過對方這麼說,他也不好意思拒絕了,本來這就跟他無關,那靈泉雖然幫助他開啓靈智,但不管怎麼說,他也無權阻攔別人進入靈泉。

事實上,那些仙禽靈獸什麼的,也會經常在裡面洗澡,他之所以會阻攔,只是覺得這兩個人似乎有點怪怪的。

那兩個人見鐵樹不再多說什麼了,這才一起對他行禮,隨後便往靈泉中走去。

從他們的臉上,鐵樹能夠看出明顯的喜悅和迫切的期待,那種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因爲他當初還在混沌之中的時候,也是那麼的渴望開啓靈智。

這兩個人身蛇尾的“人”,自然也希望能夠脫胎換骨,成爲真正的人了。

他滿懷感慨的看着那兩個人走入靈泉,但就在這時,靈泉之中忽然水波洶涌,如同萬獸奔騰一般,澎湃呼嘯,又像平地起了龍捲風,在靈泉中形成一道水柱,沖天而起。

那兩個人臉上大變,止步不前,鐵樹也驚呆了,他在這裡無數個年頭,還從來沒見過靈泉出現這種狀況。

這兩人一樹都呆呆的看着靈泉中翻騰而起的水柱,轉眼間已經涌起了十幾米高,隨即那水柱嘩啦啦重新落入靈泉之中,卻是露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龐然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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