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5水少一敵萬 火杖引歸途
邙山邙山,巍峨壯觀,蜿蜒千里,臂擁滄瀾。被髮配成爲苦力的厲鮫族,在這裡搬運着巨大沉重的岩石,錘鍊着滾燙炙熱的鐵水,用自己的血汗來爲曾經的罪孽救贖。然而,看似撫平的仇恨,隨着赤炎火少的生死,再一次掀起驚濤駭浪。邙山之下,無數旗幟隨着人頭攢動。數千傭兵團,數萬人馬受人皇邀約,嚴正以待。此時戰雲籠罩了整片山巒之頂,真可謂軍容壯勝至極。然而所有人的心緒都毫無保留的反映在了臉上——恐懼與緊張。儘管對手只有一人!一人,狀若瘋魔,眼中透殺,一路走來,竟是雙手屠血,堆砌屍骸枕藉!一雙重陰的眼,一頭飄散的發,如今更燃一腔仇火,要起萬劫魔障。
“厲鮫族,終於找到你們了!”藍冰水少緩步而來,再無當初瀟灑的詩號,唯有雷電隨着步伐肆虐周圍山林,掀起滔天烈火,“這一次,我再不會手軟!爲西蒙償命來!”雙掌雖空,宛然世界就在手中,藍冰水少舉手向天,引動崩雲疾走,匯聚成滔滔洪流,一擊,就要將整座邙山葬送在驚濤之下。誰知招式未半,猛然間眼前衝起數不清的各色光柱,彷彿流星雨匯聚一處,都指向己身而來!“喝!”夢比赫不得已,絕招轉投迎上。轟然一聲,竟是一招頂萬招,狂野之力橫掃四方強者!去可匹敵的衝擊力四散蔓延,瞬間,數不清的軀體被震飛而起。“哦?要擋我嗎?”水少冷冷一笑,足下一踏,身形快若閃電,彈射而出,“來吧!”藍色身影疾馳飛走,如同猛虎縱入羊羣,硬生生在萬人大隊之中開出了一條血路,將傭兵團大軍劈成兩邊!“擋住他!”“不能讓他向前,殺!”……如果說先前還是迫於人皇的威勢前來阻擋,可是現在,卻已經是另一番結局了。因爲水少一擊之後,便是屍橫遍野。同伴的死傷,使得戰鬥扭成一團死局。數不清的招式,魔法、鬥氣、詛咒、暗器、刀劍、各種各樣的進攻彷彿潮水一般涌向漩渦的中心,無差別的攻擊,盡數加諸在水少身上。然而夢比赫彷彿毫無理智,根本不閃不避,步履向前,毫無停頓!
“喝——擋我者死!”水少再提元功,周身氣勁橫掃,壯觀波瀾之氣再一次將近身的數十人震成肉泥。然而他的渾身上下,鮮血浸透衣衫,如泉涌動。只聞耳畔一人大叫一聲:“鬥氣加成,天地沉重!”一劍砸下,狠狠打在水少肩頭,如同泰山壓頂,竟讓夢比赫足下稍稍一滯。片刻的空隙,微小的破綻,迎來的卻是一輪狂轟濫炸。“殺!”“殺!”“殺啦!”衆人抓緊時機,數十道利刃交錯而出,封鎖水少全身上下的關節。魔法鬥氣隨即而來,如同洪流傾瀉而下。轟然巨響,大地上升騰起數十米高的蘑菇雲。毫無思考之下的本能合擊,威力之強,震動了整個邙山山脈。然而此時的藍冰水少,心如鐵石,更忘記了傷痛的感覺。寸寸碎裂的骨骼,竟在不可思議的意志支撐下,強行站起:“西蒙用命換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在這裡倒下!喝——三光開,千秋鴻蒙滌古今!”水少突破極限,陡然再出絕技,霎時死亡的洪流絞殺一切,來不及逃脫者,粉身碎骨!“哼!今天誰擋我的前路,神魔俱滅!喝!”夢比赫足下一頓,竟是身形拔地而起,全身鮮血隨着指尖舞動,匯聚形成一條血河,宛然盤龍乍現,在空中奔騰翻滾,“你們見過無間嗎?真正的罪業,我,賜你們眼福!最後一眼!”血河所過之處,竟然連山巒也被溶解。滿地刀劍被鮮血吸引,全數飛入血河中,熔鍊成鐵水。彷彿死神展翼,俯瞰螻蟻蒼生,血河即將倒灌而下,象徵水少最強一招,要讓這些傭兵們全部葬身此處!然而傭兵制度存在上萬年,當中的能人何其多也!生死關頭,只見狂牛,黑犀,百戰,毒龍燈數十名傭兵團首腦期期發招,鬥氣魔法在空中匯聚,組合成一隻巨大的手掌,遮天拍下,竟然bi得水少以血河硬接。“好機會!殺!”不知誰一聲暴喝,眼看機不可失,底下又有數百人帶傷縱身飛起,利刃直刺夢比赫的全身要害。“喝!”一聲狂喝,藍冰水少豁命施爲,竟是全身真力籠罩,不顧子自傷根基的危險,在控制血河阻擋手掌的同時,力抗數百道劍芒!“喝——”口吐鮮紅,依舊昂然不屈,夢比赫魔性如狂,此刻竟是更加驚人的舉動,“來吧!”一聲怒喝,夢比赫陡然將血河灌下地面,隨後猛然發力震開周身的利刃。然而下一秒,巨掌迎頭而來。“喝!”避無可避,水少擡手硬接,頓時五臟六腑遭受無比摧殘,口吐鮮紅,轟然被打入地藏深處,形成深不見底的巨坑。以命換命,血河肆虐,吞噬生靈。在奔騰洶涌中,管他實力高低,裝備精良與否,全數化爲血水,隨波逐流。
“好慘烈的戰鬥!這樣下去,說不定真的可以幹掉水少!不過這一擊還要不了他的命!”遠處邙山之頂,人皇冷然而立,聽着耳邊龍啓爾咬牙切齒的聲音,“不過,傭兵團死傷太過。這對於人族的實力是巨大的損失。”“如果讓他進入邙山之中,死傷會更多!”雪如冷哼一聲,雙手緊緊握拳抱在了胸口,“至於損失,我想輪迴道尊該爲此作出解釋!嗯?樓無痕到了嗎?”“還沒有。”賽文沉聲道,“但是她已經答應,應該不會失約。”“最好不要!否則,以現在的狀況來看,藍冰水少唯有死路一條。到時候,結果更加不可收拾。”
“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失去理智的當下,唯有一股意念,支撐着傷痕累累的殘軀。深坑之中,亂石崩雲,藍冰水少掙扎着起身,眼神不曾迷離。“喝!”水少自傷根基,已是迴光返照,然而威勢不減分毫,引得地表之下的河流洶涌翻滾,紛紛破土而出!“縱化江流,雙擎日月!”雙掌運雙流,雙流會日月,兩團奪目的光輝在他的手中閃耀,正是極招再次醞釀。“休想!”只聞一聲暴喝,兩道雷系魔法分別從兩側夾攻而來,要阻止水少極招成型。“嗯?天真!”夢比赫冷笑一聲,光芒奪目的雙手居然一把握住了攻來雷電,轟然按入地下!只聞一聲刺耳欲聾的驚天霹靂,大地上電流蔓延,電網連綿數百米,竟把整片戰場分割焚燒。周圍頓時陷入火海!一時間,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戰鬥進行到了這個地步,已然不是慘烈可以形容的了!滿眼所見,唯有染遍大地的鮮紅,在烈火與寒冰之中,交織一片殘酷的人間煉獄!然而就在此時,受到剛纔雷電貫穿身體,夢比赫體內電流竟被帶動,接受雷罰之時遺存的暗傷再難壓制。“額——啊!”一聲慘叫,仰天倒倒,水少胸前鮮血噴濺,電流爆體而出!“好機會!動手!”“納命來!”“償命來!”……數聲暴喝,又是一輪索命的問仇。凡是還能夠動用武力的衆人再一次合招,指天而起的劍芒鑽入雲層,劈下雷霆不世之招!狂風烈烈,在此刻傳出被劈開兩半的尖銳呼嘯,伴隨着刺眼的昊光,竟讓水少再也無力抵擋。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陡然間,邙山震顫,一片鬧動不安。山坳深處,射出一道強橫無比的水系魔法,轟然接下劍芒!天地間,金色與藍色鋪展開絢麗的畫卷,來者沉穩霸道,竟是平分秋色!隨即,一道身影閃入戰場,帶走藍冰水少。
“是誰?”戰場之上,一名渾身染紅,狀若瘋魔的劍神提劍狂喝道,“誰敢救他,把命留下!”“是嗎?我命在此,你來拿吧。”一聲哂笑,伴隨一道劍光射入戰場,落地剎那,整片大地頓時冰封。涌動吞噬生命的血河竟被凍結了。“無痕劍!”有人這時候才認出這柄神器,嚇得渾身一顫,“你是……樓無痕!”“好眼力。”衆人循聲望去,卻見遠處一座矮峰之上,一身藍衣,輕紗蒙面的絕代佳人正扶着重傷瀕死的水少緩緩淌下。
“你……你救了我?”劇烈的疼痛,迫使夢比赫保持着清醒,“你別管我!這條路,我自己走!”“這條路,你已經走到頭了。”樓無痕聞言,搖頭道,“知道剛纔救你的人是誰嗎?”“不是你?那……”水少艱難地轉動着脖頸,看向方纔射出水系魔法的所在,眼中猛然衝起痛苦的光芒,“是他們?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就是厲鮫族。他們傾全族之力,爲你擋下了致命的一擊。”樓無痕緩緩開口道,“現在,你要報仇的對象,反成了你的救命恩人。原本與你無仇的人,卻和你不死不休。恩與仇,在此刻你還看不清嗎?”“看不清?我根本不想看!”水少大喝一聲,掙扎着想要起身,“我不知道是誰……是誰讓你來當說客,但是火少之仇,滅族之恨,不可不報!你不必白費心機你了!”“躺下!”樓無痕指尖一動,四道劍氣如半月彎弧,將他的四肢緊緊鎖在了地上。隨後,她轉身看向底下的戰場。滿目摧殘,白骨成堆,數萬傭兵一場血戰,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今天,你造下這樣的殺孽,後果就是你的後半生將會活在他人的仇恨與追殺之中。西蒙用自己的命換來了你的生存,難道你就是用這種態度來對待你的未來嗎?”樓無痕冷笑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只能說,你真是辜負了火少的一片心意了!”夢比赫緩緩閉目,彷彿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一般,“我記得來到陸地上的第一眼,是慘白無心的月。眼前荒涼白骨,耳邊磨牙吮血,直到遇到你,在你的救護下,才能第一次安穩入眠。西蒙,原諒我的自私與任性。你留給我的生命,現在……啊!只希望黃泉路近,來世輪迴,你我再做兄弟手足。兄弟!兄弟!”就在夢比赫生命垂危之際,忽然,邙山之中光芒點點,如無數螢火蟲在黑夜中閃爍,向着夢比赫匯聚而來。“嗯?這是……水族生命力!”樓無痕驚叫一聲,卻發現源源不絕地力量,正在迅速修復水少的軀體!夢比赫四肢禁錮解除,緩緩站起身了。
“啊?該死!給我停下!”底下殘存的傭兵們哪裡肯放。話音一落,鬥氣魔法再一次喧騰,要阻水少生機。“在我面前,放肆!”一聲嬌叱,樓無痕素手輕揚,無痕劍劃開一道劍氣,化爲無形氣牆,盡擋來者。“喝!”一聲高喝,遠處的邙山之巔,龍啓爾運足手中鬥氣,正想贊力,卻被雪如擡手擋住。“夠了!”人皇沉聲道,“靜觀其變。”
天空中火光乍起,一道流星破風穿雲,落到了水少眼前。“滅輪赤煉杖!火少,是你嗎?”夢比赫眼中精光一閃,興奮與激動的心情難以壓制,“你……你沒死!你沒死對不對?”“我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水少,兄弟,你的路錯了。”魔杖輕輕一轉,劃開意識的空間,西蒙站在遠處的飄渺之中,開口嘆道,“現在回頭,還有餘地。”“錯了?”水少低喃道,“錯了嗎?錯在哪裡?”“回頭看看你做的一切,還是曾經的你嗎?如果我救下的人是一個迷失了本性的純魔,那麼我會後悔!因爲要想救的只有我的兄弟,而不是一個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復仇者。”“可是,你慘死的一幕,我永遠也忘不掉!”水少咬牙道,“如果我不復仇,我一生難安!”“那你殺掉的無辜呢?仇要報,債難道不該還嗎?厲鮫族傾全族之力救你,這份恩情,又該怎樣算?兄弟,看看你的手,你手中握住了什麼?”“什麼?我手中握住了什麼?”水少鬆開雙拳,手中空空如也,徒留滿手血腥氣息。“啊——”傳自意識的海的痛呼,貫徹恩仇之後的覺悟,在兄弟之情最後的召喚下,懸崖勒馬!
“仇,我該找誰報?債,我該怎樣還?我該怎樣還啊!”緩緩屈膝的身影,跪倒在一片屍山血海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