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皇極續殘局 傲雪復人身
盛雪蒼茫，掩映梅香，一片如詩如畫的境界中，悠悠醒來的人，眼前，已是恍如隔世。“嗯！我睡晚了。”愛娜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只覺方纔在梅樹的一夢，與眼前的雪景竟然重合，分不清哪個是真是，哪個是夢幻。隱約間，風雪中好似盪開一陣縹緲的簫聲，令落地的梅花都翩然起舞。“嗯？簫音？”莫名的牽引，循雪而上的踏步，帶着愛娜走向密林的深處。驚異的視線，飄向雪坡上的盡處。晶瑩的落花，帶出兩道相依相偎的浪漫身影，與天地同奏，那樣完美的交融。落花人擁坐，雪下聆簫音，雪崖上的璧人，花影下的風采，令同牀共枕多年的愛娜也不由放心悸顫。“夫……”呼喚的詞語就在口邊，卻瞬間梗塞在了喉頭。伸在空中的手，不知該放下還是該拍向愛人的肩膀。就在愛娜愣在當場的時候，卻聞梅花亭中傳來一聲輕笑。
“哈哈，你錯了。嗯？不對。連你也慢了。看樣子佳人當前，沉魚落雁，連你們都難以自持了。算了，今天就聽到這裡吧。”我輕聲一嘆，指尖輕點，白光掃過，頓時那滿樹的奇簫紛紛噤聲，在風中搖擺，彷彿帶着幾分遺憾，怪我沒讓他們在美人面前一展歌喉。“愛娜，來。”“是，夫君。”佳人款款而來，坐到我的另一側。小貓女似無所覺，依舊緊緊霸佔着我的懷抱。“菲菲妹妹可真幸運啊，有幸聽到夫君演奏簫樂。”愛娜羨慕地眨着那一對純白的眼眸，“夫君你精通簫技嗎？爲什麼姐妹們從沒有聽你演奏過？”“在這個世界，再無人有資格讓我爲他一奏簫樂。”我搖頭笑道，“剛纔不過是風在演奏而已，吹出的音符是這些簫管自己的意念。否則，怎麼會因爲你絕世的美貌而亂了音調呢？哈哈。”“夫君還是這麼一個追求完美的人。”愛娜莞爾一笑，“如果是我，這麼好聽的旋律，錯了一兩個音又有什麼關係呢？可惜，恐怕再無機會一聽仙樂了。”說到這裡，美人心中似乎涌出一股莫名的酸味兒。是啊！恐怕只有那遠隔了一個宇宙的女子，才能佔據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吧！他的簫音，他的感情，她所得到的一切都太讓人嫉妒了。烏廷芳，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當然，愛娜這種話只會藏在心裡，斷然不會來觸及我的逆鱗的。片刻之後，我輕輕碰了碰菲菲，笑道：“茶涼了。”“嗯？”小貓女扭頭看向已經熄滅的爐火，道，“我再去溫上。”“不必了。”我輕輕擡手，桌上的瓷碗飛入雪地打了滿滿一碗雪上來，“你的母親，還有你的姐姐們都要來了。用這碗雪煮茶招待吧。”衆女三三兩兩循着簫聲而來。寂靜的梅花林之中更添鶯歌燕舞。此刻，只該永遠鐫刻在內心的深處，卻美到筆墨無法形容。
忽然，“啾啾”兩聲輕啼，一道雪白的身影掠過半空，落在一株紅梅枝頭，勁力舒展着雙翅。已然化身成鳥的傲雪公主竟然旁若無人地抖動者羽毛，銜着一根梅枝，在落花間翩翩起舞。動靜相映成趣，本該是極富自然氣息的一幕，卻在此刻，飄散一股不尋常的玄奇氣息。小花仙那拇指大小的身子從我的懷中鑽出，探着小腦袋好奇道：“哥哥，那隻鳥在幹什麼？她的身上在發光耶！真漂亮！真好玩兒！”“噓。”雅麗蹲下身，輕輕用指尖點了點她的腦門。忽然，輕快的鳴啼竟然化爲一聲悠揚，劃開了漫天飄雪。這一刻，王宮上方竟出現異象，慢慢聚攏的白雲之上顯現出奇特的畫面了。卻見一幅曠古的對決，在黑白雙分的棋盤上展開生死的角逐。曾經的過往，是王者的威儀，是霸者的自信；現今的覺悟，是自求的超脫，還是面對罪孽懺悔的執着，盡在這扭轉人生的一場博弈上重演。王宮深處，雪如同樣發現了此地的異變，心中微微驚愕：“這是……皇極生死棋！怎麼會……”“王！難道這局棋就是當初仇海鰲峰之戰您與當時的傲雪公主之間的博弈嗎？”賽文仰望空中一眼，頓時匍匐在地，渾身戰慄，手足冰涼。大凶，兇到步步叩響鬼門關；大險，險到奈何橋上不見岸！這是賽文此時的感覺！他可以肯定如果再看一眼，那自己定然心力交瘁而死！然而雪如卻微微一笑，言語中帶着三分不屑與七分興趣：“嗯？有趣！有趣啊！想讓我陪你下完這一局嗎？吾，應你！”一聲應你，頓時人皇之力滾滾而發，在天空中的棋盤一側化云爲手，凝固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另一邊，傲雪的化身神鳥振翅盤旋，吸納雲氣聚攏周身，同樣化爲龐大的手掌，與之對弈。未完的棋局，象徵着終要了結的命數。生死路上，誰在主宰生死關？
王者對皇者，生死命棋局。萬里騰雲涌，誰堪紫薇居。方纔還是晴空萬里，瑞雪飄祥，眨眼間卻已經是黑雲壓頂，風捲異常，紫色雷電四野亂降，劈打王宮周圍。兩隻巨手繼續着未完的殘局，一子一子，勢要吞噬對方的生機。
“好激烈的對局！白棋引三路，誘使對方攻自己的空門，然而實際上卻是側軍包抄。黑棋招招突進，身入險地，已經陷入了四面圍殺的境地了！”蕾莉亞暗暗點頭道，“雪如妹妹穩佔上風了。”璇兒奇怪道：“爲什麼傲雪的棋路走得這麼怪異？你看第三十六子的位置根本就是毫無章法。他絕沒有可能走出這樣敗亂根基的一步的！”“壓！子！棋！”愛麗絲仰望天空，作爲圍棋入道的高手，一語點破了內中的玄機。壓子棋，是在圍棋之中以按壓對方棋子然後落子來極盡羞辱之能的狂妄之舉。傲雪公主當初的那一子正是由於壓子棋的失誤，導致落子錯位，才呈現出“忽喇喇似大廈傾”的一敗塗地之象！“嗯！我看這棋路，她反也沒有敗爲勝的機會了。”蘭兒哂笑道，“不過狂妄之人，愚蠢之舉，活該敗陣！”豈料話音一落，精於此道的愛麗絲卻抿嘴搖頭。蘭兒奇怪道：“難道還有變故嗎？”“壓子棋的失誤只是偶然。真正敗亡的原因，是傲雪爲了異軍突入對方腹地而不斷犧牲周圍的棋路，導致衆叛親離。我聽夫君講過‘皇極生死棋’的關鍵。那棋局的棋眼便是王座。‘座子’便是天地四方，表示王國四門。棋子就是手中的臣工軍民。但是，軍民卻絕不是棋子。皇極生死棋中如果不存王者之心，只有霸者之態，最終只能一敗塗地。傲雪公主爲了自己不世工業和雄霸天下的野心，不惜大量犧牲自己身邊的文臣武將，暴君之象已顯，敗亡得纔會這麼快。”侃侃而談之間，卻讓衆女紛紛點頭。小姑娘難得露出些許的驕傲之態，與我對視而笑。瑤映好奇問道：“夫君師傅，霸者和王者有什麼區別呢？”我笑道：“這是來自盤古洪荒的說法。自古以來，順民心，救天下，除暴安良，恩澤萬代，稱爲皇；承天命，啓盛世，固國守土，教化一方，稱爲王。”納亞奇道：“這麼說，我們獸族這麼多種族，以及曾經的人類四大帝國，各自的首領都只配稱王了？”“是啊！連我掌握《皇極生死錄》，頂多也就是一字並肩王。天下之大，除了將人族帶向輝煌的艾莎雪如，還有誰能配有‘皇’的尊號呢？”蕾莉亞有些驕傲地應道。芬妮更是歡喜地連連點頭。那意思，我這個生出“皇者”來的存在，豈不是更加不凡？不過她傻笑了半天卻發現沒有姐妹理會，只好苦着臉退到一邊。瑤映問道：“那‘霸’呢？”“興兵戈，伐天下，威懾羣邦，人皆畏懼，稱爲‘霸’。”我沉聲道，“自古以來，大霸不過五，小霸不過三，稱霸者，往往逃脫不了不得善終的結局。傲雪以殺戮和犧牲奪取棋局的勝利，正是象徵着她捨棄王道而行霸道。對皇者來說，王者可敬而安之，霸者不可懼，必殺之。”說話間，棋局再一次風起雲涌，進入了最後的決勝階段。
“當初，是你背棄了手下與子民對自己的忠誠，纔在勝負未分卻敗局已定的瞬間，被強大的怨念推出皇極生死棋的空間。現在，我再教你一件事。”空中，雪如的聲音傳遍四野，振聾發聵，“那就是，有時候，一次背叛，是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這一子送你出局！喝！”巨手捻起一團白光，落下關鍵致勝的一子。就在棋局將了的時刻，忽然，對面雲層中傳來一聲解脫的微笑。雲霓凝作一張少女的容貌，一滴清淚，從面頰緩緩淌下：“吾，解脫了。”話音一落，卻見棋局陡然變化。原本擋在傲雪棋眼之前的最後一子竟然換位，被女王護在了身後。雪如掌控的力量不及收勢，重重打向對手的本命之子！“啊！”一聲慘叫，狂暴的威力吹散雲海，更吹得天地一片昏暗。雷電交錯，瘋狂擊打天堂鳥的稚嫩身軀！傲雪的身軀從雲端墜落，隨着雷電的擊打，一點點褪去羽翼，竟然緩緩顯現出人身了！
“這是……渡劫成妖嗎？”紫羅蘭驚呼一聲，無論曾經和她有怎樣的瓜葛，這一刻，卻還是忍不住要上前幫她一把，真怕她在雷電中灰飛煙滅了。然而她躍身的動作，卻被蕊芳輕輕拉住。“這個時候，不可以打擾。否則下一次，她將無法承受。”我話音一落，傲雪已經完全蛻變成了人形，雷電也隨之停止了。摘下斗篷向上一拋，遮住她chiluo的嬌軀，我飛身而上，接住她緩緩落下。“夫君，她沒事兒吧？”愛麗絲疑問間，衆女紛紛圍上來，卻發現傲雪的容貌和先前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肌膚卻變得吹彈可破，美豔更甚。“看她的樣子，只是昏死過去罷了。需要好好調養。蘭兒，去我的果園取一些靈力溫和的天材地寶來，調成藥粥喂她喝。她的神魂由於禁錮在獸性之下，恐怕很久以來沾染了一些獸氣。麻煩蕾莉亞在皇宮早朝的大殿邊上的偏殿之中安排一間小屋給她調養，讓她能夠儘早恢復人類意識。”“嗯！我們這就去辦。”兩女不敢怠慢地轉身離開。小貓女菲菲卻好奇地擠到前頭，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傲雪的面頰，奇怪道：“爲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動靜，忽然間就修成人形了呢？星哥哥，她不會是因爲聽了那場簫樂吧？”“很有可能哦。”蕊芳點頭道，“雖然不是夫君演奏，但是內中聖人氣息濃郁，讓一個小妖化形太容易了。從心靈蛻變到肉shen成型，造成進化的音素一定是由內而外的。看她剛纔爲屬下擋招的行爲，我想她已經明白了曾經的過錯，更懂得了‘犧牲’兩字的真正含義了。”我聽罷稍稍沉思了片刻，將懷中個人交給了晨曦：“嗯！替我照顧她。我要去見見雪如。”
生死棋落，雪如身心俱疲，累倒在寶座上，被下人急匆匆送往後宮。
“聖督。”“噓。”我揮手支走門外的侍女，推門而入，卻見伊娃一個人坐在牀頭，細心地用溼毛巾擦着雪如的額頭。“少爺，您來啦。”“嗯！我有一些重要的事兒要和雪如講。哦，別擔心，坐下聽好了。我們也不拿你當外人啊。”我坐在牀邊，伸手輕輕撫弄着嬌妻的青絲，打趣道，“告訴我，剛纔下手那麼狠，是不是在吃醋？我和她可是有婚約哦。”“討厭！這個時候還……還打趣我。我都快動不了了。虛脫了。”雪如嬌媚地白了我一眼，“你這個被女人甩掉的臭男人，講什麼婚約啊！”我聞言頓時啞然，看得邊上的伊娃忍不住失笑。當初卻是是傲雪公主千方百計將我趕走的你。說起來，算是很丟面子的事。雪如撇了撇小嘴道：“你怎麼不去陪你的未婚妻，找我幹什麼？伊娃，幫我翻個身，背對着他。不想見這個死沒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