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去找他，永遠不要……”
永遠……不要去……找他……
“砰”的一聲，方纔展現回憶的碎冰不知爲何碎裂爲齏粉，天亦如夢初醒。只有望月最後說的那句話，依舊迴響在他的心頭。
這一切究竟是何意？月神果真與妖界立下如此約定，怪不得人妖兩界征戰連年，月神都不聞不問；妖王居然有令母親如此忌憚的身份，又會是什麼？
此回憶不像是作假。墨吹塵擁有妖王魔臂，乃是妖王分身之一，擁有破碎的回憶正數當然。而正因爲不是迷惑人心的幻術，天亦心中更加不安：
母親當時便已知曉惹不起這妖王，勸誡父親莫要與之爲敵。但他二人何能想到，會因盜石一事與正道反目，又被妖王所派的座使相逼？
也許這一次便是解開謎底的時機。天亦握緊拳頭，長劍在手，無所畏懼。
果真無所畏懼。既然那妖王的剋星，是純正光明的月華之力——
天亦伸出右手，慢慢攤開。
數道光彩流溢的月華光輝在他手中流轉不息，奔涌如川，卻又靜如深水，綿綿泊泊，用之不盡。
天亦很快合上手掌，提步向喑血殿方向走去。
原來其實無人知道——天亦體內煞氣暴漲不可收拾的同時，他體內的月華之力也在以同樣的速度越發深厚……
其實無人知道——妖界邪術黑火，與月華之力傷人的原理相同，同是回憶，思念，深情……
凡是有心的人都會被這些東西傷害，沉淪其中，不可自拔。
但黑火之術旨在殺戮殆盡，月華之力旨在制伏。因此。黑火比月華多了一層攻擊，那便是——
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丞焰沉湎於過去的回憶中，他看到了太多太多。在烈焱谷時，被伯父訓斥，一遍又一遍翻看鑄劍書冊；一路跟蹤老韓和小楚，發現他二人在谷後共賞日落之景；御劍江湖，流連花市，醉邀明月……
看過無數浮沉起落，有過多少年少輕狂。物是人非，事過境遷。卻只有一人，在這回憶的滄海桑田之中，惹他最痛。
依依。
他彷彿看見黑火燃燒的幻境之中，依依脣若丹砂，皓顏如雪，笑語柔婉，仍如往日一般輕喚他的名字。
丞焰的頭上開始不斷冒出豆大的汗珠。這是幻覺麼？爲何有了依依的指引，他仍會迷失方向？
迷失了前進的方向，是否因爲無法忘卻最初的起點。
許下的諾言，若得伯父應允，與依依結爲夫妻，當於靈州繁華阜勝的大城中，開一間天下第一的酒坊，釀出天下第一的美酒；再在酒坊之後開闢一片花林，將他們最愛的醉澈之酒埋於花樹之下，直至他們雙雙成了白髮蒼蒼的耄耋老人，再拿出來，舉觴共飲。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約定。諾言。死不相忘。
與其許你一個虛空未來，倒還不如拋下眼前一切，遠走天涯……
“丞焰，快醒醒，不要被紅豆的黑火所迷惑！”
戰陣之中，緋雪眼見丞焰被黑火縛住手腳不得動彈，空洞的眼瞳之中，似乎也有團團黑火燃燒不止。但她無計可施，既中邪術，除非丞焰自己走出來，否則……
“你這樣叫他只是徒勞。”紅豆搖頭道，“此刻傷害他的，不是我的黑火，而是他自己。”
“那你爲何不將術法施放到我這裡？”緋雪言語相激，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終於喪失了理智。
又想以身代君了麼？可惜可惜，這次不能成全你。
我早說過要卿丞焰的魂，爲我的魂陣注入最鮮活強大的力量，決不食言。
“我心中怎能不知！”紅豆悵然道，“眼睜睜看着卿丞焰死去，遠比讓你回憶過去之事，更要痛苦一百倍！”
“你是想讓我痛苦，還是要最後的勝利？”緋雪緊追不放，“如果丞焰有事，只怕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呦，終於繃不住了。紅豆嗤笑，這種最沒用的威脅只會讓緋雪的處境更加窘迫。她冷冷道：“如果我說，寧爲玉碎不爲瓦全——願意跟卿丞焰同歸於盡呢？”
你別逼我。緋雪手中百魅雙刃錚然一亮，我肯爲卿丞焰而死，此番心意又不是今日纔有。
我早說過，如果丞焰有事，只怕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如果你不肯放手，我定會在玉石俱焚之前，先殺了你！
雙劍揮動如龍蛇，寸光細小，聲如鳳吟，只見其影，不見其形。紅豆在雙刃舞動之下連連後退，眉毛也是微微一蹙。
到了這般生死關頭，終於不再避諱自己的心意。
你終於承認，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他的安全。
你終於承認，他一直都是你心上之人。
但是你好像忘了什麼。
雙刃呼嘯而來，防守兼備，每發動一次攻擊便都爲自己拉開防護，這樣的戰術紅豆不會沒有見過。
甚至可說是相當熟悉……
她不會不知這套雙刃的破法。只是靜靜等待着，閃身，後退，格擋……
彷彿是在欣賞對方的進攻。緋雪越是賣力，刃法使得越好，紅豆便看得越是高興。
紅豆看着，等待着，終於。
血花四濺。緋雪一雙鳳眼掠過一絲寒意，她背脊略僵，沒有動彈。
她左手的短刃，已經被紅豆牢牢握在手裡。
“我母親的百魅短刃，爲何會在你手中？”
早就等着你問這句話了。緋雪面上波瀾不驚，急速向地面墜落的，不止有刀刃上鮮紅的血滴，更有緋雪額角上的冷汗。
緋雪挑挑眉毛：“這是你的陪葬品，可還滿意？”
生死關頭，逞口舌之利有何意義。紅豆不屑道：“你會這麼好心，特意帶着它來送給我？”
“我從不送人禮物。”緋雪果斷抽出短刃，整個刀尖已被鮮血染得殷紅，“我是用這對短刃，來交換你的性命。”
原來如此。原來我們之間的爭鬥，一直都沒有結束。
一開始，我便假意暗示你要取棠雨性命，以引導你爲我奪來烈焱谷所有人的魂魄；
而現在，你要用我母親生前隨身的兵器來殺我，就如假母親之手取我性命一樣。
我要你痛苦，自責，永無翻身之日；
你也一樣。折磨一個人的心，遠比要他死更痛苦百倍。
“既如此，來吧。”紅豆坦然張開雙手，“如果能用死亡來快快結束這場虛無的鬥爭……似乎……也不錯……”
爲何而愛，爲何而恨。爲何所有人的愛恨糾葛在一起，便會牽扯出如此之多的死亡和殺戮。
何爲妖，何爲仙。愛恨是否也有善惡之分，爲了情感和利益的鬥爭，到最後，究竟誰會倒下……
殘劍舞流光。一雙短刃在她手中波瀾壯闊，劍影翩翩如蓮花盛開；
火影逐殘雪。一團魔焰黑火在她瞳中熊熊烈烈，仇恨無盡如漫天鴆羽。
好像一開始的敵對，早已註定了。
既然一場戰鬥無法改變一個人，那就來第二場，第三場，第四場……無數的戰鬥，血流。
直到有一個人認輸，倒下，死掉，爲止。
而後開啓新的輪迴。與最初的規則一樣簡單，贏的能活下去，輸的只有死……
利刃撕碎着紅豆的黑袍，她全身的注意都集中在那一對雪亮的刀刃上，二十幾年前，烈焱谷弟子圍攻他們母女的時候，就是母親仗着手中的短刃，保護着幼弱無知的自己；
而如今，她要殺掉拿着這對刀刃向自己瘋狂進攻的人，同樣是爲了活下去！
這又有什麼錯？有何不可？
“黑火，焚！”紅豆長袖一揮，如滾滾狼煙分作兩股向緋雪和丞焰襲去。
緋雪，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豈會因爲一件沒有感情的舊物心慈手軟？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給你一個痛快！
第162節??第一百章 鏖戰
“永遠不要去找他，永遠不要……”
永遠……不要去……找他……
“砰”的一聲，方纔展現回憶的碎冰不知爲何碎裂爲齏粉，天亦如夢初醒。只有望月最後說的那句話，依舊迴響在他的心頭。
這一切究竟是何意？月神果真與妖界立下如此約定，怪不得人妖兩界征戰連年，月神都不聞不問；妖王居然有令母親如此忌憚的身份，又會是什麼？
此回憶不像是作假。墨吹塵擁有妖王魔臂，乃是妖王分身之一，擁有破碎的回憶正數當然。而正因爲不是迷惑人心的幻術，天亦心中更加不安：
母親當時便已知曉惹不起這妖王，勸誡父親莫要與之爲敵。但他二人何能想到，會因盜石一事與正道反目，又被妖王所派的座使相逼？
也許這一次便是解開謎底的時機。天亦握緊拳頭，長劍在手，無所畏懼。
果真無所畏懼。既然那妖王的剋星，是純正光明的月華之力——
天亦伸出右手，慢慢攤開。
數道光彩流溢的月華光輝在他手中流轉不息，奔涌如川，卻又靜如深水，綿綿泊泊，用之不盡。
天亦很快合上手掌，提步向喑血殿方向走去。
原來其實無人知道——天亦體內煞氣暴漲不可收拾的同時，他體內的月華之力也在以同樣的速度越發深厚……
其實無人知道——妖界邪術黑火，與月華之力傷人的原理相同，同是回憶，思念，深情……
凡是有心的人都會被這些東西傷害，沉淪其中，不可自拔。
但黑火之術旨在殺戮殆盡，月華之力旨在制伏。因此。黑火比月華多了一層攻擊，那便是——
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丞焰沉湎於過去的回憶中，他看到了太多太多。在烈焱谷時，被伯父訓斥，一遍又一遍翻看鑄劍書冊；一路跟蹤老韓和小楚，發現他二人在谷後共賞日落之景；御劍江湖，流連花市，醉邀明月……
看過無數浮沉起落，有過多少年少輕狂。物是人非，事過境遷。卻只有一人，在這回憶的滄海桑田之中，惹他最痛。
依依。
他彷彿看見黑火燃燒的幻境之中，依依脣若丹砂，皓顏如雪，笑語柔婉，仍如往日一般輕喚他的名字。
丞焰的頭上開始不斷冒出豆大的汗珠。這是幻覺麼？爲何有了依依的指引，他仍會迷失方向？
迷失了前進的方向，是否因爲無法忘卻最初的起點。
許下的諾言，若得伯父應允，與依依結爲夫妻，當於靈州繁華阜勝的大城中，開一間天下第一的酒坊，釀出天下第一的美酒；再在酒坊之後開闢一片花林，將他們最愛的醉澈之酒埋於花樹之下，直至他們雙雙成了白髮蒼蒼的耄耋老人，再拿出來，舉觴共飲。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約定。諾言。死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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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焰，快醒醒，不要被紅豆的黑火所迷惑！”
戰陣之中，緋雪眼見丞焰被黑火縛住手腳不得動彈，空洞的眼瞳之中，似乎也有團團黑火燃燒不止。但她無計可施，既中邪術，除非丞焰自己走出來，否則……
“你這樣叫他只是徒勞。”紅豆搖頭道，“此刻傷害他的，不是我的黑火，而是他自己。”
“那你爲何不將術法施放到我這裡？”緋雪言語相激，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終於喪失了理智。
又想以身代君了麼？可惜可惜，這次不能成全你。
我早說過要卿丞焰的魂，爲我的魂陣注入最鮮活強大的力量，決不食言。
“我心中怎能不知！”紅豆悵然道，“眼睜睜看着卿丞焰死去，遠比讓你回憶過去之事，更要痛苦一百倍！”
“你是想讓我痛苦，還是要最後的勝利？”緋雪緊追不放，“如果丞焰有事，只怕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呦，終於繃不住了。紅豆嗤笑，這種最沒用的威脅只會讓緋雪的處境更加窘迫。她冷冷道：“如果我說，寧爲玉碎不爲瓦全——願意跟卿丞焰同歸於盡呢？”
你別逼我。緋雪手中百魅雙刃錚然一亮，我肯爲卿丞焰而死，此番心意又不是今日纔有。
我早說過，如果丞焰有事，只怕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如果你不肯放手，我定會在玉石俱焚之前，先殺了你！
雙劍揮動如龍蛇，寸光細小，聲如鳳吟，只見其影，不見其形。紅豆在雙刃舞動之下連連後退，眉毛也是微微一蹙。
到了這般生死關頭，終於不再避諱自己的心意。
你終於承認，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他的安全。
你終於承認，他一直都是你心上之人。
但是你好像忘了什麼。
雙刃呼嘯而來，防守兼備，每發動一次攻擊便都爲自己拉開防護，這樣的戰術紅豆不會沒有見過。
甚至可說是相當熟悉……
她不會不知這套雙刃的破法。只是靜靜等待着，閃身，後退，格擋……
彷彿是在欣賞對方的進攻。緋雪越是賣力，刃法使得越好，紅豆便看得越是高興。
紅豆看着，等待着，終於。
血花四濺。緋雪一雙鳳眼掠過一絲寒意，她背脊略僵，沒有動彈。
她左手的短刃，已經被紅豆牢牢握在手裡。
“我母親的百魅短刃，爲何會在你手中？”
早就等着你問這句話了。緋雪面上波瀾不驚，急速向地面墜落的，不止有刀刃上鮮紅的血滴，更有緋雪額角上的冷汗。
緋雪挑挑眉毛：“這是你的陪葬品，可還滿意？”
生死關頭，逞口舌之利有何意義。紅豆不屑道：“你會這麼好心，特意帶着它來送給我？”
“我從不送人禮物。”緋雪果斷抽出短刃，整個刀尖已被鮮血染得殷紅，“我是用這對短刃，來交換你的性命。”
原來如此。原來我們之間的爭鬥，一直都沒有結束。
一開始，我便假意暗示你要取棠雨性命，以引導你爲我奪來烈焱谷所有人的魂魄；
而現在，你要用我母親生前隨身的兵器來殺我，就如假母親之手取我性命一樣。
我要你痛苦，自責，永無翻身之日；
你也一樣。折磨一個人的心，遠比要他死更痛苦百倍。
“既如此，來吧。”紅豆坦然張開雙手，“如果能用死亡來快快結束這場虛無的鬥爭……似乎……也不錯……”
爲何而愛，爲何而恨。爲何所有人的愛恨糾葛在一起，便會牽扯出如此之多的死亡和殺戮。
何爲妖，何爲仙。愛恨是否也有善惡之分，爲了情感和利益的鬥爭，到最後，究竟誰會倒下……
殘劍舞流光。一雙短刃在她手中波瀾壯闊，劍影翩翩如蓮花盛開；
火影逐殘雪。一團魔焰黑火在她瞳中熊熊烈烈，仇恨無盡如漫天鴆羽。
好像一開始的敵對，早已註定了。
既然一場戰鬥無法改變一個人，那就來第二場，第三場，第四場……無數的戰鬥，血流。
直到有一個人認輸，倒下，死掉，爲止。
而後開啓新的輪迴。與最初的規則一樣簡單，贏的能活下去，輸的只有死……
利刃撕碎着紅豆的黑袍，她全身的注意都集中在那一對雪亮的刀刃上，二十幾年前，烈焱谷弟子圍攻他們母女的時候，就是母親仗着手中的短刃，保護着幼弱無知的自己；
而如今，她要殺掉拿着這對刀刃向自己瘋狂進攻的人，同樣是爲了活下去！
這又有什麼錯？有何不可？
“黑火，焚！”紅豆長袖一揮，如滾滾狼煙分作兩股向緋雪和丞焰襲去。
緋雪，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豈會因爲一件沒有感情的舊物心慈手軟？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給你一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