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清周圍的事物, 但從緊那羅臉上惱怒的神情,何小北可以確定袁非影已經離開了。
論單打獨鬥,葉如是確實不是緊那羅的對手, 即使他出手迅速招式刁鑽, 面對身經百戰的緊那羅這些也都算不上優勢。而緊那羅雖在弱水之淵被困了十幾萬年, 身手有些僵硬, 但他本就速度極快, 若是全盛時期,非得是四大洲高手聯合起來才能與之抗衡的存在。而上一次,也是自己師兄鬥戰勝佛聯手鎮元大仙和通天太師纔將他制服。
葉如是心裡有底, 自知不是緊那羅對手,想要拖住他的腳步, 只能以快打快、猛攻棄防。緊那羅生性多疑, 見自己沒有防衛, 必定心中起疑。只要趁他分心之時能搶得先機,即使只勝一招也好, 也算是自己沒有白白在師尊手下修煉多年。
相比起葉如是,緊那羅就輕鬆多了。對方自損八百的打法,換言之就是自知不敵。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人家要是穿了個有倒刺的鐵鞋,足夠扎得你一腳血。
兩人身形交錯, 不過幾個來回就猛然分開。葉如是被強力的後勁震退幾步, 腳下不穩, 連呼吸的聲音都有些急促了。而那一邊緊那羅嗤笑一聲:“就憑你, 也敢來攔我?難道真是我銷聲匿跡已久, 叫所有人都忘了我當年的手段了嗎?”
葉如是隻覺得胸口有一團胡亂衝撞的氣息在擾亂他的經絡,氣歸丹田強行壓下, 卻吐出一口血來:“前輩這是說的哪裡話,你只是懶得去追我那師侄,不然我怎麼可能攔住你。恐怕你就是想要有人去通風報信吧,免得你一個個地找過去。”
緊那羅嘴角微擡:“說的不錯。在如今一衆小輩裡,你算是過得去了,雖然和那猴子還差着點,但好歹也算是個可造之材。”想到剛纔葉如是動作間飄逸的身形和沉鬱的仙力,緊那羅心裡明白了幾分:“你的攻勢不常見,但也特殊。可是師從三星洞菩提祖師門下?”
葉如是點頭:“確是家師手下,不過多年懶散愚笨,不曾習得真傳,反而給家師丟臉了。”
“那倒不至於。”緊那羅似乎很欣賞菩提祖師這號人物:“尊師固然難以揣摩,又心性淡漠,卻也是西牛賀洲難得一見的真君子。比那些個道貌岸然的菩薩尊者強上百倍。他帶出來的徒弟,不說能有多強大的法力,至少個個算得上有血性。你那幾個師兄我也曾見過,除了那個猴子,誰對上你都是必敗無疑。”
從攪亂三界的魔頭口中聽到這種讚揚,葉如是明顯一點都不驕傲。
他暗自調整內息,搖頭回答:“這個沒有比較過。我化形很晚,正式拜師時幾位師兄早已拜別師門,因而知道我是同門同宗的本就很少。家師收徒又素來神秘,如果不是孫師兄感念師恩前來拜訪,恐怕他也不知道還有我這個師弟。其他人不明我身份,自然不肯拿出真本領和我過招。要是真打起來,勝負難料。”
緊那羅不置可否:“你這小子倒是挺謙虛,不像猴子那般狂妄。說吧,在他們來之前,你想怎麼死?姑且算作我愛護晚輩好了。”
葉如是正要有所動作,忽然被何小北從後面拍了拍肩膀。
何小北像貞子一樣幽幽地嘆着氣:“你們能不能說人話?我語文學得不好,能不能用通俗的大白話把剛纔的解釋一遍啊?以及啊,剛纔那個用選擇死法來顯示對晚輩愛護的緊那羅先生,這種愛護方式我也真是呵呵噠了。”做你的晚輩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不發紅包就算了還張口閉口打打殺殺的,誰給你的勇氣說出這麼霸氣側漏的話啊?
葉如是:“……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很危險你不知道嗎?”明明自己都把戰火從他身邊引開了,怎麼還上趕着往自己身上澆汽油?
何小北似乎很委屈:“可是你們把我丟在那邊像個靶子一樣,你不覺得我更危險嗎?萬一你們打着打着,咦那邊有個靶子不如給他一劍好了,我要怎麼辦?”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何小北就是覺得哪裡都沒有自家老闆身後安全。
葉如是拗不過他,又確實擔心何小北不在身邊容易遭暗算,只能盡職盡責地用大半身體擋住他。本來就打不過,還要護着一個人,葉如是都在尋思要不要直接抱着何小北自盡算了。
一觸即發的戰鬥中出現了這麼不靠譜的一個人,緊那羅頓時就沒了想要動手的興致。反正這兩個人構不成什麼威脅,不如一起說說話節省體力:“你這個小子真是有趣,很怕死又很大膽。你就沒想過萬一對你特殊關照一下,你想怎麼死不就得怎麼死嗎?”
何小北哆嗦了一下,看着緊那羅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你他麼的在逗我?在我們那裡,對什麼人特殊關照一下,那都是想在炕上做活塞運動的。你一定沒有男朋友。”對boss開嘴遁的感覺真是……就是這個feel!
緊那羅愣了一下,他本是佛門中人,日日青燈古佛相伴,自然不可能有男朋友。後來墮入魔道,那撲上來的也都是女魔頭啊,怎麼可能會有男朋友?可是如果這麼承認了,又覺得哪裡很不甘心。他看了看一臉嚴肅的葉如是,又看了看躲在後面的何小北,語氣惡毒:“我是沒有,不像你這個小子,躲在別的男人身後,一看就是和你前面的小子斷袖分桃!”
……大boss武力值很高,但是罵人好像不太在行啊。好開心啊終於感覺到了智商上的優勢!
何小北憐憫地看着他:“你一定沒上過網。”現在誰還用這麼老套的說法?斷袖分桃這個太書面啦腫麼能表現出基佬的有愛和可貴呢?他一把抱住葉如是的腰,也不管自家老闆突如其來的僵硬,衝着緊那羅大聲喊道:
“low逼,這個應該叫搞基!需不需要再給你解釋一下3批啊?”
緊那羅:……爲什麼那個小子一臉得意?果然自己被關的時間太長,這個世界的世界觀都已經和自己脫軌了嗎?話說那個3批是什麼,聽起來就很邪惡!
這邊緊那羅沒聽懂,另一邊,葉如是也沒聽懂。加上何小北抱住他的手勒得特別緊,葉如是掙了掙,竟然沒掙開。從來沒有人會在面對着敵人的時候打情罵俏,即使冷麪如葉如是,也不禁老臉一紅。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葉如是低聲說道:“你趁亂離開這裡,一直跑別回頭,緊那羅應該不會對你動手。我在這裡再拖延他一點時間,你記得……”他的話說到一半,剩下的似乎卡在了喉嚨裡。
何小北正聽得認真,見他突然沉默,心裡更是着急:“記得什麼呀?老闆你這個時候還要走神,擺明了看不上那個什麼緊那羅,他知道了會打死你的。”
葉如是心想即使他看得上緊那羅也會被打死,還不如看不上呢。剩下的話不說也罷,如果能平安回去自然是好的,假如回不去,耶摩應該也能替自己把該做的都做了。他轉過身推開何小北,在他耳邊小聲嘟囔着,聲音太輕以至於何小北甚至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能斷斷續續聽到幾個字:“……櫃子最底層……點心……”
媽蛋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點心!何小北用一副該吃藥的表情看着他,咬牙切齒:“老闆你專心一點打架啊我說,要是輸了我就把你那些點心全都拿出去擺攤補貼家用,到時候你攔都攔不住!你笑屁啊,你以爲我不敢啊?”
葉如是隻是習慣性地摸了摸她他的頭髮,微笑着,向他告別。
下一秒,何小北被葉如是用力推了出去。霧氣太重,除了雙臂上仍有餘溫的屬於那雙手的觸感,何小北已經看不見葉如是的身影了。事到如今,估計會去也只會拖後腿,何小北狠狠心,向遠處跑去。
他相信葉如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去,正如葉如是相信他可以逃出去一樣。既然彼此相信,他又怎麼能夠辜負他的信任。
“老闆!”何小北一邊跑一邊唸叨着:“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