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比來時更加輕鬆, 就好像是困擾着他們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一樣。
“沒想到竟然這麼簡單……”
威帝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你覺得無聊了麼？也對，這種事情對你來說太輕鬆了……”
“做過的事情，就不可能不留痕跡。武器會背叛你, 腳印會背叛你, 連呼吸過的空氣都會背叛你。”吉爾淡淡說道, “現在還不夠……如果我能再恢復一些的話, 想要找到那個人就會輕而易舉了。”
威帝笑了起來：“別在意。如果你什麼都能做的話, 我的存在不就毫無意義了嘛。”
“唔……”吉爾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遲疑道，“雖然不太記得了, 但是你的作用不就是依賴我麼？”
“……原來我在你的眼裡這麼無能麼？”威帝一副很受打擊的模樣。
吉爾連忙安慰他：“啊，威帝很能幹的, 幫我做了很多事情……”
“抱歉, 天空之城的時候沒有幫你說話。”威帝依然很低落, “我那個時候心情不好，應該做的東西沒有做完, 還利用了你，害你被瑪卡罵了一頓。”
瑪卡麼……吉爾也苦笑了：“她現在一定很討厭我。”
居然在六人委員會那麼不留情面吶。
“不，瑪卡很喜歡你的。她只是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威帝連忙爲她辯解道，“她真的很喜歡你啊。”
“……”吉爾停下腳步，轉過頭看着自己的好友, “有件事情之前就想問了。現在的我, 和之前的我有很大的不同麼？”
威帝看着他, 鄭重地說：“對我來說, 有很大的不同。”
“同樣沒有你所想要的記憶, 同樣對現在的境況一無所知，難道區別就真的那麼大麼？”吉爾皺起了眉頭, 一字一句地說道，“是你們錯了。”
威帝笑了起來：“被區別對待的人是你，說這句話也無可厚非。沒關係，被現在的你說什麼都沒有關係。是我錯了，那又怎樣？我不會接受之前的那個你，我也絕對不會放棄現在的你。”
“……”
“吶，伊利斯，你知道麼？承認之前那個一無所知天真得讓人噁心的傢伙，對我來說，就是背叛我真正的摯友。我其實並不是很討厭之前的你，我只是……太喜歡現在的你了。”威帝注視着吉爾的眼睛，“我不會道歉的。我並不後悔我做的每一件事情。”
吉爾愣怔地看着他，說道：“你是錯的……”他定了定神，無奈地說道，“但是我好像也沒有資格責怪你呢。很早以前，我們就已經是共犯了。”
“是啊。‘無論我做什麼，你都站在我這一邊。’這是你自己說的呢！”威帝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算啦，我就不說你的笑容有多傻了。說起來，威帝，儘管說不喜歡以前的那個我，但是在此之前我可從來沒有感受到。”
“那是因爲我是一個好演員。”
“是麼？我更希望是因爲你潛意識當中覺得我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呢。”吉爾聳了聳肩，“就算在那段時間，你也是個稱職的好朋友啊。”
“……那種事情絕無可能。我那段時間絕對沒有把你當成朋友。”
“好吧，反正都是你說的。”吉爾愉快地說道。
兩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中越來越靠近主幹道。吉爾說着什麼，忽然神色一變，手放在自己的臉前。藤蔓從他的手上長了出來，糾結在一起包裹住他的臉，變成了一塊古怪的木頭面具。即便如此，他還是躲在了威帝的身後，低聲道：“不好，有熟人。”
“什麼熟人能讓你這樣……”威帝轉過頭，看見黛奇獨自走了過來。
她看上去不是很好，臉色有些蒼白，即使走在和平的道路上也像是擔心着什麼一樣四處張望。
威帝聳了聳肩：“看來我得順便解決一下任務了。”
吉爾驚訝道：“已經想要分手了麼？”
威帝沒有回答，因爲黛奇已經看見了他，驚喜地走了過來：“威爾！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真是太好了！上一個迷宮好危險，我差點就要死了。幸好還有你在……”
威帝用手擋住了靠過來的女人，俊美的臉上露出了遊刃有餘的笑容：“親愛的黛奇，真高興又見到了你。我對你的喜歡一如既往。在那之前，我有一句話想要問你：你愛我麼？”
黛奇的臉上泛着紅暈：“怎麼突然問這個……”
“黛奇，我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威帝請求的表情能讓任何一個女人丟盔棄甲。
黛奇也不例外，立即嬌羞地說道：“我當然、當然很愛你了！”
威帝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笑容能讓每一個人在一瞬之間失去言語的能力。他張開嘴，吐出了優美而殘酷的話語：“太好了，在時限之前完成了呢。”
“什……”
“你的愛我已經收到了。”威帝遺憾地笑了笑，“我們分手吧。”
黛奇睜大了眼睛，像是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你、你在說什麼啊？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吧。”
“並不是玩笑，只是現實而已。我很遺憾，黛奇，我們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我希望我們的結局也能美好一些。”威帝彬彬有禮地說着，話語被黛奇打斷了。
“哼，不糾纏你就是最美好的結局麼？”黛奇的手上出現了火焰，“我可不這麼認爲！”
威帝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對方扔過來的火球，小聲在吉爾耳邊說道：“你說得太對了，我不該招惹她的。”
吉爾幸災樂禍地笑了：“現在怎麼辦？”
“我不想讓她瞭解我的魔術……”威帝低聲懇求道，“拜託了。”
“嗯，我就把這句話當成‘救救我’接受了。”吉爾擡起手，手心向上一抓。
這條街上忽然落下了雨滴，雨越下越大，從一開始的毛毛細雨變成了後來的滂沱大雨。
黛奇在大雨中收了手，渾身都被淋溼了，頭髮一縷一縷的黏在臉上，看起來格外狼狽：“連天空都在幫助你麼。我們的愛情，你一開始就知道了結局吧。你這個混蛋！”
“……”
“算了，無所謂了。”黛奇露出了自嘲的表情，“或許從一開始，我的愛情就一文不值……”
威帝開口道：“並不是這樣的。黛奇的愛是很珍貴的，我已經好好的收下了。因爲無法用同等的愛作爲回報，我已經盡力用別的方式補償了。你也感覺到了，不是麼？”
黛奇怔怔地看着他，露出了苦笑：“你的算法太荒謬了。說白了，還是你這個人是一個渣滓。”
“……”
“那是你的朋友麼？換了情人，也要換一個朋友麼？”黛奇隨口說道。
吉爾立即抓住了威帝的手臂，低聲道：“走吧。”
“這是我的事情！”
吉爾沒法阻止，只好捂住了自己的面具。
威帝的神色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就發生了變化，漂亮的面孔扭曲了起來，伸手抓住了黛奇的領口：“道歉！”
黛奇始料不及：“啊……”
“跟他道歉！”威帝一字一句地說道，“快點！”
“……”黛奇是敵強我強的類型，威帝的強硬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開什麼玩笑？事實就是這樣，你還不讓我說麼？”她眉毛動了動，大概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吉爾的事情，“我們的弓箭手已經死在了迷宮裡，就算你不想換也不可能吧！”
威帝的額頭上青筋暴露：“你說什麼？我的朋友從以前到現在就只有——”
吉爾握住了他的手腕，打斷了他：“鬆手吧。”他低聲道，“現在閉嘴還不晚。”
“……”威帝看着他鬆開了手，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吉爾沒有看他，衝着黛奇鞠了個躬，然後拉着威帝消失在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走進巷子，他的面具自動脫落了。他把威帝按在了牆上，帶着怒意問道：“你在發什麼瘋？”
“抱歉。”威帝用愧疚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只有你，我不想被別人這樣評論。”
吉爾的動作頓住了。他收回手，在兩人身上添加了避雨的魔法，背對着好友說道：“快點把你的衣服弄乾吧。如果被別人看見了這一幕，一定會覺得我在欺負你。”
“啊哈，那樣也不錯啊。”威帝抖了抖自己的衣服，上面的水就自動消失了。
他一身乾爽，注視着吉爾的後腦勺，問道：“你看起來不太生氣。是因爲我，還是因爲凱文殿下呢？”
吉爾保持着原本的姿勢，努力保持呼吸的節奏，反問：“怎麼這麼想？”
威帝攬住他的肩膀：“看你現在的反應就知道了吧。”
吉爾努力保持着鎮定：“不，我想我不應該再見到他了。我應該已經‘死’了……”
“馬上就不是了。”威帝鬆開手，“這麼喜歡他，爲什麼不努力一下，和他在一起呢？”
吉爾沉默了半天，露出苦笑：“你居然一點也不嫉妒呢……”
“我和他追求的是不同的東西。”威帝露出了曖昧的笑容，“不要轉移話題，和我談談他吧。如果你有選擇，你會和他在一起麼？”
“會的。”吉爾確定地說道，隨即搖了搖頭，“但是，那個選擇，一開始就不存在吧……”
威帝露出了微笑：“會存在的。”
只要對方這樣希望，就一定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