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格芭在玩偶店裡招呼幾個孩子:“呀, 艾芙和吉爾回來了啊,小威爾也一起麼?太好了,那就不少人了呢。烏克不在, 我們正好四個人呢。”
威帝彬彬有禮地說道:“麻煩你了, 阿姨。”
“哎呀, 小威爾最乖了, 天天來都沒問題。”雅格芭拉着他走進了廚房, “拜託你幫忙了喲。”
因爲威帝什麼都能做,所以非常受主婦們歡迎——這裡的主婦主要指雅格芭。她拉着威帝走進了廚房,很快兩人就拿出了各種各樣的美食, 滿滿的擺了一桌。
飯桌上笑語不斷,吉爾也暫時忘記了煩惱, 讓快樂感染他。
只有在晚飯後和雅格芭一起收拾的時候, 他才低聲說道:“媽, 爸爸他、他……實際上,他是被……”
“我知道哦。”雅格芭轉過頭露出了微笑, “別因此責怪自己。作爲父母,保護孩子不是很正常的麼?”
“……”吉爾嘆了口氣,“我只是有點擔心。”
“不用擔心烏克,沒人能夠輕易殺掉他。如果想用不輕易的方式做什麼,那麼我可不會答應。別看我這樣, 在村子裡也是有一點影響力的人呢。”雅格芭十分自信地說道, “當然啦, 這也要歸功於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情。頑固的傢伙們都被殺掉了呢。”
吉爾注視着她, 感受到了陌生感。記憶中的冒險村, 和他現在慢慢發現的冒險村,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呢。
“啊, 不好。”雅格芭突然捂住了嘴巴。
吉爾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忘記把蛋糕拿出來了!”現在肯定烤糊了!雅格芭急急忙忙地去拯救蛋糕,似乎這纔是人生頭等大事。
吉爾:“……”
他注視着雅格芭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
或許根本沒有必要太過糾結。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只是一直忽略了,藏在冒險村背後的陰影罷了。
而現在,他終於站在了這片陰影當中。
忙完了之後,威帝順利地取得了過夜許可,高高興興地鑽進了吉爾的房間,打算和好朋友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吉爾滿臉黑線地問道:“什麼叫做難忘的夜晚啊?”
“告訴你你一直想知道事情的夜晚算不算?”威帝拋出了誘餌。
“……算。”果真是無從拒絕。
吉爾咳嗽了一聲,打算重新掌握局面:“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好啊,但是等一下。”威帝關上了魔法燈,摸出了一支蠟燭點上,笑嘻嘻地說道,“這樣纔有秉燭夜談的氣氛。”
吉爾:“……”
吉爾:“我們可以開始了麼?”
“沒問題。”威帝沉思了一下,“應該從哪裡開始呢?有了,就從那個名字——伊利斯開始吧。在你消失的記憶的伊始,那纔是你的名字……”
玩偶店的孩子叫做伊利斯,那是公認的事實。
伊利斯是個孤僻的傢伙,不跟任何人玩,只喜歡一個人自言自語。
——至少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
“哎?他不會感到孤單麼?”那時的威爾金斯這樣問道。
當然,他得來的只有講故事的人不耐煩的呵斥:“誰知道那個怪物在想什麼?”
是的,伊利斯的標籤不僅僅是“孤僻”“怪異”,還有“怪物”。
如果說普通人都是隨着長大一步一步擁有力量的話,伊利斯就是一出生就擁有力量的那種怪物。
威爾金斯曾經親眼見到他把幾個看他不爽的小胖子用火焰燒了一遍,又治好了他們身上所有的傷,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嚎叫的小胖子。
就像所有人一樣,威爾金斯對伊利斯充滿了恐懼;和更多人不一樣,威爾金斯還對伊利斯充滿了說不出的憧憬。
如果能夠擁有他那樣的力量就好了。
那樣的話,就能夠反抗爸爸和別的欺負他的人了。
這樣的念頭出現過很多次,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再長大一點後,因爲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自然而然就被許多女孩喜歡了。也因爲這件事情,被別的男孩欺負得很厲害,理由不外乎是他們喜歡的女孩子喜歡他。
而威爾金斯能夠做出的唯一的反擊,就是更加放肆地接近那些女孩子們。
當他第一次親吻了一個女孩子之後,他被幾個男生半強迫地拉到了一個小巷子裡,狠狠揍了一頓,漂亮的臉面目全非。
到最後,威爾金斯感到全身發冷,靠在牆角動彈不得,但是對方還在不停地拳打腳踢。
一個男孩有點害怕:“他不會死了吧?他的父親可是村長啊……”
“沒關係!村長不管他的!”
“對,要好好教訓一下他!”
威爾金斯想到自己的父親,皺了皺眉頭。那個男人不會在意自己的,他很確定這一點。
所以,大概真的要死掉了吧……
有個男生髮現了他的面部表情,拳頭朝着他揮了過來:“怎麼?你不滿意麼!”
威爾金斯閉上眼睛,等待着即將到來的重擊。
但是,這個重擊並沒有到來。
那個男生以揮出拳頭的姿勢怪異地停住了,然後保持着那個姿勢向後推去,後背撞上了牆壁。
威爾金斯瞪大了眼睛,注視着這一幕。
剩下幾個男孩明顯害怕了,對着他惡狠狠地說:“你做了什麼!別以爲這樣我們就會害怕……”
說這句話的男孩也被以同樣的姿勢扔到了牆上。
巷子那邊傳來了懶洋洋的聲音:“我的功勞被別人搶去,可會讓我很困擾呢。”
幾個男孩聲音顫抖着說道:“伊、伊利斯!”
那邊走來的男孩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然後這幾個男孩也一起被丟到了牆邊。
伊利斯走到威爾金斯的身邊,彎下腰說道:“弄成這樣了麼?真糟糕啊……”
威爾金斯勉強睜開了眼睛,注視着對方,問道:“你就是……伊利斯?”
伊利斯沒有回答他,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傷口上。就像是變魔術一樣,他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閉合了,腫脹青紫的部位撫平褪色,就像是時間倒流了一樣。
男孩滿意地笑了笑,說道:“這樣就好了。走吧,【鎮靜】。”
在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威爾金斯清楚地看見,對方身邊有一個藍髮紫眸的小男孩漂浮在空中。小男孩用冷靜無情的紫眼睛看了一眼威爾金斯,然後跟上了伊利斯,消失在巷口。
那就是,他和伊利斯第一次接觸。
聽完這個故事的吉爾評論道:“聽起來是個很拽的傢伙。……他不會就是我吧?”
“嚴格地說,他並不是你。”威帝說道,“後來我們也接觸過幾次。託他的福,我不再受人欺負了,也漸漸結交到了能說得上話的熟人。不過,伊利斯倒是一直沒有和我說話。我記得非常清楚,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我說的話:
‘你叫做威爾金斯麼?那麼,你馬上要見到的那個孩子,拜託你照顧了。’”
“哎?那孩子……”
威帝笑了起來:“準確地說,那就是你啊。”
那個下午很奇妙,彷彿是被什麼牽引着,甩開了身邊的鶯鶯燕燕,威爾金斯肚子來到了舊校舍。夕陽紅彤彤的,建築物裡空無一人。
就在威爾金斯覺得自己必須要離開之前,他看見了伊利斯特立獨行的身影——以及他身邊藍髮紫眸、漂浮在空中的男孩。
“伊利斯……”威爾金斯尷尬地叫了一聲,並沒有期望得到回覆。
伊利斯臉色凝重,低聲和那個男孩說着什麼,忽然看向了他,開口說道:“你叫做威爾金斯麼?那麼,你馬上要見到的那個孩子,拜託你照顧了。”
“啊?”威爾金斯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站在原地,周圍有無形的牆壁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眼睜睜地看着伊利斯和那個精靈般的男孩走進了一間空教室,過了不久,教室中出現了藍色的光芒。那種光芒並非平日水晶一般的透亮,而是帶着恐怖的引力,像要把一切都吞噬進去。
威爾金斯閉上眼睛,不敢多看。
教室裡面有力量爆發了出來,窗戶玻璃全部碎裂,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威爾金斯睜開眼睛,下意識向旁邊躲閃。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躲過全部玻璃的吧,完蛋了……
正當他以爲自己會被碎玻璃砸中的時候,有奇異的風捲在了他的身上,擋開了玻璃。
擡起頭的時候,看見“伊利斯”坐在玻璃掉光的窗戶當中,朝他伸出了手:“你好,初次見面,你叫威爾……威爾金斯對麼?”
威爾金斯站直了身子,注視着他,訥訥道:“嗯。”
“你的名字太長了,好難念。叫你威帝好麼?”
“威帝”對於“威爾金斯”來說是一個很奇怪的暱稱啊,一般人一定會因爲自己的名字被做了奇怪的更改而氣憤的吧。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用暱稱稱呼他呢。
“好的……你叫什麼名字?”
雖然理智上知道對方是伊利斯,但是直覺卻給了他不同的回答。
對面的男孩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伊利斯’他們好像沒有給我設定名字呢。還叫做伊利斯也太偷懶了吧。那麼,威帝覺得我應該叫什麼名字?”
“……”咦?讓他來起?威爾金斯一下子愣住了。
對面的男孩沒有說話,好像真的在等待他。
“那麼,叫做吉爾吧……”威爾金斯隨意地說道。
預料之中,自己起的名字一定會被否認掉的。與其讓對方否定他認真起的名字,還不如隨便說一個。
“那就這個吧!吉爾麼?是一個好名字!”對方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那麼,我叫做吉爾。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