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這個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的城市,落入杜子健的視線時,他竟然無聲地笑了。這一路上,他幾乎沒有說話,充當了萬雄和餘秋琪的電燈泡,任萬雄旁若無人地演繹着模範丈夫一般。這倒讓杜子健有一種輕鬆感,他其實很害怕安慰人,更害怕同情。不管是同情別人,還是被別人同情,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罪過。
萬雄到底是當秘書出身的,這一路上的安排,無隙可乘,沒讓杜子健和餘秋琪操半點心。飛機落地後,萬雄帶着他們打了一輛車直奔吳江駐京辦而去。
當各地駐京辦被撤銷時,吳江駐京辦掛的牌子自然也被拆掉了,人員是撤走了,可是換到北京來的卻往往是領導最信任的人。吳得喜就是被成道訓書記信任纔派往北京的,可見到北京來的人在吳江市是一個多麼舉重輕足的位置。可現在佔着這個位置的人卻慘遭毒手,而吳江方方面面都在死捂這個消息。如果不是餘秋琪點名要萬雄和杜子健陪着來北京,杜子健至今還矇在鼓裡。而據餘秋琪所言,吳得喜被殺已經有三天了,北京警方早就通知了吳江。只是餘秋琪現在才被通知,允許去北京替丈夫收屍。
吳江是個特殊的城市,早期爲解放全中國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老一代有許多吳江人在北京爲官,有位老首長在世的時候,在北京平安裡特批了一幢小樓作爲吳江市駐北京的辦事處,儘管這幢樓只有二十個房間,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來說,這幢樓就顯得特別地有意義。儘管這幢樓的牌子由駐京辦事處改成了江南商貿公司,但是所有吳江官場上的人都知道,這其實就是從前的駐京辦事處。只要來北京公幹,第一站肯定直奔平安裡而去。
現在,萬雄就帶着杜子健和餘秋琪直奔平安裡而去。在車上,餘秋琪一直保持着沉默,萬雄也不像在飛機上那麼細緻地關心她,三個人都各自看着北京的車來人往,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知道此刻,每個人的內心究竟在想什麼。
直到的士到達平安裡後,萬雄第一個打開車門,跳下來替餘秋琪拎包包,餘秋琪也沒有推讓,任萬雄提着並不太重的包包,扶着車門,等她下車。
杜子健本想調侃萬雄一句,又覺得不適合。這個時候,餘秋琪最需要的肯定是如同萬雄這般體貼的照顧。只是讓杜子健不解的是,萬雄難道真的對餘秋琪舊情未了?儘管萬雄一再解釋,他至今未婚不是舍不下餘秋琪,而是等他的那個女孩還在丈母孃家裡養着,還沒吃夠孃家的飯,等她吃夠了,自然就會來到他的身邊,自然就是他的老婆。
老婆這個東西,是你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不到,也急不得。他的這套理論,被冉小婭罵過千百次。兩個人一見面就掐,冉小婭堅決抵制老婆是東西的說法,在她認爲之中,老婆就是老婆,是獨一無二的愛人,也是獨一無二的另一半。這一半對一半,是需要慧眼才能夠從成千上萬人中挑選而來的,不是等天上掉陷餅。
這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掐急了,冉小婭就會挑萬雄的痛處捏,要給餘秋琪打電話,這樣的對峙纔會在萬雄的討饒中結束。
那個時候,杜子健以爲萬雄和冉小婭的對掐是鬧着玩,誰也沒真當回事。只是當杜子健目睹萬雄如此體貼而且處處討好餘秋琪時,他才發現,原來男女之間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萬雄被餘秋琪降着,他又被冉小婭而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