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一片的聖光之中，一個個聲音沉默着。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三個巨大的畫面。
一個是已經如同廢墟一般的黑龍城。
滾滾濃煙沖天而起，遮天蔽日。無數黑龍的血肉滲透了大地。巫妖們正在挑選自己喜歡的骸骨，召喚成骨龍或者殭屍龍，然後帶走。人類處於一陣茫然之中，一個個都呆愣地看着。
一個是龍之巔下的無數黑龍聚集之地。
憤怒的黑龍們咆哮着，呼喊着，那聲音驚天動地，如同嚎哭一般。
然而，誰都知道，這種看似震撼的呼喊，不過是無助的象徵罷了。風暴纔剛剛開始，不會因爲誰的憤怒而止步。
那最後一個，是剛剛纔打開的畫面。
空間通道中的一千五百頭黑龍已經被悉數絞殺，甚至連骸骨都沒能留下來。只剩下一股淡淡的煙霧飄蕩着，那是巨型魔力炮轟擊之後留下的溫度。
位於南方的裡奇正帶着無邊無際的亡靈軍團，走入另一條更大，更寬廣的空間通道。
一位天使單膝跪在懸空的步道上，向着聖光說道：“我的主，這是我們剛剛獲知的消息。撤離的一千五百頭黑龍已經全軍覆沒了。空間通道被扭曲，他們被送到了亡靈的獠牙邊上。”
……
深淵。
惡魔們同樣在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三個畫面。
龍族是永生物種。在凱爾特斯大陸上，永生物種之間的戰爭並不少見，數萬年來一直都在發生。然而，好像這樣大規模殺滅對手的案例，卻從來沒有過。要知道永生種族的繁衍都是極爲困難的，一口氣三千……意味着黑龍已經一蹶不振了。
“他們這是要去哪裡？那條通道，是通往龍之巔的嗎？”許久的沉默之後，纔有惡魔輕聲問道。
“我可以確定不是。”另一個惡魔答道：“兩條通道的規模不一樣。而且，他們剛剛纔利用堵通道口的戰術一舉擊潰了黑龍的遠征軍，難道自己會犯一樣的錯誤嗎？”
“那他們是要去哪裡？”
“不知道，我們對他們的情報……缺失了。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這隻小巫妖想幹什麼。可以肯定的是，無論他幹什麼，對黑龍一族都不會是好事。”
……
大批的亡靈軍團涌入那條通往未知的空間通道，裡奇站在骨龍的脊背上，就在其中。
此時此刻，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都靜默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主角的話，裡奇就是了，他正在主導着一場顛覆整個世界的戰爭。而所有曾經輕視他的人，都將爲此付出代價。
……
“金龍長老，我們的新巫妖王裡奇殿下希望您能立即派出金龍族所有的力量前往龍之巔。與黑龍的決戰將很快在那裡展開。我們已經擊潰了黑龍的遠征軍，緊接着的，將是顛覆整個黑龍族。希望你們能履行盟約，而非再一次讓我們失望。”
薩琳娜的態度是如此地高傲，以至於金龍們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整個龍之山谷都是白茫茫一片的，無數的金龍從自己的巢穴裡伸出頭來，望着站在結冰水潭前的薩琳娜。
“請回去告訴巫妖王，我們會履行盟約的。”盤踞在山頂上的金龍長老輕聲答道。
“好的。”薩琳娜微笑着點了點頭，向着金龍大長老行了個禮，然後消失在風中。
“他這是在命令我們嗎？”
薩琳娜離開之後，金龍們紛紛議論了起來。
“我覺得是，他就是在命令我們。因爲我們在他父親的事情上犯下了錯誤，他大概覺得，我們虧欠了他吧。”
“但我們還是得去，不是嗎？”
“他們已經擊潰黑龍的遠征軍了……真不敢想象。這麼短的時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以爲他們會讓我們協助，結果他們先擊潰了遠征軍，然後才讓我們出擊。”
風夾帶着冰晶，劇烈地捲動着。
龍之山谷裡的金龍們都沉默着。
金龍大長老緩緩地站了起來，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嘯，呼喊道：“出發！去履行我們的誓約！既然我們虧欠他，那就償還他！”
一下子，所有的金龍都跟着咆哮了起來。
……
午夜。
距離龍之巔一百多公里外，白雪皚皚的高山。
已經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雪地忽然炸開了，一個個的骷髏兵從雪地中站了起來。從一開始的三三兩兩，到後面變成整片整片地出現。
原本空蕩蕩的雪山上轉眼之間已經出現了一支骷髏軍團。
一隻巫妖浮現在了空中，高高舉起了雙手，揮舞着掌心的魔力，念動咒文。
很快，骷髏兵們行動了起來，他們聚集在一起，開始清掃地面，繪製魔法陣。
高空中，一頭黑龍飛過，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下面正在發生的事。
……
“這條空間通道……看不到盡頭。”剛剛自告奮勇衝入空間通道的黑龍匍匐在黑龍大長老的面前，說道：“我們飛了很久，都沒有看到盡頭，不知道通往哪裡。我先回來了，其他人還在繼續探索之中。”
“沒有盡頭的空間通道？”
“這不可能！空間通道哪裡沒有盡頭！”
“所以我們的父母兒女究竟怎麼樣了？”
一下子，整個黑龍族都譁然了，議論紛紛。
黑龍長老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出事了，他們利用了我們的空間通道。”
“我們應該立即營救他們！”有黑龍呼喊道。
“不！已經太遲了！”黑龍長老的聲音一下蓋過了所有人：“如果他們真的出事了，現在救，已經太遲了！在弄清楚情況之前，我們絕不能出擊！現在，我們必須做好龍之巔的防守！對方的詭計可能不只扭曲空間通道這麼簡單！”
所有的黑龍都望着黑龍長老，呆呆地睜大了眼睛。
正當此時，一頭黑龍從天而降，落到了黑龍長老的面前。
“大長老！發現亡靈軍團了！”
變數一個接着一個，所有的黑龍都驚呆了。
“在哪裡？”黑龍長老連忙問道。
“距離這裡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他們正在打開空間之門！”
整個世界安靜得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他們難道不是通過空間之門過來的嗎？爲什麼抵達了之後，纔打開空間之門？”
“他們的位置在古戰場。”前來稟報的黑龍伸出一隻爪子，爪子上迅速浮現了一張地圖，圖上有一個亮點。
頓時，絕大多數的黑龍都明白了過來。
並不是亡靈軍團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距離他們一百多公里的地方，而是……那些亡靈軍團本來就在那裡。
是的，本來就在那裡。那裡是古戰場，數千年前，黑龍在那裡屠戮過數不清的人類軍團。現在，這些人類軍團被巫妖重新召喚出來了。
“這些亡靈實在太噁心！”有黑龍咆哮道。
是的，亡靈軍團就是這麼噁心。誰說軍團一定得通過空間之門運送的？只要有足夠的“原料”，巫妖們可以在任何角落瞬間召喚一支龐大的亡靈軍團。
黑龍長老的眼角微微抽搐着：“不能讓他們成功……必須，阻止他們。”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摧毀通道！他們一定是想趁我們不注意，利用通道運送更多的亡靈軍團！”
古戰場上數十萬的人類亡靈雖然有威脅，但威脅有限。一旦黑龍城的亡靈軍團抵達，那纔是真正的噩夢。
展開翅膀，黑龍長老帶着數不清的黑龍飛向了天空。
……
深淵中，惡魔們看到這個場面，全都驚呆了。
“這不是個好策略，真的。他們應該立即撤回龍之巔。依靠魔法陣，他們纔有可能抵禦住來自亡靈和金龍同時的進攻。”
“他們並不知道黑龍城的遠征軍已經全軍覆沒了。事實上，我們也是剛知道的，而且我們還沒通知他們。要通知他們嗎？”
“不，我覺得他們已經知道了。正是因爲知道了，至少猜到了。所以纔會忽然出擊。”
“爲什麼？”
其中一隻惡魔輕聲說道：“奧古斯伯格……是黑龍大長老唯一的兒子。我覺得他現在肯定是氣暈了。”
頓時，深淵之中所有的惡魔都無語地笑了。
……
聖光之中，那一個個的聲音，依舊沉默着。
……
雪崩，這明明白白地，就是一場雪崩。一場歷史的雪崩。
在很多時候，歷史就是一場雪崩。
最開始，雖然格雷陣營與黑龍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只能用戰爭來解決，但無論是哪一方，都是理智佔據了主導。
可是，當身爲現任巫妖王裡奇父親的格雷被伏擊，當黑龍大長老唯一的兒子奧古斯伯格落入敵手，生死不明之後呢？
在人類世界，這樣的戰爭並不少見。因爲人類的繁衍速度很快，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靠着血緣在維繫的。從一開始爲了利益而征戰，當死的人足夠多的時候，就會變成爲仇恨而征戰。每一個人都殺紅了眼，所有的一切都會徹底失控。
在永生生物之中，這種事情並不常見。一來他們繁衍的速度遠沒有人類來得快，二來，他們也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意外”並不常見。
可是，現在“意外”發生了。而且釀成了與人類歷史一樣的雪崩。
即使是互爲世仇的天使與惡魔之間的戰爭，也從未如此歇斯底里過。
……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夾帶着冰晶的風瘋狂地捲動着，橫掃而過。
懸崖之上，一隻巫妖孤零零地站着，仰起頭遠遠地看着。看着天邊飛過的一大羣黑龍。
……
地面上，數量龐大，由人類骸骨組成的亡靈軍團已經在巫妖的指揮下清理出了一大片的空地，繪製完成了龐大的空間法陣。
與此同時，原本懸浮在空中的巫妖已經開始在給法陣注入魔力，準備打開空間之門了。
……
“所有的亡靈軍團都離開了，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艾比羅伯斯對依琳說道：“不過，我們的人發現了一件事。他們之前通過空間之門運回來的東西，並不是糧食。雖然全都像糧食一樣用麻袋裝着，疊得整整齊齊的。”
“那是什麼？”依琳回頭問道。
“是這個。”艾比羅伯斯伸手遞上了一小團用紙包裹的物件。
“這是……”打開來，依琳不由得愣了一下，緩緩地睜大了眼睛：“凍土？”
……
地下空間，洞開的空間之門，微弱的閃電在空氣中躍動着。
黑漆漆一片中，數不清的，早已通過空間之門的亡靈們靜靜地蟄伏着。那一朵朵的靈魂之火把整個地下空間都映成了青色。
載着裡奇的骨龍就站在地下空間的峭壁上。
一片寂靜之中，亡靈們正在排着隊，一點一點地挪動着。
這個地下空間明顯是挖出來的，有着數不清的通往地面的通道。亡靈們正在透過通道前往地面。卻不是直接出現在地面上，而是悄悄露一個頭，然後直接插入厚實的白雪中，隱去身形。無論是人類骨骼的骷髏兵、殭屍，還是亡靈蜘蛛、亡靈狼騎兵都是如此。
至於那些體格巨大的亡靈巨象和骨龍，則繼續在地下空間裡靜靜地呆着，等待着。
巫妖們就站在裡奇的身旁，一個個都興奮不已，嘎嘎嘎地笑着。
黑龍遠征軍被圍困在黑龍城裡，想打開空間之門，自然無法避免被亡靈察覺到。亡靈可不是。除了黑龍城之外，整個天地都是他們的。幾個月了，他們有足夠的空間、時間籌謀。
在古戰場的地下早早地打開空間之門，甚至挖出足以容納所有亡靈軍團的空間，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毫無疑問地，這是一場伏擊。
黑龍們一定會中計嗎？不一定。
不過，戰爭，不就是這樣嗎？像捕獵一樣，需要準備無數個陷阱，就看獵物掉進哪一個陷阱裡了。
至少裡奇理解的戰爭是這樣，他是一個優秀的獵人。
巫妖們都已經嗅到勝利的味道了。裡奇指揮下的戰爭，跟許多年之前他們與龍族之間的戰爭，可不太相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