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梟卻是內斂又低調的,不張揚,平易近人,卻自有一份華麗。
“急急忙忙地,這是要去哪?”
他低聲詢問,瞧見顧夜白緊鎖的雙眉,焦躁的面容,不安的眼眸,便突然想起甫一照面那一剎那這個小姑娘的殺機。
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啊!
“你,有什麼心事吧!”略有些冒昧地發問,但是那脣邊溫柔的笑意,卻叫人一點也不覺得唐突。
顧夜白找不到人,倒也安靜下來,迅速地內斂了表情,安安靜靜的站在野薔薇小路上。
雙十年華的女子,灼灼如墮天之火,哪怕是在如此黑暗的夜晚,一顆心充滿了躁動不安,也自有一種明豔和張揚……
路旁野薔薇開得極豔,杜梟卻覺得,顧夜白是那一隻最妖冶最充滿野性的薔薇花。
怦怦,怦怦……
心下微動,節奏跳錯。
但杜梟是戰場上走下來的一方梟雄,自是不會被這小小的情緒影響,微微一笑,杜梟邀請道:“和我一起走走,散散心吧,我可是知道,你這種生活在大都市裡的小姑娘,是看不到我們這兒這樣的夜景的。”
原始的,美麗的天空……
滿月如玉盤一般懸掛在天際,四周一片清朗……
這樣的月色,北京城是看不到的,太嚴重的燈光污染將夜色朦朧成一種暖紅色,不論什麼時候擡頭,都只覺得這夜色妖異詭譎。
但顧夜白最近都呆在天狼,山區空氣清新風景也好,自然是能欣賞到美好夜色的。
可這沒什麼好去辯論的,她只是煩躁的很,被楚遺墨後背插一刀,被陸崇明要求退役,都叫顧夜白格外的難受……
只覺得真心是倒黴透頂,噩運連連,她想要發泄,想要被安慰,可卻怎麼也找不到陸崇明。
突然蹦出個杜梟,顧夜白就像是抓着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似的,看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
幾乎沒有太多猶豫,顧夜白開口道:“好!”
杜梟微微一笑,風度從容,然後她和顧夜白並肩一起往前走去,說得都是些小事情,譬如說,這些野薔薇是他妹妹刻意移植過來的,本以爲養不活,不曾想這時節開得如此之好;譬如說他那個妹妹飛揚跋扈,特別愛惹事,一點都不乖,但是他欠她太多,只有縱容;譬如說他三十了還沒結婚,屬下都開始懷疑他性取向了……
總之,都是些溫情又動人的小事。
顧夜白心情不好,倒是個不錯的聽衆,時不時地點頭、微笑或者應和,倒是叫杜梟說了不少……
等杜梟回過魂,便發覺自己對着這個美麗張揚的女子說了許許多多不該說的事情……
爲什麼呀……
夜色裡,望向顧夜白的雙眸,頓時有了些幽沉,一剎那裡,那目光特別專注,專注得叫顧夜白覺得這是陸崇明在看自己呢,等她探究得回望過去,杜梟已經輕笑着問道:“說了這麼多我的事,說說你吧,小姑娘一丁點年紀,有什麼好惆悵的……”
在長者眼中,天大的事情也是小事,因爲他們有能力,會包容;而不論什麼時候,她都只會是個孩子,就算闖禍了也不過是因爲年紀太小而已……
三年前,她才十七歲,傻不拉幾的,一點都不懂事。
如果做了壞事,也會被原諒的,對吧……
她望着杜梟的眼神,有她自己都不曾的渴盼,像是個孩子,做錯事了,想被原諒。
可很快地,她便低下頭,望着不遠處的鞦韆架,緩緩走了過去,坐在鞦韆上,緩緩蕩着。
夜色剝離了白天精美的外衣,此刻的顧夜白,不再堅強,不再飛揚,她只是個孤單的小女孩,渴望被愛,渴望原諒,渴望救贖……
“我有相愛的人了,但是我做了一件特別對不住他的事情,偏偏他不知道,我一直很怕他知道,誠惶誠恐了很久,但是我知道,他總有一天是會知道的……”
三年前那件事,陸崇明始終會知道的。
這是她犯下的罪,無人能給予救贖。
想到此處,顧夜白目光黯淡了下來。
杜梟聽着第一句話,心底便咯噔一下,大呼慘了。
小姑娘還真是狠,一句話抹殺了他所有的盼望和希冀。
心下一嘆,杜梟只把自己當做一個長者的身份去開解她:“那就像他坦白啊,與其提心吊膽,不如坦誠對待……”
“不……絕不……”
顧夜白的聲音因爲害怕走高了八度,光想想陸崇明要是知道自己害死了他的雙胞胎妹妹,顧夜白便覺得恐怖。
會死的,絕對會死的!
他連自己混黑…道的事情都不能接受,更遑言這種殺妹仇恨。
那可是和他有心靈感應的親妹妹啊,那個叫做陸寵玥的小姑娘,和陸崇明一般大,卻死在她手上……
她始終記得當時陸崇明趕過來時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時候,顧夜白知道,自己親手毀了一切,雖不是刻意爲之,但一切都因她覆滅……
杜梟不曾想到顧夜白反應會如此激烈,蹙眉盯着她幾秒鐘,心底暗想,她一定很愛那個人,愛到連坦白都不敢。
心下一沉,杜梟輕柔一笑,道:“如果你能瞞住一輩子,能瞞到他死,那也沒什麼可怕的!顧夜白,你知道,真正掌控強權的人便有能力欺騙全世界!你看,這個世界其實是荒謬的,多少政客們在觀衆面前表演着爲國爲民的戲碼,其實不過是爲了自己的私心。就比如說我吧,其實不過是爲了點聲望,便打着爲了民族獨立爲了克欽邦話語權的招牌,養了一大筆的私軍!前年那場戰爭,更是爲我找了個完美的旗號擴充軍隊,購買武器。”
這是今天來杜梟第一次提到軍火的事情,卻是爲了開解她。
顧夜白揚脣一笑,心底卻好了不少,很多事情,糾結猶豫不過是想要對方肯定自己的打算。
杜梟讓她欺瞞一輩子,這便是顧夜白心裡做出的抉擇,或者不是最正確的,但是絕對是最趨利避害的,她笑了笑,道:“我想,你做這些,總有自己的理由。你無需妄自菲薄,現在的克欽邦,發展得很好!這其中,絕對少不了你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