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緩緩升起,一抹柔和的月光散落在了素淨的宮苑裡,宮苑裡彷彿是被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芒。
正殿裡,寬闊的宮殿裡擺上了一張桌子,桌上擺滿了清淡的素食。桌下鋪着一張大大的黑色絨毛的毯子,以便用膳的人跪坐在那兒。
外邊的廊道上,雲道走在前邊曲着身子引路,後邊是五六個隨侍簇擁着,他走在中間是不慌不忙的,修長的眼簾是看着那邊的景緻。夜風是不住的吹動着,吹得那邊的竹林窸窸窣窣的作響,在風中搖擺着纖細的身子。
他走進了明亮的正殿裡,一襲玉帶黑袍,墨色的眼眸閃着幾分幽暗的光亮,墨色的長髮是用一條白色的髮帶挽起,幾分的隨意和灑脫。
他慢悠悠的走了進去,見正殿裡太后和某位貴妃的身影,以及只有兩位伺候用膳的宮女。
不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卻是似笑非笑的。
“兒臣見過母后。”他行了個禮,動作隨性又不失優雅。
“臣妾見過王上。”玉貴妃見他走了進來便早早的站了起來,一身端莊而不失嬌態的紫色長裙,紫色大氣而嬌媚,同她往日的形象很是不同。
她低垂着眼簾,心裡還是止不住的有些緊張和急促。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他了,可是卻是第一次這般的親近,第一次在一起用膳。
雖然知道他對她沒有喜愛之情,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將自己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沒有珠光寶氣的修飾自己,而是將自己打扮的儘量完美些,展現出最好的自己。
“無傾來了,快些坐下吧,母后可是等你許久了。”太后向他招了招手,語氣中不難感覺出慈愛來。
“多謝母后。”姬無傾笑了笑,待他坐下後纔對玉貴妃揮了揮手。
玉貴妃是默不作聲的坐了下來,心裡頭是隱隱的有些失望。
他,到底還是沒有認真的看她一眼。
“此番出宮去巡視百姓疾苦,可是辛苦你了。哀家也是十分的擔憂,唯恐皇兒你出門在外不適應,身邊也沒有個貼心的人照顧着。”太后將他認真的打量着,眸光中是掩飾不住的慈愛和母愛。
她的話開了個頭,姬無傾卻是沒有順勢接下,“母后,兒臣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哪裡需要旁人照顧,自己便能照顧好自己了。”他一副疑惑而認真的樣子。
“那可不對,在哀家眼裡,你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太后道,“而且啊,你的年歲也是不小了,也該有自己的子嗣了。不要整日的想着國家大事,而忘記了自己的事情,須知王室血脈也是國家大事。”
“此事確實是兒臣的不對,讓母后擔憂了。”姬無傾是不痛不癢的回答着。
他有一雙好看的墨眉,不似劍眉那般的冷冽,也不似柳葉眉那般的文秀,而似雲霧那般隨性而溫淡的。此時這似笑非笑的確實是讓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種意思了。
“既然說到這兒了,哀家難免要嘮叨一下了,王后的病可好些了?這陣子也不見人,哀家也不知她到底是何種情況。”太后繼續道,神色依舊是慈眉善目的。
她本就長得和藹可親,加上身上的衣着簡潔而溫暖,讓人感受不到任何一個太后所該有的架勢和架子。
“母后不必擔憂,血兒她身子已經漸好了,須得在調理些時日便可大好了。”他是說得模模糊糊的,也不給確切的答案,而後是繼續道,“母后盡是在關心兒臣了,倒是讓您操心了,這可就是兒臣的不是了。”
“無傾是怪母后管得太多了?”太后不由的問道,語調顯出了幾分失望和擔憂來。
“瞧您這話說的,可是折煞兒臣了。”姬無傾卻是輕笑了起來,表情很是生動,不似一個帝王,而是一個向母親撒嬌的孩子。
“那便好,哀家也不能不管你的子嗣問題不是,畢竟你已經是二十的人了。”太后是嘆了口氣,“而且你又不輕易的親近後宮妃子,難免叫人擔心不是。”
“是是,母后的擔憂兒臣都知曉了,只是這晚膳什麼時候開始,母后難道想兒臣餓着肚子聆聽您的教誨嗎?”他是故意轉移了話題,偏生那轉移話題的方式不是生硬的擺臉色,而是生動的眨了眨眼,透露了幾分奇異的靈動來。
太后見他這般,自然是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叫人將菜給上齊了,將素食擺滿了桌子三人才各懷心思的用膳。
一道小蔥豆腐、清炒芥菜、涼拌豆芽、糖拌藕片、芙蓉蛋羹以及冬瓜湯,雖然看着是清清脆脆的簡簡單單的很讓人食慾大開,實則吃着也如看的那般清清淡淡。
雖不如何的可口,卻也的確是不負素食的美名。
一餐食不言,三人慢悠悠的吃着,期間玉貴妃是優雅的替太后和姬無傾佈菜,擔得起一個‘賢’字。
終於,一餐是結束了,宮人們快速的將碗盤給撤了下去,而後是快速的上了水果和糕點茶水。
“可是苦了皇兒了,這餐叫你吃得這般的清淡。”太后不由的有些歉意了。
“無妨,倒是讓兒臣想起了在血兒那裡吃的膳食也是這般的清淡。只是,母后,清淡對身子未必有益,所以還請母后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纔是。”他提起‘血兒’二字是掩飾不住的柔情蜜意,那眉宇間的笑意能夠傾倒衆生。
一旁的玉貴妃的臉色是掛不住了,她一直坐在他的對面下角是得不到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問話,反倒是還在安雪宮養病的王后頗得他的牽掛……
“其實母后此番請你前來不單單是用膳這茬事兒,也是爲了你的事情。”太后自然是將玉貴妃的神色看在眼裡,“竟然王后的病還未痊癒,那麼照顧你的事情便先落在玉貴妃的身上了。而且,你也別整日的去打擾王后休養了,病人最需要的是靜養,你對她的寵愛她自然是明白的。”
“母后您的意思是……”姬無傾有些疑惑的出聲道,似乎是並不懂得太后的意思。
“今晚便到玉容宮裡去歇息吧,母后的話說得夠清楚了吧。”太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點明瞭意思。
聞言,姬無傾是無聲的挑了挑眉,玉貴妃則是被太后的話有些難堪了。什麼時候她也需要太后做中間人了,才能讓王上多看她一眼,甚至是寵愛她?
“這是你的意思嗎?”他轉過了頭總算是看了看玉貴妃,見玉貴妃紅了臉,臉上的表情是一臉的羞澀和尷尬之色。
“臣妾……”玉貴妃也不知道她該辯解些什麼了,雖然這不是她的原意,卻也是她的本意。
“母后,你這般可是不對了,何必讓玉貴妃來做這個出頭鳥,瞧瞧好好的一個人被你給嚇唬成什麼樣子了。”姬無傾卻是轉而對太后道,不僅解了玉貴妃的圍,也無形的推脫。
“無傾……”太后有些無奈了,沒想到他會如此的推脫她的話,她也是轉過了頭,看向了玉貴妃,“蕭兒,你怎麼說?”
“臣妾自然願意爲王上……”
“太后娘娘,王上,王后娘娘來了。”雲道公公的話是很不合時宜的傳了進來,只聽到王后娘娘四個字,一旁的姬無傾已經站起了身來,頭也不回的迎了出去。
玉貴妃看着他的背影,眸光中流露了失望和落寞,以及些許的委屈。
她自然是願意爲他分憂的。
可惜他未曾給過她這個機會。
見他親暱的牽着少女的手,眉宇間是少見的柔情和寵愛,嘴角的笑意也是加深的。雖然那個少女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他對她的柔情和深情。
許久未見過王后了,她似乎還是老樣子,一張素淨而清秀的容顏,那般平淡的容顏卻是讓人百看不厭的,她的周身也還是清清淡淡的氣質。不對,她看起來似乎也是不同的,看起來是暖和多了,多了一絲溫度。
原本是個十八年華的少女罷了,可是她的氣勢卻似與生俱來的一樣,便連她也敗下了陣來。
她怔怔的看着他們走進,忘了站起身來,忘了要對王后見禮。
直到血雪對太后見禮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迴響着,她這才反應了過來,立刻站起了身子,“是臣妾失禮了,方纔有些走神兒了。還望娘娘見諒。”
“是玉貴妃,無妨,不是什麼大事。”血雪淡淡道,雖然語調冷淡,卻讓人感覺不到似乎的不悅和受到了冷待。
似乎王后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卻讓人討厭不起來的那種冷淡。
“王后看起來可是大好了呀。”太后坐在那兒,認真的打量着她,“也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了,便連哀家也不敢去打擾你。”
這話若是認真聽起來可是王后的不是了。
“讓母后擔心了,是兒臣的不是。”血雪沒有明說,也是說的模模糊糊的。
“坐下吧,哀家見你臉色雖然是差了些,這是身子骨看起來是好了許多,怎麼今日纔到惠齋來看望哀家?”